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日
生日
電話是神奈川的外婆打來的，專程祝賀涼子十五歲生日，不知不覺聊得有些久，等涼子接完電話出來時，河田雅史已經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深津一成倒是沒睡，安靜地盯着電視旁的照片。
那是涼子五歲時和媽媽的最後一張合影，那時候媽媽正被病痛折磨，長期化療讓她一頭秀發掉得所剩無幾，于是涼子在爸爸的建議下送了媽媽一頂粉色的假發，那天就在媽媽的病房裏，爸爸幫她們拍下了這張珍貴的合影。
時間過得真快呢，一轉眼十年就過去了。
所以才染了粉色的頭發嗎？注意到涼子回來，深津一成挪開視線。
身旁的河田已經睡熟了，他只好轉頭看向窗外的暴雨，這場雨似乎比預想的還要大，厚重的雨簾将屋內屋外分割成兩個世界。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嘞。”
“是呢，你們可能得多等一會了。”
“嗯，正好河田同學剛睡着嘞。”
涼子看了眼河田雅史，有點擔心他們說話會吵醒對方，于是朝深津一成招了招手，帶他去了最裏面的琴房。
這個房間不大，裏面除了涼子的兩把吉他，就是樂譜和音樂雜志。
但這間屋子做了隔音設施，裏面的聲響吵不到外面，平時不去樂隊的練習室時，涼子基本上都在這裏練習。
涼子席地而坐，拿起旁邊的吉他随手掃過琴弦，“深津同學，我昨晚剛好練了一首新曲子，你要聽聽看嗎？”
“那真是太好了嘞。”
深津一成也蹲下來坐在涼子對面，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女同學家裏，也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涼子彈吉他，他能看清她耳畔垂下的粉色發絲，能看清她濃密卷翹的睫毛，更能看清她明亮眼眸裏的那份熱愛。
狹小的房間裏，随着指甲刮過琴弦，琴腔震顫，帶起髒腑微微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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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曲子跟上次在演出現場聽到的不同，曲調輕快明亮，仿佛在廣袤的空間和無限的時間中，他們共享同一顆行星，分享同一種心跳，一起在晨風中呼吸，一起看落日盡頭的篝火。
深津一成不懂音樂，但他神奇地發現自己好像總能感受到涼子琴弦下的世界。
“深津同學，你想試試嗎？”看深津一成一直盯着吉他，涼子問道。
“可以嗎？我怕給你弄壞嘞。”
“不會，你放心彈好了。”涼子将吉他遞給深津，“要試試什麽曲子呢，從簡單的開始好了，深津同學，你有喜歡的兒歌嗎？”
兒歌嗎？深津一成記得小時候奶奶會一邊給他搖蒲扇一邊唱。
“喜愛春天的人兒，是心地純潔的人……”
“啊，是《四季歌》，這個很容易。”涼子坐到深津一成對面，幫他調整好抱吉他的姿勢。
“來，先将大拇指放在四弦上，然後将左手的中指按在四弦的咪……”說着涼子換了個跪坐的姿勢，拉着深津一成的手指幫他調整按琴弦的位置。
少女的手指纖細溫熱，因為靠得太近，深津一成低頭看弦時的呼吸剛好拂過涼子的頭頂，目光沒忍住跟過去，瞧見她秀氣精致的耳朵，白裏透紅的側顏。
不知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驚得他趕緊別開了目光。
真是失禮啊，深津一成在心裏責備自己。
“好了，就是這樣，你撥動一下四弦試試。”涼子滿意地看着調整後的手勢。
太久遠了，上一次彈《四季歌》還是初學吉他的那年，當時老師也是這樣拉着她的手幫她找準琴弦和品格。
不同的是當時她還小，抱着吉他有些吃力，而深津同學完全沒有這方便的困擾，吉他在他懷裏似乎非常服帖，雖然彈起來磕磕碰碰，但深津一成比她想象中更有耐心。
