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全世界膜拜的他
被全世界膜拜的他
二零二二年六月波士頓
熱浪。混亂。鼎沸。人潮中是延綿不絕的尖叫聲。這是震驚樂界的硬地電子後起之秀V樂隊的第一次環美巡回演唱會。馬薩諸塞州的首府波士頓是他們此行的最後一站。演唱地點位于查爾斯河的露天表演臺。
大片草坪早已被幾乎都是穿着火辣豔麗的年輕女孩們占據,另一批群體是嬉皮士打扮的歌迷,這些人當中有着令人咋舌的各式斑斓頭發,還有耳釘、唇釘、紋身癖好的非主流派。出現在臺上的主唱盧卡斯·克林霎時引發人群的暴動,人們驚呼着、吶喊着和歌頌着他的名字。
有着斯堪的納維亞和南亞血統的盧卡斯有着一雙海藍色的眼眸,時而澄澈,時而幽邃,他深棕色的卷發上是一條系法松弛的粉色綢緞,他身穿一件淡米色寬松随性的麻織長衣,淺藍色牛仔褲彰顯他那修長的雙腿。此時的他垂眸,臉上是腼腆的淺笑,貝斯手艾文·格雷、鍵盤手傑克和鼓手諾亞緊跟其後。
女生們高聲驚叫着主唱的名字,“盧卡斯!盧卡斯!盧卡斯!”
随後是“我愛你!盧卡斯!”的嘶喊聲,此起彼伏,就如同預先排演過一般。
手持仿象牙白電吉他的盧卡斯已就位,他擡眸,望向臺下烏壓壓的人海,他此時那好似纖塵未染的明眸靈動着,那輪廓性感而分明唇瓣輕輕努起。盧卡斯莞爾的那一霎,是如此溫暖而迷人,眉宇之間卻透着那麽遙不可及的無辜,仿若沒有任何人可以真正觸碰得到他的心。他首先用淡如清水的聲音嘲笑了一下自己來自是田納西的孟菲斯,成為音樂家并不是什麽驚喜,随後感謝歌迷們的支持并且希望大家能盡情享受他們今天的演出。
他随即便後退幾步,示意艾文上前來繼續發言。今天的盧卡斯·克林在公衆面前已算是健談了。在V平日裏被樂壇專業人士采訪的時候,除了回答一些關于創作和品酒有關的問題,基本上都是艾文和傑克在答話。
而盧卡斯總是站在一旁,頭上架着随時備用的太陽鏡,嘴角微微揚起,淡淡地笑,并不多言。他給很多歌迷的第一印象是,這具樂界的神顏沉靜甜美卻無欲無求。而作為V的主唱,他的嗓音純淨、空靈而蒼涼,略帶些許虛幻的脆弱,叫人沉迷不已。
V樂隊的音樂彰顯出了七十年代電子樂的複古,怪異卻絢爛的合成器混音無與倫比地鋪墊了多種樂器的編排,華美大膽的旋律與主唱盧卡斯·克林魔幻磁性的純粹嗓音相輔相成,再加上了強調多種不同角度诠釋社會問題的歌詞和主題,在當代電子搖滾樂界掀起了一場風靡雲湧的浪潮。V的第一支單曲《敷衍的時刻》問鼎滾石雜志首頁推薦新單,未出第一張正式專輯已被格萊美提名年度最佳歌曲和最佳新人獎。
樂界有評論家稱盧卡斯和艾文這兩個乳臭未幹的孩子是聚集天時地利人和,而得以“幸運地”問世。事實上,幾乎所有的曲目都是盧卡斯自己一手完成,艾文偶爾會加入創作或者提出一些關于編曲的異議,而傑克和諾亞也是在樂隊正式出道之後需要在演唱會上添加人手才加入的。
盛夏已至。可出奇的是,波士頓今日的氣溫只有二十度,結束演唱的成員們回到了演唱地點附近的SUV裏。“邦妮正式辭職了,布朗跟你說了嗎?”拿起薯片袋的艾文嘆了口氣,本不想提及這個名字,但她終于罷手了也是好事吧。
盧卡斯只是靜坐着小憩,阖眼的他微微點頭。近日,關于邦妮的傳聞沸沸揚揚,有人說她不過是另一個觊望萬人迷的傻瓜,還有傳言猜測她的确和盧卡斯有非同尋常的關系,更有唯恐天下不亂者堅信,她和盧卡斯在休息室有過多于暧昧的接觸。
滿城風雨中,就連成員們都不完全了解,為何在和隊長獨處了片刻之後,一直不依不饒的邦妮竟然自願解除合約。艾文瞥了盧卡斯一眼,“這是第幾個了?我看布朗、卡利和克裏斯都要為了你而徹底改革公司的用人要求,哎呦喂,以後那地兒都要變成‘父系社會’咯······”
在一旁的傑克也輕嘲道,“盧,你說你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呢?還是遭到了各界神靈的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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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則是白了他們一眼,小聲嘟哝道,“盧也不是唯一一個給公司‘添麻煩’的嘛,這不是還有尼克嘛······”
