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留宿
第10章 留宿
◎“師妹,什麽是大魔頭?”◎
嵇師兄會死?還在死前把他的“道”送給她?!
她和嵇師兄的關系以後會好到這種程度嗎?
而且,大道也是能随便送人的嗎?!
回想着今晚在門縫裏看到的那雙紅瞳,花盛妙實在難以想象這是怎樣的一幅場景。
對了,她是不是好像忘記了什麽?
雨滴敲打着門窗的聲音越發響亮,花盛妙突然想起,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嵇師兄……現在,該不會在這雨天,還躺在竹樓門口吧?!
打開緊閉的雕窗,刺骨的冷風帶着雨絲飄進,有一種格外不同尋常的寒意。
花盛妙極目遠眺,依稀能看到竹樓門口依然躺着的模糊黑影。
【“好,好冷……”】
書裏描述的孩童哭喊聲音,似乎出現在了她的耳邊。
就當是為了感謝嵇師兄親手給她做的那鍋雞湯吧。
花盛妙深吸一口氣,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玄月命線。
反正有玄月命線在手,她也不必擔心嵇師兄會突然襲擊她。
剛剛在沐浴的時候,她已經順手試過了這件法寶的威力。
只需要極少的靈力催動,不僅可以攻擊防禦,還可以短暫變化成她想要的物品。
走到閣樓門口時,花盛妙穩穩地握着手中厚實的白色綢傘,心中更多了幾分安全感。
走到竹樓門口的人影面前時,花盛妙灌輸入靈力,讓厚實足以容得下三人的綢傘無風懸浮在她和嵇明洛上方。
她原本想要将嵇師兄扶進竹樓裏,可花盛妙定睛一看,手上的動作一頓。
嵇明洛躺卧的姿态,是不是與她離開前相比,有些變化?
“嵇師兄?”
花盛妙蹲下身,試探性問道。
嵇明洛突然死死睜開眼,紅色眼眸微微顫抖,無比警惕地看着她,水滴從青年的紅色眼瞳豎直向地下墜落,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絲。
這一刻,花盛妙甚至有一種她和嵇明洛的地位完全颠倒,嵇師兄反而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的錯覺。
嵇師兄竟然醒了,而且看上去好像還挺害怕她的。
花盛妙也不想再刺激他,她好心提議。
“師兄,現在下雨,我帶你進屋休息吧?”
嵇明洛的唇動了動,聲音微弱的甚至比雨滴落地的聲音還要小。
“師兄,你說什麽?”
嵇明洛的身體被氣得發抖,這一次花盛妙終于聽清了他剛剛說的話。
“魔頭……你休想蠱惑我……即便,嵇家将我除名,我也絕不會與你們同流合污!”
說完這一長串話,嵇明洛嗆咳一聲,又嘔出一口深紅的血。
花盛妙:?
什麽魔頭?什麽嵇家?
師兄不會是失血過多變傻了吧?!
然而看着嵇明洛又嘔出一口黑血,花盛妙只能認真解釋。
“師兄,你別生氣。我真的不是魔頭……”
靈光一動間,花盛妙突然想到了自己剛剛在小說中看到的那段情景,她好像知道嵇師兄為什麽這麽害怕她了。
“師兄,你現在幾歲?”
嵇明洛瞪大紅得幾乎滴血的眼瞳,似乎只要還有一點力氣,就能當場咬死她。
“那個大魔頭叫你師妹,你……還敢說你不是魔頭?我雖然只有六歲,卻也知曉人族大義……”
花盛妙被逗笑得撲哧出聲,嵇明洛更加不堪其辱地皺緊眉。
“你笑什麽?”
花盛妙也知道自己這一笑很損功德,她強行捏住自己的臉,止住自己的笑。
“師兄,你要是這麽論的話,大師兄是大魔頭,我是五魔頭,師兄你論資排輩都比我年長,可是比我還要大得多的四魔頭。”
“你,你胡說!”
嵇明洛氣得漲紅了臉,蒼白失血的面孔,終于有了幾分血色。
“我怎麽胡說了?你看看你自己,是不是比我長得更高,還穿着和我一樣的宗門弟子服?”
花盛妙看着嵇明洛一臉被她的話吓傻了的樣子,突然感覺自己這一天裏受到的精神傷害,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彌補。
直到一道溫吞柔和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師妹,什麽是大魔頭?”
