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浪”廢車工廠,是最開放,也是最安全的密議場所。

室內只有杜聖夫、楊尊,和他的幾位心腹,還有衛可仲。

“據韓澤露在加護病房斷斷續續的回憶,當時她是走在中華路二段,接近西門町那一條人行道,生日宴會完後,從西寧南路那裏的知名火鍋店走出大馬路,方便等司機的車,才走到外圍不久,就遭到擊。”楊尊将厚厚一疊?光、斷層掃瞄、傷口處理前後的照片,及手術過程的錄像,全亮了出來。

杜聖夫靜靜的看着,子彈卡進的位置原來是在左胸,只要再偏移一公分便直擊心髒,沒辦法救了。

“旁邊的友人們看見她倒地,驚慌中沒看清楚可疑人物在哪裏,因為已經深夜兩點多,附近沒什麽人,只有街友及零散的路人,有幾輛車疾駛而過,從監視錄像帶的畫面,我們一再放慢速度,分格來看,殺手很有可能是從這輛暗紅色小貨車微微開啓的窗,在車子行進時,扣下扳機射殺韓澤露的。”楊尊叼着煙,眯眼說道。

杜聖夫默不作聲,将所有的資料看了一遍又一遍。

楊尊帶來的三位菁英成員都是從前修羅門下最靠近他的心腹,因此同處一室也沒關系,他們看着從組織還沒解散時,就以制造無色無味毒藥的高科技犯罪而成為精神領袖的杜聖夫,現今當了醫生,那股冷冽肅穆的氣息比從前更甚,不由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盯着液晶熒幕的杜聖夫忽然開口,“把它放大。”

楊尊的手下之一按了按鼠标。杜聖夫總是看了一會兒,又要求放得更大。

“火藥遺跡雖然散落在周圍,卻不是從子彈內部炸出來的,對吧?”楊尊笑問。

“子彈高壓裝入的是瓦斯,能讓人受重傷,但不能致命。”衛可仲邊說邊喝茶。

“目前最有可能發展出這種神人技術的,只有東北的紫玄蘆主人鳳紫,大家都知道人能發明火藥是由于煉丹術盛行,但一般公認是集宋代煉丹家所不知不覺集體而成的作品,可是紫玄蘆的主人鳳紫卻認為那是她家祖先發明,而且從小就采集草藥,誓言務必複興祖業,不但自己煉丹,還收了十個弟子。”楊尊說明。

“是第十位弟子潘若紫所做。”杜聖夫說。

“為什麽?”大夥異口同聲。

“我曾經在全球醫院會議見過她,低胸的服裝露出右邊三分之一的小小刺青,她刺的該是鳳蝶,對于化學研究十分熱中,表面上是知性的學者,但我當時就猜到她跟紫玄蘆的鳳紫有關,能結合高科技和物理、傳統煉丹至此的人,只有她。”

“那就簡單了,準備找人。”楊尊笑開了,打開冰箱想找酒。

衛可仲沉吟一會兒,“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屁快放!輪不到你演內心戲,好嗎?”楊尊不耐煩的斥道。

“瓦斯填壓在鋼殼內,這麽高超的技術都辦得成了,重傷但不能致命是其缺點,那麽把鋼彈頭磨得尖一點就可以輕松殺人,為什麽射在韓澤露左胸的這一發子彈還是與一般子彈無異的彈頭?”衛可仲說出心中的疑問。

這也是杜聖夫不想面對、不想深思的一點,那就是,這一切都是韓必德自導自演,為了不讓臺灣衆多醫生和法醫找出破綻,他想辦法搜集資料,可以讓女兒重傷,但是不會讓她死,而韓澤露一如十年前的乖巧,配合到底。

但是很不幸的,承辦警官就是從殺手組織出身的楊尊,很快便找到蛛絲馬跡。而杜聖夫也不免被訊問到相關的傷口分析,全世界面對這麽一件臺灣總統候選人之女的擊案,應該都察覺不出關鍵并不在于誰指使,而在線索就在讓韓澤露重傷卻又不至于致命的彈頭。

面對昔日戀人身陷如此虛假的騙局,杜聖夫難得的傷神。

那年被派到偏遠鄉下當實習老師的她,趕到因沖浪而溺斃的學生身邊,遇上了明知少年已氣絕仍努力的搶救的他,他記得整個夏天韓澤露不斷的哭,為了實習生涯卻碰上了學生的死亡而感到錯愕、傷心,那時的她是如此真誠。

他們因為這個死亡事件,進而認識,甚至相戀。

可是她的父親一手摧毀了他們在小鎮的小天地,她沒有勇氣跟那樣的教育家父親争取些什麽,他在臺灣絲毫沒有退路,去了美國接受無國界醫師團的訓練,只身一人如此孤單,卻收到了她的喜帖。

七年後,參與世界各地醫療救助,歷經風霜的他回到了恒春,左柏城又在原地把小診所開了起來,一切好像跟七年前沒有什麽不同。

那時,他跟左柏城說:“七年的時間,我看到這世界,每天有很多被可怕疾病折磨的人,好像災難一樣,我想,我應該幹一票更大的。”

