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因為疼痛,加上她一副逮到他的快樂模樣,讓杜聖夫一時之間沒辦法入眠,而他也要刻意的撐着,絕不要再睡在水療spa館的了,什麽事都不能做,只能盯着天花板。

“你平常用腦過多,我這次給你加了檸檬純精油,讓你全身放松,但我還是勸你該休息就休息,別作夢的時候還會夢到手術室,也不要到了我的手掌心裏還在想今天開的刀。”白水荷像是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笑吟吟的警告着。

她真的以為她是心理學家?杜聖夫真讨厭她那蘊含許多推敲,自以為聰明的笑容。

關于每天都在生死之間決鬥的醫生生涯,哪是她這麽一個每天處在香噴噴環境和聽着潺潺流水聲的芳療師所能明白的?

他懶得多說,閉上眼睛。

“我們雖然只是芳療師,不過好歹也有個‘療’字,每天要聽各式各樣的女人講她們的煩惱,也從她們的身體了解到她們的病痛,盡管不開藥,藉由精油療法和道按壓,多少也提供了醫療的做法。”白水荷像是猜到了他不言不語所代表的不屑意味,朗聲說明她的工作。

這女人是怎麽了?那麽會臆測,不會去猜樂透幾號?這樣就不必碎碎念了。杜聖夫繼續閉目養神,不想再多說。

“所以啊,如果工作上、生活上有什麽困難的事,你也可以告訴我。”見他還是不回答,白水荷不由得想跟他玩游戲,“你喜歡吃什麽?你最常做什麽運動?你都幾點起床?”

保持假死狀态的杜聖夫只想休息。

“欸?充耳不聞嗎?你真的都不講話呢!”

為什麽有女人可以再三跟他的漠然對抗?杜聖夫覺得好吵。

“難怪你們家的護士好愛玩逗你講話的游戲,還說如果能讓你講出醫務和工作以外的十個字,誰就贏!我也有下注喔!”白水荷坦白的說。

什麽?怎麽會有這種蠢事?杜聖夫真是覺得荒謬。再說,她明明是一個外人,卻參與他們聖夫綜合醫院護士團隊的賭注?而且他身為她們的目标物,竟然一無所知?這位也太大方了吧,還得意洋洋的向他炫耀!

“你的初戀發生在什麽時候?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女生?”她的嘴巴跟手一樣忙。

還繼續啊?他最擅長隔絕外界一切雜音,只活在自己的世界。

“杜院長,你這樣犯規啦!所謂的游戲,要鬥智鬥力,不管你再怎麽不想讓我贏,也要想辦法擠出十個字以內的回答,這樣才好玩啊!”白水荷生氣了。

竟然還理直氣壯的糾正他……杜聖夫連想休息都沒有辦法。

“你不可能幫我解決問題。”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什麽?”

“你和我們都負責了‘療’?”

“是啊。”白水荷心想,這不是十分鐘以前的老話題了?

“所以工作上可以跟你聊聊?”

“是啊。”她又恢複迷人溫柔的笑容。

“你可以代替我開刀嗎?”

“嗄?”她覺得被調侃了,心生不悅。

“如果不行,請還我安靜的權利吧!”杜聖夫直言不諱。

什麽嘛!好心好意要替顧客分憂解勞,竟然遭受他如此不給臺階下的冷漠對待,明明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還故意設陷阱讓她跳,白水荷老大不高興的繼續按壓着,正要請他翻面,他就自動這麽做了,難道……精于算計的超理性神醫,只來過這麽一次,便記得她的手技壓到哪裏、按了多久時間就該是翻身按背的時機了?他真的那麽厲害嗎?

那麽這個人平常生活一定是極盡無趣,啥事都先計算好了,哪來的驚喜?

白水荷這次熟悉了他的身體,比較有餘裕時間端詳他的背部,依專業經驗建議道:“你要是有意願再來第三次,我幫你刮痧好嗎?”

“不用了,謝謝。”杜聖夫毫不考慮的回絕。

“我不是在推銷。”

“都一樣。”

“我只是看你的背部隐隐泛青,血液循環不太好,不過這麽瘦的你有胸肌和腹肌,我想你應該每天都有運動的習慣,只是最近重症及急症病患太多,忙到沒時間休息,又一直處在細菌甚多的醫院,所以我想幫你排毒。”

“只要頸背發炎趕快好,工作量回到正常,趕快恢複運動的習慣,就等于排毒。”杜聖夫是世上罕見內外科皆精湛的新時代醫生,竟然還需要芳療師,簡直是破天荒的事,不過,這只是意外。

西醫中醫相遇,只需要一、兩次就夠了,多了可不行。他毫無感情的暗忖。

“我知道,像你們這種名醫,有時候會拘泥于中醫與西醫的不同,所以排斥自己的敵方來醫治自己,我還以為這種老古板的想法只會出現在五、六十歲的老頭子身上,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當上院長,竟然也這麽無趣!”白水荷雙手握拳,用力壓轉他的膏肓。

裝死的杜聖夫驀然睜開眼,懷疑她是公報私仇,上次沒這麽痛。

“你以為醫學如此進步,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嗎?有時候無形的人性是關鍵!”白水荷回想起自己選擇了當醫界逃兵,深深感到挫敗,而且她一輩子都無法改變那個事實,不禁生氣的說:“醫生很了不起嗎?我男朋友也是醫生啊,他就沒你這麽保守又嘴硬。”

“中醫師?”被她飽含怒意的拳頭轉得很痛,他故作鎮定。

“不,他也是西醫,而且名氣還不小,私底下就常常讓我幫他做芳療舒壓,大家都說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因為有個很溫柔的芳療師女友。做人嘛,分得那麽清楚幹嘛?難怪你會歪脖子,因為你太緊了。”白水荷皮笑肉不笑。

“這是對賓客應有的态度嗎?”

