第31章 ☆、章

書言持續昏睡……

他不停地做夢,做各種夢,但幾乎所有的夢都是同樣的背景昏暗、人像模糊、內容也含糊不清、毫無邏輯甚至是支離破碎的,就像一個人喝醉之後所吐出來的胡言亂語,讓人根本摸不着頭腦,但唯一印象清晰的,是全程貫徹的全身無力感,手動不了,腳動不了,頭也動不了,想跑?更是沒門,那是一向以來都只會在夢境裏出現的絕望感,随着夢境的逐步深入,而深深地滲透全身……

但是書言所做的最後一個夢,卻是意外的清晰、完整——

他夢見他回家了。

“書言!恭喜你出院!”

跑到門口來迎接他的,不是他的家人,竟然是一惠。

她依舊是頂着一頭刺猬般的短發,身上也依舊是一套普通的條紋T恤和牛仔褲,唯一變樣的,是她還戴了一條圍裙——

圍裙?

一惠怎麽會穿圍裙?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你在做什麽?”書言走過去問(他沒注意到他此時是用自己的雙腿走過去的)。

“我在做飯呀!”一惠調皮地歪着頭回答。

“做飯?不是吧?”書言訝異地張大了嘴巴,跟着,他随着一惠來到廚房,果然,料理臺上已經擺滿了各種備菜,而鍋裏也正在咕嚕咕嚕地發出炖湯的聲音。

“你這是……太陽今天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盡管已眼見為實,但書言還是不敢輕易相信,面前所站的人,是一惠啊,是那個平常不是吃外賣就是幹脆餓肚子、自從認識以來就沒見她進過一次廚房的一惠啊,她居然會做飯炒菜,這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曾一惠嗎?

“什麽啊?”一惠瞪着眼睛說:“這還不都是被你逼的?”

“我逼的?”

書言滿臉的困惑。

這時,廚房裏突然湧進來一堆的人。

“書言,謝謝你,”從一堆人的中間,走出來一惠的媽媽,她徑直走到書言的面前,并且緊緊地擁抱了他,然後,她哽咽地說:“謝謝你,書言,如果不是你,我恐怕這一世都吃不到我女兒為我做的飯!”

書言猛然地睜大了眼睛,他再一次望向一惠時,發現她已經害羞得滿臉通紅……

一瞬間,書言被滿滿的一種幸福感所包圍了。

天!他做了什麽?他什麽時候竟然做成了這樣一件好事!一惠和她媽媽和好了!這真是太棒了!雖然自己完全不記得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但是,感謝,感謝上天,有了這個結果!

“一惠,我來幫你吧!”

“哦,好啊!”

那之後,書言就和一惠一起在竈臺前忙碌着,他們燒了好多好多菜!把餐桌都擺滿了!大家歡歡喜喜地圍在一起吃,而且個個都對他倆的廚藝贊不絕口!書言覺得幸福極了!直到,廚房裏突然傳來一陣碗盤摔碎的聲音。

“一惠!”書言立馬起身沖進去,卻看見,一惠摔倒在地,盛着雞湯的碗,摔碎在她的手邊。

“一惠!”

書言撲到一惠面前,想抱起她,這時,他看見——

一惠的腦後湧出了大量的鮮血。

“一惠!!!!!!!”

書言突然醒來,他大睜着眼睛,想找一惠,但眼前呈現的、只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我是在做夢嗎?

他在心裏喃喃地問自己,然後,他無力地嘆了口氣。

頭好痛,而随着意識的漸漸蘇醒,全身上下也到處都在痛了起來……

書言又開始尋找起姐姐,但姐姐不在,姐姐去哪兒了?正當書言感到一陣驚慌時,姐姐從外面推門進來了。

“書言,你醒了?太好了!”姐姐一臉驚喜地沖過來,并抓緊了他的手。

書言問:“我怎麽了?”

姐姐說:“你昏睡了兩天了,發燒燒的,不過現在沒事了,醫生說,你很頑強。”

書言感覺有點奇怪地望住姐姐,總覺得她的表現是不是有點過于亢奮了?不過,他現在更覺得揪心的是他剛剛所做的夢。

“姐,一惠呢?”

“一惠?”

“她沒在這裏嗎?”