花盛妙僵硬地轉過頭,對上大師兄漆黑死寂的眼眸時,她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都停跳了一拍。
老祖宗說的對,果然不能在背後說人壞話。
這一刻,花盛妙腦中想象出了無數幕大師兄身後冰冷銳利的月絲,刺透她心髒的畫面。
花盛妙發誓,如果時間能倒退,她一定不會再這麽逗弄嵇師兄。
但事實是,孟春邈安靜地看着她,似乎只是純粹地等待她給出問題的答案。
花盛妙想過狡辯,最後還是在沉默中,揪着衣角低頭認錯。
“師兄,我……我剛剛只是借着嵇師兄的話,想逗他玩,不是真的想要诋毀您。師兄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了……”
孟春邈慢慢地眨了眨眼,他的聲線仍然溫吞而輕柔。
“大魔頭,原來是诋毀之言嗎?我聽旁人說得多了,倒不覺得這稱呼有何不對。”
柔軟的月絲從孟春邈身上飄到花盛妙面前,卻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少女的頭。
“小師妹,不必放在心上。”
花盛妙沒想到孟春邈竟然這麽輕易地放過了她。
面對這麽好說話的大師兄,她甚至忍不住生出了一點愧疚。
大師兄,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兇殘……吧?也許大師兄的行事作風,有大師兄自己的道理。她不應該先入為主,只憑簡單的幾件事就斷定孟春邈的為人。
“……謝謝,師兄。”
花盛妙鼓起勇氣朝孟春邈笑了笑,少女清亮的黑眸多出了幾分真心實意的親近意味。
“師兄也是察覺有大雨落下,特意來帶走嵇師兄的嗎?”
看來游池真人一脈的師兄弟,也不是真的沒有一點師門情誼……
然而孟春邈搖了搖頭,雨絲仿佛刻意避讓他所在之位,即使沒有上方半點遮擋,也沒有任何雨水打濕他的衣袍,他的面容仍然如同高空之上的霜雪明月般清凜不染。
“不,是我覺得血腥味過重,才開啓了此地的雨陣。”
孟春邈溫聲繼續道,“此時過來,也只是想将嵇師弟驅回他的洞府中。”
花盛妙:……她收回剛剛的那番忏悔。
原來這雨不僅是大師兄為了搞衛生而下的,而且大師兄特意趕過來,還是為了趕人的?!
這好像驅趕闖入地盤的野狗一樣的雲淡風輕發言,到底是進行過多少輪這樣的流程才這麽熟練?!
游池真人弟子的生存環境,也太惡劣了吧!
花盛妙現在好像有一點理解,為什麽不管是成年的嵇師兄,還是現在心智只有六歲的嵇師兄,都把大師兄當成是大魔頭了。
這應該,大概真的不能怪嵇師兄。
花盛妙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半步。
雖然大師兄到目前為止除了向她提出疑似“買眼睛”的詭異要求外,沒對她做出過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舉動,可這一通對話下來,花盛妙剛剛彌補好的心理陰影,已經比這地方的月亮還大了。
果然,她還是盡快跑路吧。
相對無言的沉默間,嵇明洛的聲音嘶啞響起。
“……我……我不要回去!我不要一個人呆着!”
當他聽到“驅回洞府”那一句時,嵇明洛本能地想到了漆黑冰冷的窄間,濃郁惡心的血腥味道。
孟春邈是他完全不敢靠近的真正魔頭,可是另一個人……
‘師兄,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吧。’
‘師兄,你想要嘗嘗嗎?小心……’
……師妹……花盛妙……
陌生的聲音與記憶,伴随着尖銳的痛苦刺攪着他的頭顱。
嵇明洛本能地感覺,眼前的少女是他在水淵中唯一的浮木。
嵇明洛的發冠歪斜,胸口染血的傷洞沒有完全愈合,被血染成深紅一片的衣袍狼狽不堪。
但他仍然擡頭,用着祈求般的目光注視着唯一可能會答應他的施援者。
“師……妹,我……我不要……”
眼淚無聲從嵇明洛的眼眸中落下,嵇明洛濕漉漉的面孔如同被浸透在水下的絕望溺水之人。
花盛妙捏緊了裙角,看着嵇師兄蒼白失血的臉,她轉過頭,看向孟春邈。
“孟春師兄,嵇師兄如果能洗淨身上的血跡,能不能讓他也在這裏住一晚呢?”
孟春邈沉黑寂靜的眼眸定定看着她,溫柔聲音間似乎帶着一點疑問。
“小師妹不是讨厭血跡和鬼物嗎?”
聽到這句話,花盛妙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個奇怪的猜想。
不會是因為她挑選洞府的時候提出的要求,才會讓大師兄想開啓雨陣,然後把嵇師兄趕走吧?
花盛妙打了一個寒顫,瞬間清醒過來。
不不不,這和她有什麽關系?
她不能因為大師兄目前為止對她還挺好的,尤其是與嵇師兄這麽慘烈的對比之下,就把大師兄的鍋背在自己身上。
“有大師兄送我的玄月命線防身,我現在也沒有那麽害怕了。”
孟春邈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
花盛妙乘勝追擊,“師兄是同意嵇師兄留下了嗎?”
孟春邈慢慢道,“師妹若是不害怕,留鬼物住一宿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