“你是‘荷中美人’開業意以來唯一的例外,我也沒把你當客人,只是看到杜院長你的名氣、頭銜,加上你對中醫推拿和芳療有着冥頑不靈的刻板印象,我一時氣不過,技癢,一定要拿你來練練,就這樣而已。”白水荷也絕不示弱,她雖然看起來溫柔又善解人意,但骨子裏隐含着不服輸的傲氣,而且擅長用心理戰引人上鈎。

杜聖夫冷冷的笑了。好一個以色裝飾自己的美麗芳療師,她對他的确有特別待遇,例如,少了制式化的服務業擡杠,而是直接跟他對嗆,因為她早就耳聞杜聖夫的傲氣、理智,不服他對于西醫以外的輕蔑。但這樣他反而比較能接受,他受不了一般的服務業如出一轍的吹捧話語。

“說不定你男友是因為要讨好你,所以裝作很享受。”杜聖夫故意挑撥離間。

“什麽?”她忽然停止動作。

他将臉龐側向一邊,露出幸災樂禍的陰險表情。

白水荷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她不是不相信金沛輝,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杜聖夫那陰沉的神情,讓她有些被恐吓到。

可惡!竟然見不得人好……她怒瞪着他的背部。

從來沒有人會從這個角度來思考她與沛輝郎才女貌的戀情,沛輝才不會這樣呢!

晚上九點多,白水荷站在紅磚道上,擡頭望着捷運車廂在軌道上來來去去,她喜歡木栅線的沿途風景,那是最靠近城市的夜色。

“水荷!”金沛輝出其不意的從背後擁抱她,吻了下她的臉頰。

她驚叫一聲,轉身面對他。

“你那裏的玫瑰是不是該換了?我又買了一大把。”

白水荷看見他的跑車副駕駛座上果然又放一大束紅豔的玫瑰,不由得幸福的笑了。相戀三年以來,即使忙于學術研究、看診、主持西南醫院的醫務會議,金沛輝始終記得常常替她家的花瓶換上新鮮的玫瑰。

莫黛絲她們就非常羨慕她,她的男友金沛輝身為西南醫院院長的兒子,卻看診親切又對她浪漫多情,醫生真是百百種啊!有杜聖夫這種比雪還冷白的勢利醫生,也有金沛輝這種溫和多情的醫生。

他有着強壯的體格,一張方形臉,雙眼炯炯有神。

他們談了三年的戀愛,穩定中偶爾有驚喜,他一直是将她捧在手心上。

“都說了不用再破費,何況玫瑰是永遠謝不完的。”她心疼他的荷包。

“如果可以讓你開心,該花的錢還是要花。”

“謝謝你。”她圈住他的頸項。

“我們去一○一的八十五樓吃晚餐吧!”

與他牽手走向敞篷跑車,白水荷忽然想到什麽,“對了,我們不如搭捷運到上次去的那家蛋糕咖啡館吧!不是一直發狠要一次吃盡店裏的起士蛋糕種類?每次挑戰都失敗,好久沒坐在那裏喝一杯咖啡了。”

“那裏很難停車。”

“可以坐捷運去啊!我們還沒一起搭過捷運呢!”

“現在人潮正多,我才剛從人滿為患的醫院下班,你怎麽忍心叫我搭乘人擠人的捷運?”

“不然怎麽去?”

“你可以明天自己去啊!”

“又要我自己去?我們從以前在研究室就等着捷運完工,如今都通車好幾年了,卻從來沒有一起搭過。”

金沛輝對她在這種小事上如此堅持不知該笑該覺得無奈,從皮夾裏拿出兩千元,放到她的手上,笑道:“一,去買悠游卡,想坐捷運就坐捷運,用完了再跟我拿錢。二,如果少了我,可憐的小lotus就不想搭捷運,那麽坐出租車去吧!總之,不要讓自己委屈。”

握着兩千元鈔票,白水荷心想,不是有沒有錢和停車位的問題,她只是想要與心愛的人一起搭木栅線,欣賞到了夜晚就特別閃亮的臺北街道,這是沛輝追求她的時候許下的承諾。

可是,她又有什麽不滿意的呢?沛輝對她那麽好,插在家裏的玫瑰都還沒謝,只要他想到,就會買一大把送她,象征他們之間的愛情永保新鮮,不值夜班就開車來接她,他倆有過好多一般情侶沒有的美麗約會,何況剛才他還想了兩個方案,加了一句“不要讓自己委屈”,這就是他寵溺她的方式。

“那我這兩天有空去買,你要吃什麽?”她抱着他的手臂。

金沛輝幫她打開車門,讓她抱着花束坐進去後,才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随便,只要是你買的,我都吃。”他微笑的說,發動引擎。

這時,男友的随興大方讓白水荷突然想到了杜聖夫那陰冷的側臉。

“沛輝,我幫你做芳療,你……喜歡嗎?”

“誰不喜歡?!你還可以幫我結交好多淑女貴婦,拓展門路。那是你的專長嘛,就像你感冒發燒可以不用挂號,直接找我看診是一樣的,就算不是我的領域,我還是能找西南醫院的權威醫生幫你看診。”

“那是基于‘順便’嗎?”白水荷追問,因為他沒回答自己的感受。

“什麽意思?”他找不出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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