“good!”左柏城心領神會,摟了摟他的肩膀,幫他打氣。

實際上,杜聖夫也不想再面對充滿了絕望和背叛的小鎮風光,這裏已經不是他當初心中那純粹的地方了,那些有過的愛戀和希望,仿佛在七年前随着飛機升空,早就在雲霧裏消失了,沒有什麽七年之後回到這裏的事。

而對那女人的愛戀,也早就蕩然無存,他的心門再也不開放,直到遇上白水荷,才知道原來真正的愛情是那種就算知道不可為,也值得人不顧一切去打破的沖動,所以他不再怨怪韓澤露,是他不夠好,不足以讓韓澤露為他沖動,但也僅止于此了。

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因為多年後,韓澤露還是一樣的聽話、懦弱。

因為回憶而變得惆悵的杜聖夫,伸手欲拿起桌上的杯子,卻摸了個空,擡頭一看,喝完最後一口茶的衛可仲心滿意足的呼口氣。

“你剛才一直在喝的就是那個?”杜聖夫冷冷的問,那是白水荷的養生茶。

“是啊!”衛可仲見他的臉色不太對,驚愕的問:“難道……”

“是什麽還未實驗完成的毒藥?或化學藥劑?”楊尊追問。

“如果你哪天口吐白沫,掉一大把頭發,全身發冷,視力退化,記得找我拿解藥,如果解藥已經被我發明的話。不然我們會替徐志光作證,證明不是他下毒害你的。”杜聖夫也不多說,看來人人皆曰他是無色無味的殺手,好處還真多。

“啊?我……我……”衛可仲立刻飛奔到洗手間,想要催吐。

誰教衛可仲要喝掉他的養生茶?他可是也要在兩天之內捐出一千西西血液,需要補一補的人呢!何況那是白水荷精心調配的……杜聖夫心想,怎麽自己不知不覺也成了她食補至上,啰哩啰唆的那一國了?

想起她,一陣和風吹過杜聖夫的心頭,不禁露出笑容,有人陪的感覺很好。

躺在手術臺上,刺眼的燈光照得白水荷有些睜不開眼,看到了已準備就緒的杜聖夫俯視着她,因為戴上口罩,只露出那雙讓人放心的眼睛,還是一樣的純淨無波,她當下放松不少。

“當我被麻醉之後,什麽都不知道,我的血,你愛怎麽用就怎麽用。”

忙着準備器具的助手們、許淡雲、彭見達、範亮揚等人,都不得不緩下動作。

“因為我相信你。你做出了什麽樣的選擇,就有辦法在那樣的選擇範圍內完成你的使命。”白水荷的眼裏充滿了信任。

麻醉師微笑的走過來,“好,謝謝你給院長的權限,那麽我要開始羅,放輕松吧!”說着,他把藥劑注射進她的脊骨空隙。

白水荷做個深呼吸,慢慢的閉上眼。

“白水荷,等你出院後,我們去恒春找那個小鎮醫生。”杜聖夫在她的耳邊說道。

“真的嗎?好……”她暈陶陶的。杜聖夫竟然約她耶!

“就下星期二吧。”他又說。

“什麽?”她驚愕的叫道。那天有造勢晚會啊!

但是他太奸詐了,竟然在她被麻醉之後,才說出這樣的話,她啥都來不及說,便茫茫然睡去。

于是移植手術開始,而林雅婷也在另一間手術室為了新的骨髓做準備。

四個多小時後,杜聖夫等人從容的走出手術室,剩下的部分就交給專業醫生去完成。

長廊那端傳來一陣喧嘩,好多記者堵在轉角,西南醫院的金沛輝一行醫生代表,和韓必德等政治人物,正在接受訪問,一看見杜聖夫走了過來,他們興奮的迎上去,拉近彼此的距離。

“謝謝你的慷慨相助。”金沛輝滿臉笑容,伸出手。

杜聖夫面無表情的瞄着他,毫無動靜。

“杜院長,可以請你說明一下,為什麽會在移植前夕做出分享rh陰性血液的決定?”

“捐贈者目前的狀況ok嗎?血量不足會不會有後續危險?”

“你作出這麽一個重大的決定,是因為你也是韓必德的支持者嗎?”

媒體記者們将他們團團圍住,幾十支麥克風不斷的往前伸。

金沛輝慢慢的縮回手,笑容顯得尴尬。

韓必德一語不發的看着他,點了點頭,“謝謝你救了愛女,也謝謝你不計前嫌。”

不計前嫌?

韓必德在鏡頭前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讓的記者們拚命追問那是什麽意思,有的則是問金沛輝,但金沛輝也是一頭霧水,救治韓澤露的這兩天,韓必德已把他當成自己的人馬了,從未聽他說起與杜聖夫有過節。

“既然我們都為了韓這麽努力,那麽讓我們一起支持臺灣未來的希望吧!為了感念你的患難相助,韓先生想請你擔任選前之夜的醫界代表,我是你的助手。”金沛輝滿懷着對未來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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