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野營

野營

市中心即使是深夜也燈火通明。

這座鋼鐵水泥鑄造的城市即包容又疏離,它是很多人的夢之地,也是很多人的埋骨所。

顧逢清回到借住的任曜的住所,先洗澡卸妝,過緊的晚禮服褪去,換上輕便的真絲睡裙,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胸腔能喘氣了。

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要犧牲舒适感。

她一邊吹頭發,一邊掏出手機背誦考研單詞,一口氣過了三百個,所有雜活兒也幹完了,包括衛生間的地都拖好,全身輕松地躺在床上,她心裏還是不得勁。

那點子心緒翻翻騰騰,吵得人不得安寧。

很久很久,直到顧逢清有點睡意時,才接到李妍兒姍姍來遲的電話。

“逢清,不好意思啊,我玩得太嗨了沒看見手機。”

“你回去了嗎?任曜給你送回去的?”

顧逢清搖搖頭,嘴上也迷迷瞪瞪地回應:“不是,我打車回去的。”

“什麽?!”

那邊炸了:“他沒送你?那他幹嘛去了,下半場也沒來,光讓我們幾個擱那玩。你要考研就算了,他個壽星憑什麽不來!”

這話一出,顧逢清登時醒了。

任曜不在?

他幹嘛去了?

女孩的第六感一下靈了,顧逢清問道:“路平卿也不在嗎?就是我媽今天帶來的那個女孩。”

李妍兒左右看了看,回:“也不在,下半場就沒看到她,我還想找她玩呢。”

顧逢清一下子聯想到,任曜估計是送路平卿回家了。

她打不到車那會兒,曾經看到過任曜,對方見她自個兒在酒店門口站着,還出聲問呢,問她是不是在打車。

顧逢清以為他要去赴下半場,就沒開口請求他送自己,沒想到這人是把時間空出來送別人了。

剛平複了些許的小心思又翻騰上來,顧逢清都唾棄自己,怎麽那麽小心眼子,不就沒送自己嗎,不就是送了別人嗎,她和任曜都認識多少年了,還在乎這點小事?

那邊李妍兒見她半天不說話,也微微壓低聲音問道:“逢清,你今天怎麽沒表白啊,不都計劃好的嗎,我還給你遞本子呢,你都不接。”

顧逢清沉默了一會,慢吞吞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可能還是沒準備好吧,也許時機還沒到。”

“什麽時機不時機地。”李妍兒不贊同。

“你再不抓緊點,任曜就要被搶走了,你也不看看他有多搶手。”

電話挂斷,顧逢清卻翻來覆去睡不着了。

——

第二天她照常起早,去市中心圖書館占位置。

雖說過不久考研就要報名了,但她還沒擇好校,所以目前只暫時學着考研英語和大略的專業課,她的專業最好的學校在北城,可是讀研三年,一走就是那麽長時間。她又舍不得西城的朋友。

帶了單詞書和平板,顧逢清慢悠悠溜達着,來到市圖書館。

這裏面有一棟開放的自習室,裏面是形形色色備考的學生。

裏面學習氛圍很好,但是很搶手,去晚了就占不到位置了。

顧逢清去得很早,如願占到了慣常坐的角落裏。

這兒隐在一憧超大的大理石柱後,本來三三相對的六人桌也改成了面對面的雙人桌。

她喜歡清淨,最好能沉沒在濃厚的學習氛圍中躲起來,那樣學起來特別安心。

打開平板,她跨跨跨背了二百個單詞了,面前坐了個人。

畢竟最少也是雙人桌了,不可避免還是要跟別人拼的。

但顧逢清這人很知禮,知禮到有些冷漠的地步,一點該有的好奇心都沒有,連擡頭都不擡頭,眉眼低垂,只專心在自己的事情上。

有時候跟陌生人面對面學一整天了,她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今天一如是,但對方一坐下,她鼻端嗅到了絲絲縷縷勾人的香氣。

味道是不受主觀意識控制的,只要她還在呼吸,就一定會聞到。

這香氣很特殊,顧逢清不好形容,不像香水,沒有那麽刻意,像是皮/肉中由內而外散發的,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香氣,是山頂上魂牽夢萦的煙,帶着雨後空曠的韻味。