艾文咕嚕咕嚕地喝水,再打斷了諾亞,“幸好啊,尼克不喜歡女生,不然啊,有他頭痛的呢······”
就在這時,成員們收到了經紀人華萊士·布朗發來的郵件,上面列舉了下一周的通告和活動選項,其中不乏曼哈頓名流的貴賓酒會,影音娛樂集團旗下的慈善交流會,時裝節和名模晚宴,奢侈品牌巨頭的代言邀約,還有各色雜志和電影電視劇的拍攝請求。
雖然沒有特別注明,而且這也是向V成員們統一發送的通知,可男孩們明白,這都是沖着隊長盧卡斯·克林來的。這些年,自簽下合同以來,公司的兩位金牌經紀人和項目總監就常常開導萬人迷,希望他能夠更頻繁地走進公衆的視野,多元化發展他自己。但是,如同公司高層預料的那樣,盧卡斯·克林只想專心做音樂,而不是成為資本化的搖錢樹。
當下,兄弟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懇求,“盧!好歹去個名模晚會嘛,我們也眼饞,可不都像你那樣的嘛,你是唐僧,我們尊重你,但我們是俗人,是有需求的嘛······”
“盧,你看這個,好萊塢大導演親自給你寫信,希望你出演······”
“盧!我們換個臉吧!我想知道,成為你是什麽感覺······”
盧卡斯讪笑起來,他從來都認為,自己的容貌不過是個詛咒,“你們若是能和我交換這皮囊,小衲真的求之不得。”
艾文和傑克還是從布朗的前助理這裏聽聞,盧卡斯當年是被總裁克裏斯央求而進的公司,本不想和娛樂圈有過多瓜葛,可是發掘了他的老先生俨然是十顧茅廬,并且用真摯的轶事才打動了當時還在上初中的少年。
而盧卡斯的合約也是極其荒謬,除了一定程度上的違約和解約金,他只負責作曲和演出,關于其他一切的宣傳和活動,全憑他自己的喜好而決定回不回應。六年了,除了純粹為專輯做的宣傳,盧卡斯·克林露臉的代言和采訪少于五次,而每一次都給公司帶來了巨額的利潤,更別提他在樂界的影響力和人氣了。
艾文早已習慣了在一旁聽盧卡斯婉拒無數莺莺燕燕,而隊長最近一次被顏粉表白是在今天早上。艾文記得,曾經的盧卡斯還會因為愧疚和同理心去為自己找理由,盡他所能地去撫慰這些被拒絕了的女生們,可那樣溫柔的慰藉又會被對方誤會,導致更甚一步的試探、谄媚和追求。
如今的盧卡斯會直言不諱地回絕她們,若她們有異議或是疑問,他會明示,她們對自己的迷戀和愛戀不過是表面化的吸引罷了。最近,盧卡斯都開始拒絕參加私人聚會和狂歡派對,為的就是規避多位曾對自己有所行動的女藝人、演員和歌手。
如此與異性隔絕的盧卡斯·克林并沒有因此而被冷落,相反地,一瞅見他,但凡感受到他的存在,女孩們就如同被下了□□那般往他身上湊,尤其是演出之後會有各色想要靠近他的歌迷們,還有之前會因為他而歷經千辛萬苦進入唱片公司實習和工作的佳人們,她們想方設法制造能夠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去接近他,只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妄想他那專屬和獨一無二的垂愛。
因為被太多個甩手辭職的女職員突襲,公司現在已經下令給各位總監和經紀人,不能再随意招攬異性戀女生進來,只為了制造一個穩定和高效率的工作環境。
除了過人的藝術才華,盧卡斯也是音樂界小有名氣的品酒師,多個采訪過他的雜志和媒體都會與他讨論調酒和鑒賞美酒的話題。這些為他瘋狂的仰慕者和垂涎者都渴盼着能夠喝到他為她們特意調制的雞尾酒,可這樣的幻想從未被實現過。
除了酌酒和音樂創作,盧卡斯其實非常熱愛多種戶外運動項目,他經常會與樂隊成員傑克和傑克的兄弟利恩、TH樂隊的丹尼爾、尼古拉斯和分配給V的保安小組們打籃球、滑雪和沖浪。而艾文則經常扮演攝影師的角色,運動細胞略顯匮乏的艾文擅長捕捉少年們比賽時的精彩瞬間。
樂隊一行人回到波士頓下榻的酒店,他們明日便會啓程返回紐約。
