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夢境（五）
夢境（五）
絕翼如同行屍走肉般，孤獨的在遺忘之森中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漸漸意識到，自己不會像正常生物那樣漸漸衰老死去。
這一切的經歷似乎都驗證了那日艾蘭達爾對他的占蔔，想到這，他的內心絕望了，與其這樣暗無天日的活下去，不如…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芬格裏之劍，沒有絲毫猶豫，對着自己的脖子抹了下去。
赤焰震驚的看着絕翼自殺的行為，他的心髒止不住的顫抖狂跳，他的整個世界差點随之土崩瓦解。
不過好在絕翼并沒有真的死亡，他很快就蘇醒過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脖子上的傷口完美愈合，一點痕跡都沒有。
“居然連死亡都成了奢望嗎，我到底該怎麽辦。”絕翼在遺忘之森中自言自語，他陷入了更深層次的絕望。
光陰流轉，時間飛逝，不知過了百年、千年，還是萬年，絕翼終于學會了控制自己體內的神之源，這樣他走出遺忘之森，就不會被半神們發現了。
他下定決心，離開了遺忘之森，當他重新來到世界上時，他發現，世界早已不是過去的那個世界了，一切都是那麽的相似，卻又完全不同，這是一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的世界，他的時間或許永遠停留在了過去。
當他像過去一樣，習慣性救了遇到危險的人，被人問及名字時，他想了一會，回答道：“我叫絕翼。”
或許命運還是眷顧他的，絕翼這個名字終于讓他遇到了一個認識的人。
一個年老的精靈來到絕翼面前，熱淚盈眶道：“維迪，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你是？”絕翼表情木然的問道。
“我是阿莫德賽貢，還記得我嗎？”賽貢回道。
“賽貢？”絕翼的表情終于有了波瀾，他的淚水無聲的流了下來，“那個精靈小孩？你已經這麽老了嗎？”
“對，是我，好久不見了。”賽貢擁抱住絕翼，感慨道。
Advertisement
絕翼回抱住賽貢，“是啊，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他原本絕望黑暗的人生，終于在此刻迎來了一絲光明。
在和賽貢重逢後，絕翼開始用微笑掩飾自己的內心，他也像嶼風一樣，在世界各地到處旅行，仿佛在尋找着什麽。
某一天，他遇到了一條受傷瀕死的紅龍，紅龍用危險的語氣警告道：“貪婪的人類，離我遠點！”
絕翼盯着紅龍金色的雙眼看了一會，微微點頭，就要轉身離開，“等一下！”紅龍叫住絕翼。
“抱歉，你的傷太重了，我救不了你。”絕翼轉頭對紅龍說道。
紅龍用艱難的語氣說道：“不，應該是我道歉才對，從你的眼神中，我知道你不是貪婪的人，在我臨死之前，想拜托你一件事。”
絕翼面向紅龍，認真道：“請說，能幫的我一定會幫。”
紅龍用最後的力氣把一顆龍蛋遞給了絕翼，“麻煩你，替我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如果可以的話，幫他回到…龍族。”
絕翼小心的接過龍蛋，回答道：“我盡力。”他小心的收好龍蛋，又想起來一件事，對紅龍問道：“對了，這個孩子的名字叫什麽。”
紅龍沒有回答絕翼的問題，只有一陣沉默，絕翼意識到了什麽，自言自語道：“已經…”他用手輕輕放在紅龍的前額上，祈禱道：“願你的靈魂得到安息。”
大地随着他話音的落下，開始震動起來，泥土開始覆蓋上紅龍的身體，随後把紅龍掩埋進了地下。
絕翼帶着龍蛋，用魔力不停的溫養着，在某一天晚上，他抱着龍蛋望着篝火發呆時，龍蛋突然傳來震動，一條通體紅色的幼龍破殼而出。
他把紅色的幼龍用雙手抱舉在眼前，來回看着篝火和紅色幼龍，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最後他開口對幼龍說道：“你就像一團火焰，以後就叫你赤焰吧，。”
赤焰看着絕翼為他取名的場景，內心百感交集，他意識到了什麽，情不自禁的對着這段記憶中的絕翼呼喚道：“翼…”
記憶中的絕翼不可能聽見赤焰的聲音，他帶着幼龍返回遺忘之森，把幼龍養育起來，期間他為了兌現幫助幼龍重回龍族的承諾，找到了一群綠龍，但綠龍明顯對幼龍不懷好意，他果斷帶着幼龍跑掉了。
那之後将近十萬年的時間，絕翼一直把幼龍養在身邊，直到一千年前，青年模樣的赤焰非要獨自一個人離開遺忘之森。
“你不能老把我當個孩子一樣，我已經長大了，用不着你天天跟在身邊。”青年赤焰不耐煩的對絕翼說道。
絕翼露出擔心的表情，他解釋道：“人類的世界對龍族很不友好，我實在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去，萬一身份被發現了，人類會組織軍隊讨伐你的。”
“那你要一直把我困在你身邊嗎？我才不想當你的寵物！我有選擇自由的權力！”青年赤焰大聲對絕翼怒吼道。
絕翼小心翼翼解釋道：“赤，我只是很擔心你的安全，從來沒有想困住你的意思。”
“誰稀罕你那種長輩似的擔心，你最好今天就放我離開。”青年赤焰扭過頭，不再看着絕翼。
絕翼伸出手想要觸碰青年赤焰，但半響之後又默默的把手收了回來，他嘆了口氣，妥協道：“好吧，你已經長大了，能自己做決定了，我放你離開。”
