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個娃娃》
《兩個娃娃》
橫濱日報,是被譽為“能從各方面完完全全了解這個城市”的最佳讀物。這個在平常上能刊登政治新聞和重大事件,下能報道民間逸聞的報刊,現在也在認真的記錄着橫濱的日常,甚至還稍稍為隔壁很是清閑的文學出版社分擔了一個重大的任務。
它罕見的刊登了一篇據說極富有深意的恐怖故事。觀者反響幾乎是如出一轍,沒心思去想深意了,一個字,吓人。
“極致的驚悚盛宴!是完全區別于鬼神的全新的寫作切入點,細膩的描繪,氛圍所營造的黏膩感都讓人汗毛聳立,久久不能平靜,完全能開創恐怖文學的先河!”
“太可怕了!不僅是閱讀的時候能感受作者筆下刺骨的寒冷,現在的我看一切的頭顱,一切的微笑,都懷着深深地恐懼,并且不由自主的懷疑眼前的事物是否真實。作者筆下隐約透露出不可琢磨的意味,簡直讓人細思極恐......”
“啊啊啊我現在看一個人就是莉莉,冷着臉的時候像,笑起來更像。而且我看別人笑的時候都感覺他們沒有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這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我的口鼻裏是冰涼的藥液,耳邊是嗡嗡的水流聲,無數的人來太平間參觀我的微笑。他們是笑着的,我也是笑着的,他們以為這是生與死的交集,但我早已完全不朽了。而他們,除了一具注定被腐蝕的屍體外,還能剩下些什麽呢。
不管怎麽說,我确确實實是死了,免得受福爾馬林和太平間的困擾,莉莉也拿我沒辦法了。但你們的微笑,是為了迎接美麗的莉莉嗎。】
“的确能再深入挖掘下去。主人公,莉莉,參觀者都有很深的指代意味,福爾馬林和太平間也的确能找到照應。這真的只是一部鬼故事嗎?不,沒有很明顯的跡象表明,他們反而更像人。把人寫成鬼,把鬼寫成人,真是高明啊。”
“只是,在故事發表前先在橫濱預演一遍,還是太傲慢了。”
森鷗外手肘支撐于桌上,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十指在面前交叉,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
“boss,并不清楚是誰将手稿送到出版社,并且當天立刻加急出版。出版方對于此事語焉不詳,表現的就像毫不知情。”
樋口一葉雙手放在背後,繼續一絲不茍的彙報到:“當天夜裏發生的事件和文中內容大部分吻合,但是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相關聯的信息。boss,是否還要繼續徹查下去。”
“中也君,你怎麽看?”
森鷗外看向面前的赭發男人,紫晶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暗芒。中原中也皺了一下眉,回答道:“處處透露着詭異。”
是的,處處透露着詭異。無論是的二天全部歸位的屍體,還是只有少部分有直接接觸的人保持着那夜的記憶。只是那晚所造成的混亂和破壞仍然保留着。雖然基本沒有造成損失,但它所具有的威力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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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預感,這件事不會就這麽結束。這樣吧,中也君,這件事以後由你負責,可以嗎?”
“是,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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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邊。
“太宰治!你竟然把這個東西發表了,你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個陰謀嗎!”
國木田獨步扯着太宰治的領子大喊,額頭上堆起一個又一個青筋,“你倒好,竟然說都不說一聲直接就拿走了!”
太宰治側着頭來避免直面國木田獨步怒氣沖沖的表情,無奈的說:“不是我,是屍體哦。”
“啊?屍體?你還敢狡辯!借口編的再好一點吧!”
國木田獨步簡直忍無可忍,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再對着太宰治展開一頓教育,卻看見他一臉認真。
“那天場地上可是殘留了那麽多的屍體,但是第二天橫濱卻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屍體回位的時候正好把那篇小說帶走了,不是很正常嗎,國木田君?”
“可是稿子在你那裏吧!”
“啊,我給他們了,畢竟那也不是我的東西嘛。”
“什麽!那你還說和你沒關系!”
國木田獨步繼續展開他的教育,務必要讓太宰治明白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比如說絕對不可以在完成委托的時候突然消失,讓他去河裏撈人!
太宰治繼續一臉生無可戀的形象,心裏還惦記着今天明媚的天色,河水一定很溫暖,是個适合投水的好天氣。一定要去試一試,沒準就成功了呢。
雖然天高雲淡,風和日暖,看上去是個平靜的一天。但此時,所有知情的人都在懷疑,或是說都在猜測着這件事情什麽時候會再次發生。但他們卻都沒想到,今夜,又将是一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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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我便有點想探索一下世界。
人是社會性的動物,沒有一個人能夠完全脫離他人而存在,我也不例外。想要認識一些有趣的人,見識一些有趣的事,去看看漂亮或不漂亮的花花草草。但是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路上随便遇見一個人就能表演白紙變槍的戲碼,指不定有多麽危險。我現在還在疑心當天自己怎麽能那麽淡定的就出去散步了,甚至都沒有考慮過防狼這件事。
如果當夜是莉莉給了我勇氣,那便很好的解釋道為什麽現在的我只敢在房子外一圈做小小的拓展。而且大家看起來都不像是普通人,都随身攜帶一些管制刀具,這可是比鬼故事可怕了不知道幾百倍的東西。起碼我知道自己看鬼故事不會吓死人,才能完全抱着欣賞的心态來觀看。
這幾天我又寫了幾篇短片鬼故事,試圖稍微弄懂它的規律。雖說都算成功了,但範圍很小,效果不佳。我只能猜測大概和故事的篇幅和水平有關。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堅定了寫一篇能在我探索世界時能保命的故事的念頭。
我隐隐約約覺察到了自己所擁有的武器,或許這便是自己在這裏安身立命的唯一依靠。對于這頭等大事,我自然是要用百分之百的認真。
而且這也算寫書簽約拍電影一條龍服務,我這樣的三流寫手,斥巨資拍電影為愛發電了!
