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城頭燈火明滅，料峭春風吹散了荀彧的睡意。

他望着在夜幕之中閃閃發光的滿天星鬥，默默地想：朝廷的三路大軍，盧植和張角相持不下，朱儁戰敗，皇甫嵩退守長社縣城。作亂的不僅僅是黃巾賊，也有被煽動、被裹挾的百姓，各地的山賊流寇，甚至還有縣衙小吏趁亂打劫富戶。

各地的告急文書像雪片一樣飛入尚書臺，陛下收到消息，必然會想辦法排除萬難，再湊出一支兵馬——曹操要來了。

作為大長秋（大宦官）曹騰的孫子，曹操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整日裏玩鷹玩馬玩女人，鬥雞鬥毆鬥蟋蟀，是洛陽一害。

但他偏偏又是個文韬武略皆不凡的奇才。既能橫槊賦詩，也能馳騁疆場。他曾經夜闖張讓的府邸，被護衛發現行蹤，就揮舞着手戟大打出手，且戰且退，從張讓家的廳堂一路打到院牆邊。最後，護衛們眼睜睜地看着他翻牆而出，溜之大吉。

荀彧記憶中的曹操，唯才是舉、知人善任。卻也有生性多疑、狠毒殘暴的一面。

話說曹操被舉孝廉之後，想當洛陽令，然而官場各方勢力角逐，讓他沒能如願。司馬防安排他擔任洛陽北部尉。1

雖然沒當上天下第一縣的縣令，只當了一個“公安局分局的局長”，但猛人在哪裏都猛。曹操一上任就申明禁令、整頓法紀。他還讓人制造了十餘根五色大棒，懸挂在官署門口左右，稱：“有違犯禁令的人，皆棒殺之”。

如此威風嚴肅的話，圍觀的百姓卻竊竊私語，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大家都認為這個年輕人不過是說大話，裝裝樣子。洛陽是皇親貴族聚居之地，這些人屬于特權階級，犯個禁令什麽的根本不當一回事，誰敢管他們？

在洛陽城，百姓就是當街被狗咬了，官府也得先問清楚是誰家的狗，才敢進行下一步審判。

哪知沒過多久，大宦官蹇碩的叔父蹇圖違禁夜行，曹操竟然動真格的，用五色大棒把蹇圖活活打殺。

這一下，那些宵小之徒都被震懾住——“京師斂跡，無敢犯者”。

整頓京城的治安讓曹操一舉成名。然而作為宦官子孫，這名聲還遠遠不夠。曹操置辦厚禮，非常謙遜地請求許劭在“月旦評”上給他發個“頭條”，讓他上一下“熱搜”。

許劭的內心是拒絕的。由許氏兄弟一起主持的月旦評，每月初一命題清議，品評人物、褒貶時政。以明辨善惡賢愚，精準評價預測聞名于世。有人罵許劭，也有人誇許劭，贊譽和诽謗并至。

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上月旦評的，至少在許劭看來，宦官子弟曹操就不太合适。

于是，他拒絕了曹操。誰知曹操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威脅他發布了“今日頭條”。

關于許劭對曹操的評價，有兩種說法，第一種是：“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

第二種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到底哪一句才是許劭的原話，荀彧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确定：曹操對許劭給他的評價非常滿意，笑着離開。

荀彧代表本地望族，慰問了所有守城的士兵。在這個春寒料峭的夜晚，每個士兵都分到三張胡餅、一碗醬菜，以及一碗飄着肉沫的粟米羊肉粥。熱騰騰的食物下肚，因為官兵戰敗而跌到谷底的士氣，稍稍回升。

确認過軍糧、軍械等等細節都沒出什麽問題，荀彧回到空蕩蕩的官署，挑亮銅燈，展開颍川郡的輿圖。

朱儁敗北，皇甫嵩被黃巾軍圍困在長社城。官兵形勢危急，大将軍何進表曹操為騎都尉，帶兵馳援颍川。曹操這個騎都尉是中央特派，相當于騎兵獨立團的團長。

曹操的行軍路線，完全可以預測，他只有幾千兵馬，必然是先到長社縣，想辦法跟皇甫嵩會合。

也就是說，短時間內，陽翟這邊不會再有援軍到來。

有些事情，還是得找精通兵法軍事的人來做。荀彧首先想到了戲璕和郭嘉。但考慮到郭嘉的年紀，最終還是決定先舉薦戲璕戲志才。玩家之中也有不少兵法愛好者，具體才能還有待觀察。

陰修看見官署仍然亮着燈，猜到是荀彧還在處理公務。他笑着搖搖頭，攜了一些茶水點心去看荀彧。

“文若，幾更天了？還寫文書。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再寫。”

荀彧擱下毛筆，輕輕按了按眉心，“府君來得正好，彧有個同窗，姓戲，名璕，字志才。志才遠見卓識，尤其擅長兵法戰陣。可助府君抵禦黃巾，解陽翟之圍。只是需要府君親自去請。”

