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留公主臻業

第十二章留公主臻業

改元弘歸後,戴國終于呈現出新氣象。

然而仁重殿裏,泰麒看着一直沉睡的留姬,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泰麒召集了鴻基所有的醫者,醫者們看過留姬後都說她很健康,可她卻一直在沉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

骁宗對泰麒在蓬萊娶的妻子亦有幾分好奇,可惜匆匆一面後,留姬便因破解陣法沉睡,而戴國百廢待興,骁宗和泰麒分身乏術,只得由女官們照看留姬。

其實沉睡一個月後,留姬已經慢慢有了意識,只不過很朦胧,而且醒不過來,直到半年後,留姬才在某個普通的晚上,睜開眼睛。

看着宮殿的布置,她不用猜也知道是在仁重殿。

好在之前幾個月已經把思緒理清,她坐起身:“來人。”

一名女官上前:“留留姬夫人,請問有什麽吩咐?”

“我要更衣洗漱。”她一派從容的樣子,沒有半分局促。

“是!”女官本對于借居仁重殿的女子十分不滿,此時卻被對方理所當然的姿态迷惑了。

留姬理好衣衫,問:“臺甫在哪裏?”

“臺甫在主上的書房。”

“帶我過去。”

“抱歉,這是主上和臺甫議政的時間——”

“那我出去走走總可以吧?”

“可以,需要下官帶路嗎?”

“不必。”她看着那些女官一副盡忠職守卻自帶輕蔑的樣子,挑挑眉,駕輕就熟地走到了骁宗的書房。

門外的女官攔住了留姬:“主上與臺甫議政,閑雜人等不得擅闖!”

留姬莞爾:“請為我通報,就說留姬求見。”

女官多少聽說過這個名字,畢竟骁宗複位後,不少義軍中人都發現原本那位黑發黑眸的“臺甫”并非泰麒本人。

“請稍等。”

片刻之後,開門出現的并不是女官,而是一臉喜色的泰麒:“留姬,你終于醒了!有沒有不适之處?”

留姬搖頭:“我有事需要面見泰王陛下。”

“走吧,主上也一直很想認識你。”泰麒詫異地一笑,拉着她進入書房,骁宗正一身便裝坐在桌案前。

留姬端正地行了伏禮,骁宗笑道:“你的伏禮很周到啊。”

留姬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臉色微變,擡起頭看着骁宗,說道:“實際上,因為那個陣法的緣故,我誤打誤撞,恢複了一些記憶。”

她笑着對身側的泰麒說:“原來,我也是常世之人呢。”

泰王和泰麒臉色稍變。

泰王循着她五官的痕跡,抿唇回憶着,忽然大驚失色:“常世之人,黑發黑眸,你難道是臻業?”

“主上?”

“留姬?”

泰麒詫異地來回看着兩人,只見她微笑道:“真難為您還能記得一個二十年沒見的小鬼,臻業應該感到榮幸才是。”

泰王頭大地抓抓頭發:“我說你,怎麽突然就長大了?”

臻業笑道:“二十年前,我曾拜托我國臺甫開啓過隕旋晷。”

“原來是舜國寶重,不過真虧你能想到那麽偏門的東西。”他看了眼一臉迷茫的泰麒,說道,“這位她是舜國徇王陛下的女兒,留公主臻業,我陪伴驕王升山時,她曾是我們隊伍裏的醫者。”

而後臻業接過情節:“那時候我還沒有升仙,你知道我的親和力對無主妖魔有效,所以被同行者誤認為是鵬雛而遭到他人設計,被妖獸攻擊,幸好當時臺甫派了一只使令保護我,嵌澤将我送到蓬山,玄君大人為了救我一命而不得不讓我加入仙籍,因為是無功無德的賞賜性仙籍,所以不方便返還。之後我想起冬官府珍藏着可以逆轉時間的隕旋晷,便拜托臺甫幫忙開啓。當然,隕旋晷使用過後,我的記憶也消失了,原本這份記憶應該到我再次達到使用時的年齡才會恢複,但是這次破陣時誤打誤撞,意外地想起來了。”

她看向骁宗:“我自恢複記憶,便第一時間告知泰王陛下,希望不會帶來麻煩。”

骁宗無奈地看着臻業:“如此,我知道了。”他想了想,又問,“你可要回舜?”

臻業微微苦笑:“暫時不。”

想到這丫頭自從讀了大學就很少待在長夏宮,骁宗突然有些語塞。雖然三十多年前兩人還誰也不服誰,在一個隊伍裏升山,但是自從臻業停在十三歲而自己長到三十多歲,骁宗突然發現視角完全變了。

“那你可要去尋你那些故交游玩一二?”戴國百廢待興,他大概無法好好招待徇王陛下的掌上明珠。

臻業用一種苦惱的眼神看着骁宗:“泰王陛下,我已成年數載,早非無聊便呼朋引伴的小孩子,況且當年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可是把父王氣得不輕,我還不想被殺氣騰騰的臺甫抓回長夏宮。”

“這麽說,你要暫住白圭宮了?”

臻業微笑道:“那就多謝泰王陛下啦。如果讓我暫居九悠殿,我将感激不盡!”

