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嵇師兄
第3章 嵇師兄
◎“師妹!”◎
花盛妙極力冷靜下來。
這是她在原文裏自己說出的話,她自己總不可能坑她自己吧。
但是,花盛妙突然注意到這段中她之前沒有在意的一個小細節。
男主為什麽會感覺到害怕?
從這不多的上下文裏,顯然她不可能是男主害怕的源頭。
那也就是說,男主拜入天齡宗的時候,也聽到了她現在聽到的那些傳言?
所以,就和看似兇神惡煞的黑豕一家,其實都是好妖怪一樣,她現在聽到的這些傳言,只是無中生有的謠言?
想通這一點,花盛妙冷靜下來。
比起外界沸沸揚揚的恐怖傳言,她自然更相信幫過她許多次的“金手指”。
飛鳶的飛行體驗感極佳,樹藤吊挂而成的吊椅只是微微搖晃,雖然沒有窗臺,空氣卻清新柔和,燈座也不刺眼,花盛妙往吊椅裏一趟,很快就進入了半夢半醒的舒适休憩狀态。
等到飛鳶停下,還沒等桑明奇叫她,花盛妙就精力充沛地睜開眼。
桑明奇面色複雜,“師姐,看了那些秘聞,你為何還能入睡?”
花盛妙拍了拍桑師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師弟,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如果游池真人和弟子真如傳言所說的兇殘,天齡宗可是正道大宗,怎麽能容得下他們呢?”
桑明奇不服道,“或許傳言有誇大之說,可是師姐,進了游池真人道府,或死或瘋的弟子……”
不知不覺中,飛鳶竟然已經抵達目的地。
飛鳶的大門無聲打開,看見門外寂寥荒蕪,如無人之境的深山荒嶺,桑明奇的話猛然收住。
“……師姐,若是你害怕,我這有一處傳音靈螺,危急關頭你也可以聯系我。”
花盛妙遲疑了一會兒,突然有種大學裏被熱情師弟推銷電話卡的即視感。
該不會桑師弟一路上的苦心規勸,都是為了方便他推銷的這一刻吧?
花盛妙誠懇道,“師弟,我身上沒有什麽值錢的物件,買不起傳音靈螺……”
桑明奇義正言辭道。
“師姐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只是擔憂師姐的安全,才想送師姐這傳音靈螺。”
下一刻,桑明奇畫風一轉。
“不過師姐執意要還我,我也只能卻之不恭了,師姐若是現在囊中羞澀,可以等手中有積蓄了再還給我。當然,若是師姐……,這靈螺也是算是我送給師姐的了。”
好家夥,電話卡先用後付費是吧?
花盛妙算是開了眼了。
不過地球人對通訊工具的需求已經刻進了基因裏,花盛妙還是接過了傳音靈螺。
“這法寶該怎麽用呢?我可以給別的修者傳音嗎?……我日後得付師弟多少靈石?”
經過一長串的問題轟炸,終于進入砍價環節,花盛妙大刀砍了一半的價格。
然而從桑明奇最後略微輕快的離開步伐中,花盛妙還是痛心地知道——
她果然還是被宰了。
看來不管是地球上還是修真世界,來推銷的熱情商家永遠不會虧。
飛鳶飛走了,花盛妙回過頭,看着眼前一片了無人跡的荒山野嶺,試圖找出能接引她的人。
“敢問此處可是游池真人洞府,我是……”
“師妹!”
一道興奮的聲音從花盛妙身後冒出。
花盛妙猛然一轉頭,一位穿着青藍色長袍,頭戴銀冠,相貌在一衆修真界的俊男美女中也格外俊朗有神的青年,貼得極近地直勾勾看向她。
這什麽鬼片裏的回頭殺?!
幸好花盛妙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鎮定地後退一步,與那人隔出一段安全的社交距離。
“師兄可是游池真人座下弟子?我叫花盛妙,是今年拜入游池真人名下的弟子。”
銀冠青年熱情地笑了笑,笑容燦爛開朗,讓花盛妙不合時宜地想到了自家村口的大黃狗。
“師妹好,我叫嵇明洛,人族魂修。現在是你的……”
銀冠青年偏頭想了想,“……四師兄。不過我們師門的排名不是按進門先後來的,是按修為戰力來算的,所以師妹可以不用叫我四師兄,直接叫我嵇師兄好了。如果師妹打得過我,叫我嵇師弟也沒問題。對了,師妹是妖修嗎?是怎麽修煉成人的,可以都告訴我嗎?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外人了,師妹可不可以多與我說些話?……”
花盛妙首先被游池真人這一脈“自由”的先後排序震驚到了,她忍不住問道。
“嵇師兄,游池真人對此沒有意見嗎?”