“好，明日一早，我必定備上厚禮，去請賢才出山。文書以後再補，先去養足精神，旦夕之間，便會爆發一場惡戰，到時候還要請文若聯絡城中大族，協調矛盾，一起守城。”

“唯。”

翌日，天色微微亮。

暖閣中，還賴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戲璕忽然收到一封南陽陰修的拜帖。

他捏着拜帖，又迷迷瞪瞪地躺了一會兒，猛然反應過來——南陽陰修就是颍川太守陰府君！

由于沒睡醒，戲璕的聲音恍如夢呓：“送拜帖的人呢？”

隔間外邊，一人應聲道：“是彧親自送來的。”

聽見荀彧的聲音，戲璕一個激靈，清醒了。

“文若今日不去官署點卯？”

“我今日不點卯。最多再過一盞茶的時間，文府君就要登門禮賢下士。志才，把衣裳穿好。”

……

戲璕和荀彧不同，他身上沒那麽多忠貞節義之類的枷鎖。聽着陰府君慷慨激昂的陳情，為國為民的熱血，城在人在的決心。戲璕的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他甚至忍不住有點想打哈欠，恨不得繼續躺平，再睡個回籠覺——這些空話救不了颍川郡，救不了大漢。

本着對忠臣清官的敬佩之心，戲璕安靜地等到陰修說完，才低低地咳嗽一聲，“在下自然樂意效勞，但府君能給在下多少人手？”

陰修的底氣瞬間就弱了下去，自從光武中興，裁撤了州郡長官的兵權，如果按規矩來，郡太守根本就調動不了多少兵。總共三千郡兵，還有八百多是老弱病殘，只有兩千多能打仗的。

關鍵是：右中郎将朱儁手持朝廷的符節，前來平叛。他一進城，就接管了那兩千多名郡兵。

“只有八百零四人。”

雖然陰府君沒有明說，但戲志才看他的神色，已經猜到那八百零四人大約是什麽戰鬥水準。

戲璕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八百多人，我去挑一些能用的。另外，大牢中的囚犯，不管是殺人放火的，還是偷雞摸狗的，只要願意和黃巾賊拼命，都交給我。城中的大族，每家出兩百健仆，協助守城……”

通過荀彧和玩家們的努力，陽翟郡城并沒有被文府君賣給黃巾賊。在荀彧的記憶中，城破以後，士族、寒門、百姓紛紛逃亡，屍骸遍野、親友離散。兩年後，他才再次得到戲璕和郭嘉的消息。

玩家果然是萬能的，輕松改變了這一切。

戲志才有條不紊地安排募兵、練兵等各項事宜，不時地輕咳一兩聲。

荀彧聽着聽着，牽動思緒。他暗暗下定決心，等打退黃巾賊，一定要請最好的醫工，像華佗那樣的，給志才和奉孝好好看一看，有病治病，沒病養生。

朱儁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将，他雖然戰敗，卻沿路收攏殘兵，保存了實力。修整一段時間，還能再戰。眼下最嚴重的的問題是：他帶領的那七千殘兵敗将，被黃巾賊悍不畏死的氣勢吓破了膽子，士氣低落，消極怠戰，每天都有逃兵。

官兵如此不濟事，這又加重了城中居民的恐慌情緒。

戲璕的加盟，迅速扭轉局面。

戲璕也沒刻意做什麽，就是在操練士兵的時候，無意中提起——張角病了，他的太平道法術可能學得不怎麽樣，連他自己的病都治不好。黃巾渠帥波才每攻破一處城池，就縱容士兵燒殺搶掠，淫□□女。波才一路攻城略地，到陽翟城下的時候，搶劫而來的珍寶和錢幣已經堆滿了幾百輛大車，連拉車的毛驢都活活累死。而且波才殺了那麽多官吏，朝廷對波才的頭顱的懸賞已經高達千金，還有爵位獎勵……

有斥候出城探查情敵的時候，擊殺了一名黃巾賊。

戲璕當衆賞賜這名斥候一萬錢、十匹絹、還請他吃烤羊肉。

朱儁原本瞧不上戲璕這種乳臭未幹的後生，然而，随着戲璕的言論和行為傳遍軍營，傳遍整座郡城。朱儁驀然發現，他麾下的士兵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看見黃巾賊來襲，也不再恐慌，而是一臉亢奮，帶着一種仿佛要去領軍饷的熱情。

黃巾賊數次攻城，最後都是丢下一地屍體，慘淡收場。

守軍的士氣大盛，許多将士主動請求出城作戰。

軍心可用，民心也可用，朱儁估摸着，這就是《孫子兵法》中提到的“地利人和”。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戲璕發現這些黃巾軍仍然保留着一些農家子弟的習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雀蒙眼（夜盲）。于是，戲璕提議挑選精兵，攜帶引火之物，夜襲敵營，制造混亂。如果能夠燒毀敵軍的糧草辎重，最好不過。