“九悠殿是東宮,給太子公主住的!你還是住仁重殿吧,反正你應該很習慣了。”骁宗嚴辭拒絕,絕不給徇王陛下這個愛女如命的人一點記恨的機會。

“仁重殿啊……”臻業抱着一種壯士扼腕的心情看向泰麒,勉勉強強道,“好吧。”

此時泰王輕笑出聲:“臻業,你要不要那麽怕你家臺甫?”

泰麒也插嘴問道:“徇臺甫是很嚴厲的人嗎?”

“是非常非常非常嚴厲的人!”臻業臉色凝重道,“簡直毀了年幼的我對麒麟的所有美好期待。”

泰王對泰麒笑道:“确實如此,這個圈子裏,大家多少都知道舜國的公主和臺甫不合,這也是臻業喜歡游歷在外的原因。不過不知情者倒是都覺得他們關系很好,畢竟能在仁重殿長大的公主,也是及其罕見的。”

“談不上長大,我在仁重殿只住了三四年,後來就去大學了。”她用一種羨慕的語氣對骁宗說,“要是臺甫有要君百分之一的溫柔,我的童年也不至于過得如此凄慘。”

她那憋悶的樣子讓泰麒有些想笑,以前的留姬從來不會露出這種表情,一直一直都是那麽自信。

——不過現在的她似乎也很可愛。

臻業和骁宗是舊識,他們說話之間,泰麒也能了解到不少過去臻業的事,聽完之後從書房出來,他笑道:“原來你一直都是這麽厲害的人啊。”

臻業痛苦地說:“大半是被逼的。我從以前就一直想不通,王朝剛剛開始,百廢待興,臺甫應該很忙才對,可是他總有辦法監督我完成功課,稍不合意就諷刺我不配做王的女兒,就算為了父王,我也一點不敢懈怠呢。”

“徇臺甫是個要求完美的人吧。”他輕聲問。

“用蓬萊的話說,他是變态的骨灰級完美主義者。我真的有些同情父王……”

“徇臺甫在徇王陛下面前也是?”

“是啊,明明是個很會變臉的家夥,但在父王和大臣面前總是擺出一副耿直的樣子,無論誰說錯了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痛罵一頓。”

“感覺……徇臺甫是很強大的人。”

“是很兇殘的人。”臻業糾正道。

“可是,我的話,很多時候沒有辦法這麽直接地告訴主上和大臣我的看法。”泰麒低着頭,眸子微斂,似乎在看停在指尖的螢火蟲。

“我認為這和王的性格有關系。父王是那種謙和的老好人,雖算不上驚才絕豔,但為人處世面面俱到無可指摘,八面玲珑是不錯,但有時太過溫和。雖然我本人與臺甫不合,不過作為王的半身而言,臺甫很大程度上彌補了王不夠鋒銳的性格。泰王陛下和我也算是老相識,個性固執剛強,就像出鞘的劍,不小心就會傷到人,而你溫和的性格應該也能很好地彌補這一點,只不過朝代剛開始,一切都沒有上軌道,所以你在不安吧?”

“恩,以前我就很迷茫自身存在的意義,現在即使做了外人眼裏看起來很了不起的事,還是沒有任何幫助,再說有很多事原本就是你幫我的。”

“蓬山上年幼的麒麟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尤其在國家荒蕪、百姓悲慘的時候,或者看到成功的麒麟前輩,就會忍不住想要成為那個樣子。”

泰麒驚訝地看着臻業,後者微笑道:“別看我這個樣子,年歲大一點知道的事也會多一點。而且我名義上是五山女仙,每年總要去蓬山待兩個月應應景的。吶,在要君眼裏,想要成為什麽樣的麒麟呢?”

“希望自己可以很勇敢、很有才能、幫助主上讓國家便得富強。”

臻業敲了敲泰麒的額頭:“你在想什麽?你想一個人做完百官的工作嗎?處理政務都是靠經驗慢慢熟悉的,人際關系也是慢慢相處得來的,你為什麽這麽心急?還是說你對自己有什麽不滿?”

“我……”走到沒有人的花園裏,泰麒的聲音帶着些脆弱,“我不像留姬,一直一直都是很平凡、不受關注的人,我害怕自己承擔不了一個國家,我并不堅強,也不夠果斷……我……”

臻業直覺那是藏在他心底的話,他是個情感很細膩的人,所以常常會煩惱。

“你想成為堅強果斷的麒麟?”臻業有些哭笑不得,“其實正常的麒麟都沒有這種品質,我家那個除外。”

“诶?”

“你剛才聽到我喜歡游歷的吧?過去十八年間沒有王朝更疊的臺甫我都認識。雖然臺甫們性格多少會不一樣,但堅強果決這種東西都是不存在的。別的不說,你看景臺甫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實是個溫柔的人,喜歡說教但其實不兇;延臺甫看上去夠爽朗了吧?其實還是很心軟的。因為麒麟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麒麟是仁獸,而世間除了仁還有理,作為宰輔需要理來維持朝綱,作為仁獸需要仁慈憐憫以維持情緒,所以麒麟通常都會因為這兩種東西而變得十分猶豫,這是非常正常的。”

“那徇臺甫為什麽?”

“這個我也想知道答案,如果非要回答的話,也許因為他是藍麒麟吧,帶着冰雪之色而生,所以性格真的很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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