她幫他指導定點後的品格位置他都能記住，循還往複幾次後，他很快就從一個一個音符彈奏進步到完整地彈奏一組。等中午河田雅史醒過來時，深津一成已經能完整地彈完整首歌了。
“真厲害啊，深津同學。”河田雅史感嘆道。
“沒有嘞，是石原同學教得好嘞。”深津一成将吉他還給涼子，平時總是沉穩安靜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微笑。
“深津同學厲害，石原同學也厲害，石原同學的演出也很精彩……”河田喃喃道。
河田一口一個石原同學，誇得涼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們不用這麽客氣，直接叫我涼子好了。如果下次還想學吉他的話，可以随時找我哦。”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送深津和河田離開後，涼子在樓下吃了個午飯，又回到了隔音室。
真是神奇呢，其實除了樂隊的夥伴，涼子也是第一次帶其他朋友進入這間琴房，當時怎麽就突然想着帶他進來了呢。
涼子拿起旁邊的吉他，下意識彈奏起《四季歌》，深津一成笨拙又認真的臉又浮現在她面前。
粗平眉，厚嘴唇，還有點微微下垂的嘴角，話不多但是耐心又自律，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但他為什麽說話總是加歇後語呢，他不知道每次他面無表情地說出那些尾音時，都很可愛嗎？
想着想着，涼子忽然笑出聲來，連她自己都下了一跳。
啊，石原涼子你在想什麽啊！雙手拍了拍臉頰，涼子拿起旁邊的樂譜開始認真學習。
下午樂隊有練習，涼子趕到樂隊練習室時，門剛一打開，“砰”的一聲，五顏六色的彩帶噴灑而出。
“涼子，生日快樂。”松崎裕太捧着蛋糕站在最前面，旁邊是樂隊的其他前輩。
“怎麽樣，驚不驚喜，我可是爽了別人的約特意提前過來的。”
“啊，那我豈不是會被別人詛咒。”
“怎麽會，別怕，要詛咒也是詛咒我。”
“裕太，別成天拿涼子尋開心。”樂隊經理佐藤美雪打斷松崎裕太，幫涼子取下吉他遞給旁邊的秋田信人，推着她往裏面的沙發那邊走。
涼子走過去才發現，原本堆放着各種雜志的茶幾被擦得锃亮，上面放滿了飲料沙拉和禮物，松崎将蛋糕也擺了上去，看起來非常豐富。
“這也…太隆重了吧？”雖然每年都會跟大家一起過生日，但今天這個隆重過頭了吧。
看她僵在原地，美雪拍了拍她手臂，“沒辦法，明年這個時候我和信人還有京一就已經念大學了，不知道會不會在秋田呢，所以今年隆重一點啦。”
聽美雪這麽說，涼子突然眼睛酸酸的有些想哭。他們一起朝夕相處了三年，樂隊的朋友早就像家人一樣，現在猛地說到要分開，她完全沒有準備好。
“沒關系，他們走了還有我陪你呢。”松崎裕太點燃最後一根蠟燭，拉着涼子站到蛋糕正對面，“實在不行，就祝涼子早日找個男朋友，這樣就不孤單了。”
“我才不孤單呢，松崎前輩你不要亂說啊，會被神明聽到的。”
“聽到正好啊，神啊，請賜我們涼子一個帥氣的男朋友吧。”
“啊，不要不要！”松崎裕太這一通插科打诨，涼子也顧不得傷感了，趕緊擋在他和蛋糕之間，生怕他這個荒謬的祝福成了真。
“哈哈哈哈哈，搖滾少女才不需要男朋友。”隊長秋田信人拿起沙發上包裝精美的盒子，“涼子，我和美雪祝你十五歲生日快樂，越來越受歡迎哦。”
“搖滾少女不需要男朋友？”松崎裕太挑眉，“可搖滾樂團的隊長卻擁有漂亮的女朋友。”
“哈哈哈哈，說得也是哦。”隊長看了看身邊的女朋友放聲笑道。
涼子将禮物抱在懷裏，也跟着笑得一臉燦爛。
忽然，一雙溫熱的手掌覆在她頭上，輕輕拍了兩下，“長高了？”
“嗯，一點點。”其實她也沒量，但好像是長了一點點。
中島京一将手裏的藍色小盒子遞給涼子，嘴角彎起好看的弧線輕聲道：“生日快樂，祝你永遠都享受音樂。”
“謝謝京一前輩。”涼子回道。
“好了好了，蠟燭快燃完了，趕緊許願吧。”松崎裕太在一旁催。
關于那天許的願望，不管松崎前輩怎麽問涼子都沒說。
其實以前她很害怕過生日，家人不在身邊家裏總是冷冷清清的，但現在不一樣了，她身邊有很多關心她的朋友，她還有自己喜歡的愛好。
原來長大，真的是一件值得快樂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