“你想見她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不安,但書言沒有說,如果跟姐姐講,他把夢和現實聯系起來了,那樣只會讓姐姐更擔心他而已,他一定是因為之前跟一惠鬧得不愉快了才會做那種怪夢的……一惠是因為他沒有同意讓她去找若妮,所以生氣了吧?所以才沒來醫院看他吧?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是白天還是晚上?一惠在上班嗎?那孩子,應該有在上班吧?真希望自己的病不要再拖累她太多了……

“沒事,別去打擾人家了……”書言說。

書語也就沒說話。

然後書語拉來椅子,坐在床邊,手,依舊緊緊地握着書言的手。

“書言,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麽事?”

莫名的,書言的心,又揪了起來,但他告訴自己,必須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微笑地看着姐姐,期待着她的話。

“就是……”書語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說:“我想帶你出國。”

“出國?”

“是,薛冰找到了可以治你病的醫生,但因為工作關系,沒法到國內來看你,只能是我們過去找他。然後,醫院什麽的也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現在,就看你的意見,另外,他們準備采用的是新的治療方法,成功率什麽的,可能無法保證……”

書言靜靜地看着姐姐。

“那樣一定要花很多錢吧?”

書語重重地搖頭說:“錢,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會很辛苦,也,相當地冒險……”

書言目光淡淡,片刻後說:“我明白了。”

書語又說:“這次,姐姐不想強迫你,我讓你自己決定,不管你最終選擇怎麽做,姐姐都會支持你,姐姐不會再幹涉你,我只會做你堅強的後盾。”

書言沉默。

接着,書語又說:“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慮,另外——”

“另外?”

“另外……”書語坐直身體說:“若妮想見你。”

書言渾身僵硬。

果然,若妮還是來了,一惠到底還是去找她了?而且還把他的病全都告訴她了?這個一惠,她為什麽這麽多事?

“姐姐,我……”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見她,若妮也明白,她說她會尊重你的意見,所以,這兩天,她一直都等在外面,說,必須要得到你的同意,她才會進來見你。”

書言感到一陣心疼。

仿佛,他此刻就已經見到若妮以一副哀傷而又無助的表情坐在外面苦苦等候他的樣子,他在心裏長長地嘆了口氣。

“好吧,你請她進來吧。”

“你确定?”

“是,但是,請幫我戴上帽子。”

書語眼含淚花地看着弟弟,稍後,她從櫃子裏拿出毛線帽,幫弟弟戴上。

然後,她摸了摸弟弟的臉,轉身走出了病房。

書言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若妮的腳步聲響起,等待着,他們在分別這麽久之後的再一次見面,但他的目光,始終不敢往門口的方向看。

心髒,在撲嗵撲嗵地狂跳着,比以往快上一倍的速度,撞得胸腔都陣陣地痛上來。

終于,腳步聲還是響起了,一步,一步,在慢慢地接近病床中……

“書言……”

一聲熟悉的輕喚,帶着強忍的悲痛,像一根長針似的,刺痛了書言的耳膜。

書言的心裏驟然地下起了大雨,而他卻在臉上鼓起了陽光般的笑容。

他向若妮轉頭過去——

“你好,若妮,好久不見!”

他看到若妮、一臉哀楚地站在那裏。

她的樣子,似乎變了些,以前的披肩發,現在盤起來了,身上穿着呢質大衣,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也顯得更有女人味兒了,但她的眼睛,還是和從前一樣,充滿霧朦朦的柔情。

“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見若妮只是站着,半天沒說話,書言又問她。

若妮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

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怯意、也充滿了歉意,是自己的樣子吓到她了嗎?她不會又在那裏暗暗地責備她自己吧?千萬不要那樣做啊,若妮……

書言笑了笑,拍了拍床,對若妮說:“過來吧,若妮,這麽久沒見,讓我們好好聊聊吧……”

若妮在床邊坐下了。

她的兩只眼睛,自打這時起,就再也無法從書言的臉上撤離。

“書言,你怎麽瘦成這樣?臉都凹進去了?是一直沒吃飯嗎?一定很辛苦吧?真對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

若妮淚如雨下,她很快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書言生病,全是被她害的一樣,真是的,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孩,為什麽這麽倒黴,會認識了我這樣的只會給她帶來悲傷的朋友……

“沒事的,若妮,其實,我的病,沒那麽嚴重……”

書言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他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若妮不要再哭了,可是,他該怎麽做呢?他要怎麽做才能止住若妮的眼淚呢?

“姐姐剛跟我說了,她會帶我去外國治療,”書言邊說,邊從床頭櫃上拿來紙巾遞給若妮:“那個醫生,聽說很厲害的,所以我一定會沒事的,放心吧,別哭了,好——”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若妮突然起身,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

病房外,書語一把抓住正從走廊另一頭匆匆向她走來的薛冰的手,問他:“一惠,一惠的情況現在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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