“不過，你得把這個護身符帶在身上。”絕翼拉起青年赤焰的一只手，把一個手鏈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青年赤焰傲嬌的嫌棄了一句：“醜死了。”
“醜也給我戴着，這個能保護你的安全。”絕翼叮囑道。
“真啰嗦，那我走了。”青年赤焰最後看了一眼絕翼，頭也不回的離開。
絕翼朝着越走越遠的青年赤焰喊道：“記得回來看我！”
“知道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啰嗦了，我有空的時候會回來的。”青年赤焰頭也不回，身影消失在了森林中。
“有空的時候…嗎。”絕翼用略顯落寞的聲音自言自語道，他一直看着青年赤焰離開的方向發呆，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太陽逐漸西落，絕翼總算回過神來，他追上了青年赤焰，在暗中留意着青年赤焰的一舉一動，有時甚至為青年赤焰做一些善後工作。
赤焰不敢相信的看着這一幕，原來當初絕翼在他離開遺忘之森後，還在暗中保護了他一陣子，怪不得他在那段時間一切都十分順利，就算他故意搞破壞也沒人追究他。
青年赤焰逐漸适應了人類社會的生存方式，絕翼暗中為他善後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最終，青年赤焰一連幾個月都平安無事，絕翼知道他是時候離開了，他踏上了返回遺忘之森的路上。
可在中途，絕翼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朝一個方向看去，沒過多久，一道暗影攻擊朝他襲來，是蒼影的攻擊！
緊随其後的是幽憐的攻擊，“我居然能根據那條紅龍身上的護符找到你，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蒼影顯出身形，戲谑的對絕翼說道。
“你們把那條紅龍怎麽樣了？”絕翼面色不悅的問道。
蒼影無所謂的說道：“八成是逃掉了吧，畢竟我只是随便響應了一個人類信徒的請求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你居然還有空擔心別人，難道不應該擔心擔心自己嗎？”蒼影用危險的語氣說道。
“別說廢話了，趕緊把弑神者靈魂裏的神之源取出來吧。”幽憐直接對絕翼動手。
三人很快戰成一團，但絕翼明顯不是這兩個半神聯合起來的對手，他很快就傷痕累累，被半神壓制住。
就在蒼影和幽憐以為勝券在握時，另外兩個半神也被絕翼體內神之源産生的波動吸引過來，“你們鬧出這麽大動靜，想讓人不知道都難呢。”一道男聲插嘴進來，伴随而來的是光芒萬丈的一記魔法攻擊。
“隕光！！”蒼影咬牙切齒的叫出來人的名字。
“別忘了還有我。”另一道女聲傳來，正是希望之神——晨曦。
絕翼趁四個半神說話的短暫分神之際，強行釋放了超遠距離傳送魔法，他回到了遺忘之森，但由于身上的傷勢過重，傳送魔法産生的負荷也極大，他整個人癱倒在地上，開始神志不清起來。
在迷迷糊糊，半清醒半混亂的狀态下，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這個世界的人選也要失敗了嗎？真是可惜，我一開始還以為會成功的。”
“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絕翼艱難的看向男人站立的地方。
男人語氣驚訝道：“嗯？你看得見我？”
“當然看得見，只是看不太清楚，你到底是誰？”絕翼大口的呼吸，他的視野越來越模糊。
“看來現在說失敗還是太早了。”男人用愉悅的聲音自言自語道，他蹲下身，用一只手擡起絕翼的下巴，對他說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哪怕是神之源也穩定不了你的靈魂，就讓我來幫幫你吧。”
“你想幹什麽！”絕翼奮力的掙紮道。
“放心吧，滅，我是來幫你的，如果這次你能活下來，相信我們很快就能正式見面了，我衷心期待着那一天的到來。”神秘的男人強行對絕翼做了什麽，絕翼因此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睡。
等絕翼再次醒來，他失去了一切過去的記憶，在遺忘之森中遇見了卡裏。
赤焰看完了絕翼最後一段記憶，他從小光球中出來，除了不知道最後出現的神秘男人，他現在已經知曉了絕翼過去的一切。
可他還是不知道怎麽喚醒絕翼，就在這一籌莫展之際，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個小光球被一個黑色的東西擋住了一半，他好奇的張望過去，居然發現了一個黑色的球體！
如果不是赤焰為了查看絕翼的記憶，不停的在黑暗空間中來回奔走，他還真的注意不到這個和黑暗空間融為一體的黑色球體。
赤焰顫抖着手觸碰這個黑色的球體，這真的是最後一個了，如果還不能喚醒絕翼，就真的沒辦法了。
絕翼，這個斷翼的翼族，在此刻，他前方是深淵，身後是痛苦的煉獄，現在他的這種處境，或許就叫絕望吧。
如果翅膀還在的話，也許還能飛向天空，他這樣樂觀的想着，只可惜，沒有如果，等待他的似乎只有窮途末路和冰冷的死亡。
他只能放棄掙紮，被永遠的困在這裏，就在這時，一聲巨龍的吼聲從空中傳來，他擡頭望去，就看見一條紅龍出現在了天空中。