盧卡斯的養父羅素·克林并不經常打電話過來。但是就在這次北美巡演的初始,盧卡斯突然接到了養父的電話。當時的羅素停頓了片刻,語氣凝重地申明道,“盧卡斯,我下周五去舊金山看你。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面談。”
羅素·克林在田納西州首府那什維爾擁有一家著名的調解事務所,他們曾經在孟菲斯居住。但當羅素在原律所成為了合夥人之後,得到了更好的際遇,羅素便帶着他十分信任的同事兼合夥人之一,一同在那什維爾開創了他們二人的公司。
自盧卡斯被收養之後,兩人不曾有過太多共同語言,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羅素領養小盧卡斯是帶着極強的商業目的。因為羅素的業務極其繁忙,他通常會留盧卡斯自己一個人生活,父子關系鮮有熱絡和溫暖的時刻。
這些年來,因為彼此淡漠疏離的連結,也随着他的成長和羅素的放養,盧卡斯漸漸參透當初羅素答應收留自己其實也是在助羅素的事業一臂之力。雖然羅素與孩子沒有太多的情感交流和精神連結,但是每每帶兒子出差或者遠行,盧卡斯的存在都會為羅素的談判和商議帶來絕佳的推動作用。
如果說被羅素收養對盧卡斯來說有任何益處的話,那便是多位語言學家每周上門的外語集訓,即便是丹麥裔生父缺席的情況下,盧卡斯學習并且精通包括丹麥語在內的四種外語。羅素還會捎上男孩去周游全國,甚至在一些外國的商業之旅中也鼓勵盧卡斯跟着随行的助理們一同觀賞和了解異國文化、宗教信仰和風土人情。
羅素确實打造了一個全球化眼界和思維的養子,他的同事和鄰居們對這天賦異禀的絕美少年刮目相看。縱然是出于私心,在十多年的栽培和養育之後,盧卡斯俨然成為了當今電子樂最盛名的歌手之一,而羅素則會把兒子的美照放置在辦公室裏,随時拿出來向客戶們炫耀。
小盧卡斯會經常去鄰居路易斯一家,長子丹尼爾很早便成為了他的好友,他們一起上課、打球、學練樂器和出行玩滑板。不幸的是,丹尼爾自小便活在盧卡斯的陰影之中,而這些對盧卡斯的負面情緒一直被丹尼爾深埋于心底,還未被解封。
之後,高中還未畢業的盧卡斯與在一場演唱會上結識的艾文組建了樂隊,追求自己熱愛的音樂事業也算是填補了一些年少的寞落時光。幸好現在V樂隊算是有所作為,也不枉自己花了很多精力去自學樂器,練習聲樂和投入大量精力去創作這些音樂作品。
從跟随他的泰裔母親颠沛流離,到被她遺棄,成為羅素的養子,再到了解領養自己是養父別有用心的事實,盧卡斯的身世秘密就是一部叫人不忍卒讀的傳記。但如同近日每晚會啜飲的烈酒,他把這些不堪入耳的故事與他當下不得不孑然一身的生活方式一道,吞咽下去。
羅素這一次來會面盧卡斯也算是他作為養父的那點恻隐之心在作祟,他發現盧卡斯那曾經嘗試自刎的親生母親還在世,她憑借幾部肥皂劇争取到了在二線電影中作配角的機會,已在好萊塢小有名氣。
趁着這次演唱會的空檔,盧卡斯前往洛杉矶去尋自己的生母。而自從他歸來之後,艾文發現隊長是夜夜豪飲,除了表演時刻,盧卡斯幾乎是緘默不語,比之前越發的沉悶。經紀人布朗也督促艾文看管好盧卡斯,以免狗仔隊趁虛而入鬧事。因為盧卡斯最近開始獨自躲藏起來借酒消愁,艾文需要在深夜時分去把他背回來的次數也是越來越頻繁。
兄弟們都揶揄盧卡斯為僧徒,他們笑稱他是一個不知何為七情六欲的仙人。殊不知,盧卡斯确實對異性狂熱卻愚昧的膜拜甚是不屑和漠然,但這樣的他其實也在為大家的利益而收斂自己。
他深知,從小到大,能夠掀起如此狂瀾的吸引力一定已經激起了各種羨慕、嫉妒與怨恨,而兒時的遭遇也使得他根本不貪戀來自于別人對他容貌的關注,他從未相信過別人的陪伴,他只求可以在這非白即黑的世界裏獨善其身。
自出生以來,母親的唾棄和嫌惡都一直是他靈魂深處靜置着的劇痛,為了不再受到至親之人的叛變和遺棄,習慣了清心寡欲的他不奢想亦不苛求誰會為他停留,尤其是在知道他真實的身世之後。
如此竭力韬光養晦着的盧卡斯·克林卻即将遭到兄弟的辜負和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