荀彧、鐘繇、郭圖都覺得可行。

剛巧玩家中的化學大佬陳光攻略郭嘉失敗，反被郭嘉攻略，替他打工，熬了通宵制作黑火薬。這東西的助燃效果相當好。但威力有點大，容易引起恐慌，所以配方保密。陳光只給郭嘉、荀彧和戲璕看了樣品，然後告訴他們安全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

陰府君去跟朱儁商議，達成共識。當夜，朱儁的佐軍司馬孫堅率領三千精兵出城，夜襲黃巾賊。火起，營地火勢蔓延，黃巾賊大亂。朱儁、戲璕也領兵殺到，三路人馬合力大破黃巾軍，斬首上萬人。

朱儁審問俘虜才知道，黃巾渠帥波才還在長社縣城那邊圍困皇甫嵩。雖然沒捉到波才，但上百車珍寶，卻并非虛言。除了東都洛陽，西都長安，就數颍川和汝南最是繁華富庶。黃巾賊劫掠了多個縣城，都是士族聚居的地方，最後因為攜帶的珍寶錢糧太多，幾乎拖垮了行軍速度。

現在，這些東西，都成了戲璕的戰利品——孫堅只顧着沖鋒殺敵，朱儁需要指揮全局。戲璕的畫風和那兩位将軍完全不同，他的兵器是一把軟劍，不用的時候，就藏在腰帶裏、纏在腰間。他麾下有世家大族的健仆，有窮兇極惡的罪犯，也有郡兵中的老油條，無一例外，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戲璕發現一個疑似黃巾賊首領的人，于是劍鋒一指，他麾下的人一擁而上，結果人家不是首領，只是一個負責轉運財貨辎重的頭目，穿得比較富貴而已。

這些錢糧寶貝，拿出一部分犒賞三軍，其餘的全部被收入陽翟府庫。有了這批錢糧，戰後的城池重建、難民安置工作就有了充足的財力支撐。

戲璕：“我看錯了。”

荀彧那又低又磁的嗓音帶了一絲清淺的笑意，“錯得好。”

朱儁和陰府君商議過後，決定乘勝追擊，一步步收複城池，救援皇甫嵩，平定颍川黃巾。

孫堅的性情寬厚豁達，作戰十分悍勇，頗有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在軍中威望很高。

大家都真心敬重這位能征善戰的孫司馬。

唯有戲璕持保留意見，他和荀彧私下聊起孫堅，頗有幾分惋惜，“孫司馬奮勇當先，數次單騎深入敵陣，一回兩回沒什麽，若是經常如此，恐怕寶刀易折。此人可為将，不可為帥。”

荀彧不知道說什麽好。戲璕和孫堅原本是沒有任何交集的。現在聯手抗敵，孫堅的弱點，竟然被戲璕一眼看破。孫堅後來的确因為乘勝追敵，一馬當先，被敵軍砍傷，墜馬摔進草叢之中，成為失蹤人員。幸虧他的戰馬跑回軍營，前蹄刨地，大聲嘶鳴。将士們跟着戰馬，才在草中發現了昏迷不醒的孫堅。孫堅最終被流矢射死，也跟他這個習慣有關。

自從黃巾渠帥波才起兵，豫州治下的颍川郡、汝南郡、沛國、陳國等地賊寇肆虐，文書往來斷絕。豫州刺史至今生死不明，

荀彧這裏已經積壓了許多文書，本來應該交給豫州刺史批複的那種。

有些事能等，有些事不能等。比如那些被黃巾賊破壞的城池，那些失去家園，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百姓。

越來越多的玩家發現——只要跟荀彧對話，就很容易觸發各種基建任務。

八級大狂風被封號七十二小時，一開始，他心想——全息游戲那麽多，下一個更好玩。然而，連着換了好幾款新游戲以後。八級大狂風不得不承認，自從玩過《三國升職攻略》，別的全息游戲都不是全息了。

恰好三天已過，賬號解封，他別別扭扭地上線。

劉光無視了颍川書院邀請函，他在現實中大二，課挺多的，難道玩個游戲還要繼續卷生卷死？這個角色好歹也是皇室宗親，走劉備的路線，讓劉備無路可走不好嗎？

于是，他回到甘陵國，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然後，正趕上黃巾之亂，作為甘陵王的次子，他和甘陵王劉忠一起被俘虜，成為黃巾賊的人質。

由于長時間的綁縛，劉光的手腳都已經發麻發癢，漸漸失去知覺。朝廷沒有及時拿出贖金，劉光慘遭撕票。

系統提示：玩家八級大狂風扮演的角色劉光已經失效，成為三國世界的歷史。請重新創建一個角色。

八級大狂風狂怒：這破游戲竟然連個複活功能都沒有？！

他切出三國，發現“坑爹游戲不能複活”已經上了熱搜。

八級大狂風：“……”

他點開U站刷視頻，總是刷到那個坑爹游戲。游戲區目前最熱的視頻是——#我跟文若一起在三國搞基建[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