銀冠青年露出明晃晃的大白牙笑容,花盛妙甚至錯覺她能看到嵇明洛背後搖着的大尾巴。
“師尊當然沒意見的,如果小師妹你能打得過師尊,當師尊的師尊也沒問題哦!”
自由,太自由了。
花盛妙大受震撼。
她隐隐感覺到了游池真人這一脈從上到下都不太對勁。
“……嵇師兄,我可以拜見一下其他幾位師兄嗎?”
“當然可以!我現在帶你去找一下三師兄,三師兄在哪呢?三師兄……”
嵇明洛念念有詞着,如同陷入了工作狀态的專注大狗,徑直撲進了一旁起碼有一人高的野草裏。
花盛妙看了看野草,又看看自己特意挑了城裏最好的衣鋪,想給師門衆人一個好印象才買了的淡粉襦裙。
總覺得在這裏的生活,似乎會比萬妖嶺更加“水深火熱”。
茂密的野草叢裏,突然冒出一張臉。
“師妹,不跟上來嗎?”
花盛妙一咬牙,“師兄,我這就來。”
花盛妙變出原形,然後将自己高價買來的衣裙首飾小心解下,放進她的大包裹裏。
“師兄,我的包裹放在這裏應該不會有人偷吧?”
嵇明洛像是遇到了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青年俊朗的面容上浮出困惑,他不确定地說道。
“應該……不會吧。如果有人偷走了,我一定會幫師妹你搶回來的。”
看着嵇師兄堅定的神情,花盛妙放松了不少,雖然她從妖身變成人形,也有自帶的衣裙。
可是她能變化出的的藍色衣裙過于簡單,感覺與天齡宗城池的大部分人類格格不入,她就打算入鄉随俗的買了件常見的襦裙。
不過現在看來,她的擔心好像不是很有必要。
“師兄,我變成原型有點難以快速移動,暫時落在你肩上可以嗎?我的妖身很輕的。”
如果是換到一個規矩森嚴的師門裏,花盛妙自然不會問這麽冒犯的問題。
可她已經感覺到了游池真人門下的幾位弟子,相處得應該都非常“自由”,她也入鄉随俗,變得“自由”一點好了。
“好的!”
果然,嵇師兄沒有拒絕她的要求,還熱情提出要不要幫她找個固定的系帶。
花盛妙拒絕了,然而十秒後,她就開始為自己沒有完全放開的那點“禮貌”而後悔。
嵇師兄在野草叢中上蹿下跳,全力奔跑的讓人只能看到幻影的速度,真的好像一頭撒歡跑的大狗。
而她,就像固定在狗頭上的攝像頭。
花盛妙開始暈車了。
在她吐出來之前,嵇明洛終于在一處荒草淹沒的石屋前停下,花盛妙也跟着恢複成人形,站在嵇明洛身後。
嵇師兄習以為常地推開被野草叢淹沒的沉黑石門,門裏沒有任何透光的窗戶,如同一處密不透風的石窟,然而花盛妙卻聞到了淡淡的海水潮濕氣息。
“虞師兄,我帶着師妹來看你了。”
花盛妙遲疑了一會兒,沒有立即跟着嵇明洛進去。
下一秒,一道快得就像幻影一樣的人影,如同發射的炮彈一樣,被從門中惡狠狠丢了出來。
“嵇師兄,你沒事吧?”
嵇明洛摸了摸自己的頭,笑容依然燦爛。
“沒事,就是我忘了,虞師兄有起床氣,不喜歡被人打擾。”
嵇明洛一轉身,手掌用力拍打着石門,悶響聲震得花盛妙耳膜微微發麻。
“虞師兄,不要再睡了,師妹今天剛來我們洞府,我們也要盡地主之宜,帶師妹游覽一番洞府景色。”
門裏傳出沙啞而戾氣十足的人聲。
“她若是能留到兩月之後,才配我叫她師妹。嵇明洛,你的瘋病什麽時候才能好到記住這件事?”