“但是盡量不要吓到別人,最好就不要讓他們看見了。他們畢竟不像我一樣,知道這沒有危險,并且願意置身與這個氛圍中。”
我想起了那天群魔橫行的場面,不免的有些汗顏,便在紙上落下了幾個字。
照顧一下別人的心情,絕對不會像屍體那樣一看到就想自插雙目的惡心場景,更不會造成一點威脅感!
除了會被家長們舉報,不會有一點兒不好,而且這已經是另一個世界,困擾已經也不再是困擾了。
《兩個娃娃》
【“媽媽,娃娃在看着你咧!”
小安娜抱着自己的布偶娃娃,興致沖沖的向自己的母親展示到。】
等一下,那麽我是安娜,娃娃,還是母親?我停下筆沉思了一會,果斷的做出了修改。
一筆給自己寫出個女兒來,難以想象。
【“姐姐,娃娃在看着你咧!”
小安娜抱着自己的布偶娃娃,興致沖沖的向薇薇安展示到。
薇薇安不耐煩的回答:“不是,她沒有在看我,你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誰。我正在選布料,沒有心思陪你玩過家家。自己一邊玩去。”
她忙極了,說話的時候眼睛也盯着面前的布匹,沒有分一點餘光給小安娜。
小安娜只好委屈的抱着布娃娃走了。
薇薇安說的倒也沒錯,布偶是那種老式的布偶,沒有所謂的眼睛,只用了一個圓圓的紐扣代替,顯得“眼神”僵硬而渙散。事實上,這個布偶已經跟不上潮流了。現在的娃娃會用美麗的彈珠做瞳孔,有着如小刷子的睫毛和半球形的眼睑,可以閉眼和發聲,是時下最受歡迎的款式。
“你怎麽沒有在看她呢?看你的眼睛,你可是有八個眼珠子的,總有一個在看她。”
她指的是紐扣上穿引針線的小孔。每個紐扣上有四個黑黢黢的細小的空隙,要是強行将它們看作是眼瞳,大概會十分怪異。小安娜才不管這些哩,她只是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話,用胖胖的手指扯着紐扣,莫名的感到氣憤。于是便把手上的布偶使勁往地下一摔,嚷嚷道:“薇薇安!我不要這個,我要那種有眼睛,會唱歌的娃娃!”
小孩子對于玩具總是喜興厭舊,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但是娃娃原本應該堅硬的木制紐扣,卻不知為何磕在地上,竟碎了一小塊,像是因為疼痛流出的淚水。
她注定會有一個塑料娃娃,娃娃頭殼上的植入了一簇一簇的金發,不僅能眨着藍色的大眼睛,嘴巴還可以開合,模拟人講話的動作,很讨她的喜歡。她甚至在去祖父莊園度假的時候帶上了娃娃。這一帶,就出了問題。
沒有人知道悲劇到底從哪一步開始,是買了這個娃娃呢,還是摔了那個布偶呢?
......】
毋庸置疑,買回來的娃娃是個惡魔。它會在半夜坐在小安娜的身上,沉重的身軀将她壓醒。會手持小刀,唱着詭異的歌聲,突然出現在家裏的每一個角落。有時候你只能聽見它嘴巴張合的噠噠聲,卻不能看見它的身影。你可以将它的眼睛合上,但它會自己睜開眼睛。你可以将它甩掉,但第二天依舊有它唱歌的聲音。
祖父的莊園,意味着短時間與外界隔離。我還特地描繪了一場暴風雪,将整個故事的發生的場景界定在這個莊園裏。轉換到現實裏,應該就不會出現大範圍的作用吧。
畢竟我只是想寫個小說,而不是表演一個怪談啊。
雖然事情總不像我想的那樣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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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下來的删删改改,我終于将《兩個娃娃》完成。将最後一句【薇薇安一斧頭砍斷了布偶的頭,血水漫天飛濺。塑料娃娃一陣抽搐,也沒了聲響。】寫完,我長嘆一口氣,累的簡直不想動彈。
日色已薄,浮雲浸染上濃濃淺淺的橘黃色,像是打翻了調色盤,向整個世界潑了一層黃暈。
看着還沒有完全暗下去的天空,想去見識一下世界的念頭又驟然浮現在我的腦海裏。鬼故事只有在晚上才奏效,我告訴自己要等待,但心裏又不免浮現另一個想法。看天色不就就要入夜了,現在小心一點,應該沒問題吧。說不定,白紙變槍不是什麽人都會呢。
再不濟,遇到什麽危險,只要盡量等到晚上就可以了。我對于自己寫的東西還是有些些自信的,要文筆沒有,驚悚就可以!
我覺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不免開心的擊了一下掌,立刻換起了衣服,準備将這個城市好好地逛一逛。
我面帶笑意的出了門,絲毫沒有察覺到肩膀上坐着的布偶,和随着我的足跡散落的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