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9月開學的時候,喻沐楊整個人看上去都開朗了不少,感覺更有自信了。
正好齊芳芳正在排一支大型舞蹈,缺幾個少兒演員,斟酌幾周,最後敲定了喻沐楊、齊明朗、老幺還有一位來自首都舞蹈學校的少年演員。
平時課業緊,再加上排練辛苦,三個小夥伴就被安排到單獨的宿舍。
宿舍是四人間标準,帶一個獨立衛生間,幫他們省去了每天排隊洗漱的時間。
喻沐楊對自己的生活越來越滿意,在舞蹈方面花費的心思愈多;比起自己的兒子,齊芳芳對喻沐楊要更上心一些,平時噓寒問暖的不提,每次出差回來都會單獨給他準備一份小禮物。
童年的一系列經歷淬得喻沐楊心思敏感,每次齊芳芳對他好一點了,他那幾天就特別怵着齊明朗。後來給齊明朗都整煩了,忍不住教訓喻沐楊。
“不就是點兒小東西嘛,給你你就拿着,老看我臉色幹嘛,我還能吃了你呀?”
他坐在床邊,低頭往腳背上纏繃帶——不同于喻沐楊天生柔軟的身體,齊明朗的身體硬邦邦的,骨頭也硬,跳起舞來缺少美感。
“我不如你我認了,但我也不至于一直都不如你。我媽就是這麽現實,誰更好就喜歡誰,那點兒破東西我要是想要我能沒有?我不稀得拿而已。”說完起身,齊明朗又走到老幺的床邊,把他跳腫了的腳踝舉到眼跟前兒看,“還疼不疼?”
老幺動動嘴巴,懦懦地說:“疼。”然後臉一皺,嗚咽着又要哭。
齊明朗伸手一把罩住老幺的臉,“憋回去,待會兒泡個腳就不疼了。”
“哦。”老幺揉揉眼睛,勉強撐起嘴角跟他笑一下。
“笑比哭還難看呢。”齊明朗揉揉他的頭,從床下抽出老幺和喻沐楊的洗腳盆,疊到一塊,端着去衛生間接洗腳水去了。
齊明朗的個性很強,但人也謙虛正直,認輸不服輸。他現在跳得不如喻沐楊好,就每天給喻沐楊打洗腳水。
喻沐楊拒絕了幾次都沒成功,心裏明白,這是齊明朗懲罰他自己的方式,這樣的羞恥感能激勵他不停朝上走,永遠拼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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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吧。”從衛生間出來,齊明朗先把盛滿熱水的腳盆放到喻沐楊床邊,再回去拿老幺的盆子,蹲在他床前,給他揉揉腳腕。
老幺也怪不好意思的,扭捏着問:“我腳臭不臭?”
“臭死了,将來不得把你媳婦兒熏黃咯?”
老幺咯咯咯地笑着,躺倒在身後的床裏,“哎呀媽呀,那我以後得找個聞不到味兒的媳婦兒。”
齊明朗地嘴角撇了撇,“脫鞋之前聞不到味兒,等你把鞋脫了,人家都得給你熏得恢複嗅覺了!”
喻沐楊的笑點很低,就這麽段沒頭沒尾的對話,他能把眼淚都笑出來。
齊明朗總讓他覺得熟悉,親切,那些別扭又可愛的舉動,能讓他想起家裏的弟弟,從而心裏一暖。
蕭席最近好嗎,畫畫還順利嗎,有沒有跟媽媽相處融洽?
喻沐楊很想多跟蕭席聯絡,可每次拿起電話,又覺得自己突然的關心其實是一種打擾。
蕭席讀的是貴族小學,裏面的同學非富即貴;就像暑假的南歐之旅,蕭席可以随口說出自己旅行途中的見聞,而喻沐楊的同學只會覺得他看多了旅游頻道,吹牛逼都不會找個能令人信服的話題。
不出意外,他們兩個會漸行漸遠吧?
喻沐楊的零花錢不少,蕭雄給,田媛偷着給,學校也會給他們補貼,但他再也沒有買過那種汽水。
橙色液體,柑橘味,入口能感受到哔哔啵啵的氣泡,特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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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芳芳策劃的舞蹈跑過了全國大大小小四百多個城市,登上了上千塊舞臺。
小演員們在飛速長大,一轉眼,喻沐楊和齊明朗都上六年級了,除了老幺,其他三個小演員都被替換成了新的演員。
巡演的這兩年間,喻沐楊一次家都沒回過。不過有一回演到他家的城市,蕭雄帶着田媛和蕭席買了貴賓票進來支持,謝幕的時候,喻沐楊看到蕭雄起立鼓掌,田媛也跟着站了起來,在他身邊偷偷抹着淚。
蕭席将花帶到後臺,送給喻沐楊。
“謝謝弟弟!”喻沐楊朝他甜甜地笑。
蕭席則看着他,說:“你怎麽又瘦了?”
“我現在不瘦了,我還有肌肉呢!”喻沐楊撩起衣袖,給蕭席看他胳膊上的肌肉……雖然只有淺薄的一小塊兒。
他告訴蕭席,“跳舞的話就得保持身材,因為有時候需要錄制,即使是标準身材,放到高清攝像頭下也會胖個一圈,看起來就不輕盈了。”
蕭席摸了摸他大臂外側的疤,“這個還疼嗎?”
喻沐楊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眼,他早就忘了這道疤是怎麽來的了,随即輕巧一笑,“不疼啦。”,“謝謝弟弟。”
“沒事。”蕭席又用指腹蹭了蹭傷疤才放下手,默默攥拳。
其實這場表演對喻沐楊的意義很特殊,這是他正式登臺的第一支舞的最後一場表演,之後他就要回歸課堂,準備小升初的考試了。
齊芳芳的舞蹈學校沒有初中,他們這些準畢業生需要在本市上中學,每周末回舞校訓練。喻沐楊記得蕭雄對他的叮囑,讓他不要落下文化課,因而對接下來的學習生活感到很緊張。
再加上,他在文化課上的悟性遠沒有齊明朗那麽好,對方終于揚眉吐氣,每晚都能用上他端來的洗腳水。
喻沐楊不服,很不服,開始沒日沒夜地惡補文化課,整個人又開始憔悴起來。
日子按部就班地過,每天就是學習和訓練,偶爾被齊明朗和老幺叫着出去搓一頓,然後回來繼續學習訓練……
直到有一天,中午吃完飯回宿舍午休的路上,喻沐楊突然看到宿舍樓前那個探頭探腦的人。
他停下腳步,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反複思考是不是自己眼花。
“蕭席?”
直到完全确定,他才慢吞吞上前,“弟弟,是你嗎?”
蕭席轉過頭,眉目間帶着些許不耐煩,高挺的鼻頭上還浮着一層細細密密的汗,說:“你怎麽這麽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