銀冠男人拍着門的力道突然弱了下來,他喃喃道。
“兩月之後,兩月之後……”
嵇明洛轉過頭,怔仲看着花盛妙,臉上的神情困惑得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師妹,為什麽要等兩月之後,虞師兄才能喚你師妹呢?”
嵇明洛用力地敲了敲他自己的頭,力氣大得幾乎和拍石屋門的重響無異。
他痛苦得像是極力想讓自己想起什麽。
“兩月,兩月……”
如果是在地球上遇到這一幕,花盛妙肯定拔腿就跑了。
然而想到原書裏,認真而肯定地說着師兄都是好人的“她自己”,花盛妙開口。
“師兄,”
少女認真地看着他,語氣輕柔得像是哄着病痛的孩子。
“我餓了,能不能帶我去找一點吃的?”
嵇明洛茫然地停下敲頭的動作,似乎很快忘記了自己剛剛在痛苦些什麽,重新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只是這一次,銀冠男人臉上的笑容,似乎要比之前毫無陰霾的燦爛要淡上許多。
“好,我帶師妹去找吃的。”
花盛妙原本做好了自己會吃到什麽魔鬼食物的準備。
然而嵇明洛異常娴熟地去抓了一只山雞,如同一個最平常不過的凡人一樣,只是嵇明洛能憑空掏出一個三足一人高的大鼎,青年認真地将鼎放在湖邊,開始砍柴燒水,然後認真燙雞除毛,最後再給花盛妙做了一鍋雞湯。
雞湯裏沒放什麽食材和調料,吃起來甚至帶着一點淡淡的肉腥味,但是在毫無廚藝可言的黑豕一家呆久了,花盛妙已經對沒有燒糊的,能入口的所有熟食,都産生了一種感恩戴德的心情。
“師妹,好吃嗎?”
看着花盛妙埋頭苦吃,嵇明洛認真地問道。
花盛妙這才想起這鍋雞還是嵇明洛做的。
“挺好吃的,師兄,你不吃嗎?”
看着少女臉頰塞得滿滿的,清亮黑眸生機勃勃的樣子,嵇明洛有點遲疑地說道。
“我,我好像,很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嵇明洛握着平白出現的一個空碗,看着碗中飄着黃色油脂的湯。
他低下頭,突然頭痛欲裂。
輕薄的白瓷碗掉落在河邊的碎石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破響。
花盛妙咀嚼的動作突然呆住,她下意識看向嵇明洛。
這湯有這麽難喝嗎?
“走!”
再度擡起頭時,嵇明洛原本臉上的燦爛笑容,變成了壓抑着暴戾陰鸷的扭曲面容。
“還不快走?!”
花盛妙非常聽人勸。
她放下碗,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問,就順着自己記得的來時的路摸索着跑了回去。
回到飛鳶停下的地方時,她打開自己的包裹看了看,确定東西都沒丢,更加長松了一口氣。
她換上行動更方便的簡便行裝,走到陰涼樹蔭下等着。
樹蔭下非常陰涼,縱使是正午時分,暖金日光從葉子縫隙中落下,花盛妙也有種好像站在寒泉邊緣的感覺。
而且明明是荒山野嶺,茂密的林間叢草都沒有什麽蟻蟲,寂靜得像是沒有其他的活物存在。
花盛妙站着有點累了,她看了看從地底鑽出,粗壯黑沉的樹根,一看就非常适合當凳子,她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從心地坐下。
她的手支着腦袋,涼風習習,帶來陰涼的林木土壤氣息,仿佛回到了萬妖嶺。
少女的頭一點一點着,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卻與之前的熱情截然不同的冰冷聲音将她驚醒。
“你怎麽還不走?”
花盛妙擡起頭,看着嵇師兄在太陽底下也讓人格外發寒的陰恻恻神情,她認真問。
“師兄,是不是……不會有飛鳶經過這裏啊?”
那她怎麽走?總不能一個人開始荒野求生吧?
嵇明洛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臉“你在說什麽屁話”的冷漠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