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氣了啊
生氣了啊
從江旅辦公室出來,伍婉茜直接來到葉白芷即将暫住的宿舍樓下。
只是,在臺階前不停躊躇徘徊,她不敢上樓。
就在這時,餘光瞄見顧謹戈臉色不好地走了過來。
像是看到了救兵,伍婉茜匆匆迎上前,嘴裏不住道:“怎麽辦啊?這事搞得!我不敢上去...”
沒什麽好懷疑的了,就在葉白芷坦然念出那段聽不懂的洋文時,伍婉茜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這麽多年,她還從沒見過有哪個敵特光明正大說洋文,一個個都是死咬着冤枉,繼而在拷問下招供...
原本的懷疑與不信任變為回旋镖刺向她自己,她不斷回憶剛才的場景,心就越發拔涼拔涼的。
但凡她言行舉止再溫和一些,也不至于将自己立于如此尴尬的局面——借宿小芷家裏,還懷疑對方叛國,不聽解釋,直接将人帶到軍區。
哪怕是多聽一句解釋,現在都不至于害怕得不敢上樓。
葉白芷是她平生遇到過最合拍的姐妹,相處不久,就是一種默契的感覺,要不她也不會死皮賴臉硬是大晚上要去她家裏過夜。
同樣的,也是一樣的原因,她不可以原諒最好的朋友竟然是個“敵特”。
伍婉茜愁眉苦臉,平日細心照顧握手術刀的手攥成一團,揪來揪去,就差拽着顧謹戈的衣領發洩大喊了。
可惜,他倆不熟,霍文武又不在。
顧謹戈心底也不平靜,只是他很會僞裝,尤其是在不熟的人面前。
瞥了一眼慌張焦慮的女子,顧謹戈拾階而上,厚重感十足的軍大衣穿在他身上是筆挺的感覺。
中途還叫住下樓的一個戰士,拜托對方去食堂杜班長那邊打一份飯,說是給葉白芷的,而後徑直走向老首長剛才安排的宿舍。
門外,警衛員還站着,見到顧謹戈出現,警衛員朝他點頭,很快離開。
他本職還是照看江旅長的,再說這個女同志又不用看管,只是首長發話了,讓他暫時幫忙照看,現在顧連長來了,接下來自然會安排其他人過來照看。
顧謹戈看着警衛員離開的背影消失在樓道盡頭,轉回身看着鐵門發呆。
一門之隔。
葉白芷收拾好剛才仿佛被雷劈過的心髒,腦海裏紛雜錯亂的思緒有收拾整理好,叫出了小七。
“百萬系統,小七?”
【“我在。”】
聽到熟悉的機械音,葉白芷說不出那一剎那是什麽感覺,心酸?委屈?或許都有吧?
來到這個世界,順其自然接納新的身份,新的社會關系,反正和以前的生活差不多——關關難過關關過嘛~
總歸不會再更差了。
即便偶爾午夜夢回,心疼自己的車子、房子、還有票子,但醒來後平靜安定的生活,也不失為人生理想。
只不過,第一次接收到來這個世界新認識的、可信任的人的懷疑和揣測,葉白芷無可厚非地感受到成噸的暴擊...
暗自嘆息自己的抗擊打能力降到谷底線,葉白芷随手拿出一瓶冰可樂,喝了一大口又塞回空間,繼續躺下,無神看向脫皮開裂的天花板,“小七,你說,要是他們真的認定我叛徒...那我會死嗎?”
小七難得沒有故障音,磁性震顫的機械音平靜回答道:【“根據已有世界設定,系統計算中......會死。百分之百。”】
葉白芷:......
“那他們接下來還要考驗我嗎?我需要注意什麽?”
小七:【“警告,警告,玩家請獨立完成游戲。”】
葉白芷心情不好,也沒什麽耐心,無所謂繼續道:“那我就和他們說,有個什麽狗屁系統把我從別的世界送過來,一天到晚整些花裏胡哨的。”
小七:【......(錯亂鳴響的電流聲)“警告,警告,警告...”】
無視腦海裏紅光閃爍的畫面,葉白芷感覺再也沒有什麽能夠影響自己的心态了。
僵持中。
鐵門“哐哐”敲響。
葉白芷彈坐起身,捋好散亂的頭發,面無表情地沖鐵門喊了聲:“進!”
敞開的軍大衣露出腰帶箍緊的勁瘦腰身,平日裏禁欲感十足的制服軍靴失去吸引力。
葉白芷理智告訴自己,這個年代就是這樣,不對,不管是哪個年代,敵特都是極其嚴重的事情,尤其還是疑似滲透到戰士內部的...只不過,孰能無情?
情感上,對于前一刻還在煮粥笑談的人下一刻冷臉相向,她還是有點受傷。
“怎麽了?”見對方不說話,葉白芷幹脆自己先開口。
就是語氣不受控制,稍顯冷硬。
沒有了以往或親近、或狡黠的意味。
顧謹戈第一次感覺到心有餘力不足的感覺,看着孤零零坐在鐵床架上的女子,想到對方此刻本應該圍繞在暖和枕墊中巧笑盈盈地看書,瞬間有種手足無措的茫然感。
“要是不想住這,我和首長申請你回去住吧?”顧謹戈幹巴巴說道。
葉白芷垂眸,看着棉襖上的一根線頭,冷淡地說着反話:“不用,住這挺好。”
窗外的哨聲持續不斷響起,刺耳鬧心。
葉白芷蹙眉,想着顧謹戈什麽時候能離開,她才能再喝一口冰可樂壓下心裏的火。
等了許久,見身旁依舊沒有動靜。
葉白芷眉心緊鎖,不耐地擡眼看去,正欲說些什麽刺人的話,陡然愣住。
顧謹戈還是剛才進屋時的站姿,只是眼尾微紅,眸光水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葉白芷只覺心髒一縮,不可避免地劇烈跳動起來。
該死!她就吃這套!