“翼！”赤焰呼喊一聲，降落到絕翼面前，他用手試探着碰了碰絕翼，可以碰到！他直接把絕翼擁入懷中，緊緊抱着。
可絕翼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說：“赤，這次換你了嗎？夠了！我已經不想再重複那種悲傷的過去了。”
“不，翼，我是真的赤焰，我來接你了，和我回去吧。”赤焰和絕翼面對面，安慰道。
絕翼有那麽一瞬間想要相信，但他很快失落起來，“怎麽可能，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一定都是假的，你只不過是我在絕望中構想的一個虛影罷了。”
“那你要我怎麽證明我是真的？”赤焰問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說一些我不可能知道的事吧。”絕翼搖了搖頭道。
赤焰想了想，說：“你還記得我們剛來龍之島的那個晚上嗎？我和你做的那些事。”
絕翼臉紅起來，說：“你是我幻想出來的，那些事我都記得，你當然也會知道。”
“不，我想說的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那種動作，我是從一個精靈男性和一個人類男性身上學來的，我也是遇見那兩個人之後，才意識到我很早就愛上你了。”赤焰湊近絕翼的耳邊，輕聲解釋道，“這個你絕對不可能知道的，因為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
“你真的是赤焰！”絕翼這下終于相信了。
“跟我走吧，翼，我帶你離開這個夢境。”赤焰輕聲勸道。
“好，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還以為你是假的。”絕翼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向赤焰訴說着他的委屈和無奈。
“別哭了，我已經來了，也知道你了過去的一切，讓我陪你一起吧。”赤焰用額頭抵住絕翼的額頭，安慰道。
“可這件事太危險了，我怕你…”絕翼後怕道，沒有把那個字說出來。
赤焰一吻封住絕翼的嘴唇，兩人唇舌交纏，互相纏綿了一會，“翼，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死在你後面的，如果哪一天我要死了，哪怕親自動手了解你的生命，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我愛你，翼，所以你也快點愛上我吧。”赤焰離開絕翼的嘴唇，對他深情說道。
“哪有人這樣告白的，還有，你之前明明說恨我的。”絕翼臉色羞紅的抱怨道。
赤焰用手揉了揉絕翼的臉頰，又氣又笑道：“我那不是被你氣的嗎？誰讓你想丢下我跑掉的。”
“抱歉，赤，那次是我的不對，但關于你的告白，我不想讓你難過，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麽回答你。”絕翼不敢看向赤焰的雙眼，低下頭說道。
赤焰輕松一笑，回答道：“沒事，我可以慢慢等，等你想明白的那天再告訴我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先離開這個困擾你的夢境，外面還有人在等你。”
“好。”絕翼答道。
絕翼和赤焰保持着額頭相抵，互相擁抱的姿勢從床上醒來，兩人各自活動了一下身體，都沒什麽大礙。
“赤，你頭上的王冠是哪來的，剛剛在夢裏明明沒有的。”絕翼看見赤焰戴着的七彩龍冠，好奇問道。
“這個不急，等會再和你解釋吧，你先和賽貢好好道別吧。”赤焰解除了包圍他們兩人的魔法結界，絕翼來不及再問，就看到了即将消失的賽貢靈魂在看着他。
“賽貢，你怎麽會這樣，我該怎麽幫你。”絕翼擔心的問道。
“沒用的，你幫不了我的，我還以為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維迪，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賽貢對絕翼微笑道。
“是為了救我，你才變成這樣的嗎？”絕翼開始自責起來。
“不要苦着個臉啊！維迪！給我高興起來啊！”賽貢批評道，“我是自願的，再說，我早就該離開這個世界了，你用不着為我傷心的。”
“可…”絕翼剛想說什麽，就被賽貢打斷：“難道你要我為了自己，對你見死不救嗎？你知道我不可能這麽做的。”
絕翼啞口無言，最後只能道謝道：“賽貢，謝謝你一直以來陪伴，還有為我做的一切。”
“沒事，這是應該的，我們可是生死與共的同伴啊，羅拉他們一定也是這麽想的。”賽貢微笑道，他的靈魂開始越變越淡。
“賽貢，你還有什麽未完成的心願嗎？我一定替你完成。”絕翼意識到賽貢的時間不多了，趕忙問道。
“那就替我向艾斯卡說聲抱歉吧，不能回去看他了，還有，維迪你一定要幸福啊，連帶着我和同伴們的那份一起…”賽貢的聲音随着靈魂的消散回蕩在絕翼耳邊。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做到的！”絕翼朝空中大喊道，淚水終究還是不争氣的流了下來，赤焰安慰似的把他抱在懷裏，讓他有所依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