快速回避對方的視線,葉白芷扭頭無聲暗罵自己的不争氣,越上年紀越喜歡這種哭哭啼啼的硬漢...真該死啊!
話又說回來了,誰能抗拒一個戰損男人眼淚汪汪的樣子!
艹!
又是一句國粹。
葉白芷終于平複心情轉回頭。
剛才的氣惱與委屈頃刻間消散不見,語氣別扭道:“我知道你們沒有惡意,不用這樣。”說完,底氣不足地補充一句,“我也沒怪你們啊。”
顧謹戈聽着葉白芷幾不可聞的氣音,明知對方肯定不是真的沒怪,但還是用力閉了閉眼,将剛才心底的驚慌失措掩蓋下去,聲音嘶啞:“對不起,我應該多聽你解釋的。”
同伍婉茜一樣,顧謹戈并不覺得把人帶到首長面前有什麽問題,眼下內憂外患,南海島本身就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軍事基地,不可以從內部崩潰,尤其是敵特這種東西,防不勝防!
只是,還是那句話,但凡他或伍婉茜,只要有一個人願意多聽葉白芷解釋一句,也不至于将場面弄得如此難堪。
信任,多麽簡單的兩個字。
偏偏很難全然做到。
在葉白芷念出那段話時,顧謹戈心靈的震顫恐怕是在場人中最大的,他是會洋文的,只是學得不精,但葉白芷說的話他聽懂了。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默忍受厄運的打擊,還是挺身反抗無涯的苦難,并通過鬥争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
那一刻,他不得不說,震撼與滿腔的愛意交織,說不清兩者誰更多,只是那瞬間無比渴望能對視那雙澄澈清亮的笑眼......
鐵床膈人,葉白芷側身做得難受,幹脆起身正面對向顧謹戈,重複道:“好了,我真的沒生氣,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再不回去,啧,我可不保證我會不會見色起意。
葉白芷腹議。
顧謹戈明顯沒有接受到她的示好,表情僵硬了一瞬,又是可憐兮兮的表情。
他以為葉白芷不想看到他,所以急着趕他走。
氣氛詭異又凝灼。
“小芷——”一個齊耳短發的腦袋從鐵門框邊緣露出來。
讪笑聲打破沉默。
葉白芷無奈看向滿臉堆笑的女子,最後那麽一點點委屈和憤懑都消散了。
出乎伍婉茜意料,她直接上前将人拉進屋,又扯着顧謹戈的軍大衣坐到板凳上,自個兒坐在床尾,直視二人道:“好了,我知道敵特的事情很嚴重,之前也怪我沒和你們說過懂洋文,本來謹戈在學洋文的時候我是想教來着,怕解釋起來麻煩,又看你學得不錯,這就沒說自己會。”
開誠布公地解釋自己為什麽之前沒有表露出絲毫會洋文的原因,葉白芷眼神清亮,坦坦蕩蕩。
伍婉茜“哇——”地一聲撲抱上去,愧疚至極,不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該多聽你說幾句的,不是那麽急着找首長。”
葉白芷順手撫着伍婉茜的後背,眼睛看向顧謹戈,認真道:“我知道你們是想給我機會,只有将旅長能夠發話保住我的命。”
葉白芷不傻——誰家敵特還帶到大領導面前?生怕對方找不到機會下死手嗎?
顧謹戈緊繃的下颌微動,意外葉白芷竟然能夠想到自己真正的想法,心下更加懊悔——明明有很多種方式能夠處理,偏偏選擇了最激進的一種。要不是葉白芷自己想得通,換其他人怕真的就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後怕地吐出濁氣。
“報告!”大嗓門把三人震得一時失語。
顧謹戈回頭看向鐵門外。
寸頭戰士抱着兩個鐵盒站着,一臉眼不觀耳不聽的神情。
“顧連長,這是您要的飯。杜班長說了,不夠再去拿!”
“謝謝。”
堆滿長方鋁盒的烤肉香氣撲鼻,還有半盒米飯和炒菇,掀開蓋還是熱氣騰騰的模樣。
顧謹戈将飯盒打開,又将筷子遞給葉白芷,示意她趕緊吃。
折騰這麽久,午飯的點都過了。
伍婉茜本來還感動不已,欣喜小芷的人美心善,此時見到顧謹戈如此差別對待,好笑地同時,不免開口打趣道:“顧連長?就小芷吃?我的呢?”
顧謹戈吩咐戰士打飯的時候,她就在後頭跟着,只是心裏忐忑,沒顧上聽清對方具體說什麽,只知道是要給小芷打飯。
但怎麽想都沒料到,她這個大活人就杵着呢,也沒飯吃?
顧謹戈一愣,微皺的眉頭好像在疑惑伍婉茜為何還在這裏。
伍婉茜無語橫了對方一眼,手掌自然撫着吃得頭也不擡的葉白芷後背,嘴裏溫柔關切道:“慢點吃,不夠還有呢,餓了吧?晚點我拿點零食過來......”
說完,挑釁地朝顧謹戈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