甚至還有點熟悉。

即使這樣,她依然沒有擡頭看對方一眼。

顧逢清昨晚幾乎一夜沒睡,背單詞又特別助眠,雖然她不想在圖書館那麽神聖的地方睡覺,但實在忍不住了,“啪叽”一下,倒在了單詞書上,着了。

那邊幾乎是她剛閉上眼,對面的人就望了過來。

顧逢清對面坐了個男人。

那男人見顧逢清睡着後,放下正在看的書本,不再掩飾自己熱切的目光,像是沉溺在深海裏枯骨,終于遇見了他的浮木。

顧逢清睡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每眨一下就是少看一眼,少看一眼都是虧了。

他也不玩手機,也不做自己的事情,只是目光悠長悠長地凝視着顧逢清,眼神裏寫滿了情緒。

青筋分明的修長手指不自覺顫動,似乎要忍不住了,想要觸碰對方,卻生生被主人的理智忍住。

日頭升入穹頂正中,豔陽從落地窗外灑進來,顧逢清才猛然驚醒。

她“嘩”一下坐起,拍拍麻了的手臂和側臉,看看手機,睡了三個小時。

一上午算是白費了。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罵她,占了圖書館的位置不學習擱那睡覺,她真的很抱歉,突然就睡着了,自個兒都沒意識到。

對面突然傳來一聲輕笑,顧逢清呆愣愣望過去,忽然撞進一雙上挑的狹長眼睛裏。

她剛要問問對方在笑什麽,突然被驚豔了。

好漂亮的男人。

對方骨架很大,感覺坐着都與她有身高差,寬闊的肩背将椅子遮得嚴嚴實實。

一件簡單的黑t,配着銀質鎖骨鏈,黑色皮衣松松垮垮搭在肩膀上,半長的及肩發層次分明,隐隐有銀色耳飾掩在長發裏。

眉骨比周圍人深,鼻梁很高,長眉入鞘,配上上挑的狹長雙眼,真真稱得上一句劍眉星目。

連見慣了頂級帥哥任曜的顧逢清都不得不臣服在對方的美貌中,真是沒有一處不和諧,沒有一處不好看。

面前的男人見她呆愣住,又是一聲輕笑。

沒有鏡子,顧逢清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樣子有多可愛。

剛睡醒,原本一絲不茍的長發有些淩亂,臉蛋紅彤彤的,眼睛裏好像還蒙着一層水霧,嘴唇也紅潤潤的,男人多看了好幾眼。

顧逢清愣了好一會,忽然膽怯起來,她可不敢跟大帥哥說話,從包裏掏出濕巾擦擦臉,繼續學習了。

面前的男人不着痕跡看着她動作,人不睡了,他不好意思明目張膽盯了。

這個短暫的小插曲過去,顧逢清重新投入學習中,她本以為跟大帥哥只是萍水相逢,沒想到接下來好幾天,都是對方坐在她對面。

倒是挺巧。

——

很快迎來了十一假期。

身邊的朋友們畢業後就開始忙碌了,她們不是需要繼承家業就是被逼着着手自己的事業,她們那樣的家境,需得做出一番成績來,才能讓家族福壽綿長,否則虧待家族的培養。

只有顧逢清,還跟個閑人似的,想做什麽做什麽,雖然嘴上說着要考研,但她并不着急,打算明年再報。

顧瀾對她并沒有什麽要求,每年生活費按時打在卡裏,房子車子也早就給她買好,平時還跟個小女孩似的,想住哪裏住哪裏,想幹什麽幹什麽,養她跟養貓似的。

沒有任何要求,活着就行。

但也只有她那麽清閑,四人團裏任曜繼承家業,正在從中層幹起,每天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

李妍兒也被她大姐帶着學習管理公司,竹子澗自己的公司也開得風生水起。

所以平時顧逢清還是很孤獨的,只有假期了大家才有機會聚一聚。

上次見面還是任曜生日會的時候了,當時雖然有點不愉快,但她們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這點事兒很快被時間沖淡。

她從夏天的時候開始策劃野外露營的事,她一直很喜歡這種活動,好朋友們一起準備工具,到安全又新奇的環境中聚聚餐,看看星星。

當時她把想法發在四人小群裏,大家都說好,後來一直沒時間,現在十一假期來了,正好她這幾天學得也有點累,是時候放松一下了。

這樣想着,她撥通了任曜的電話。

“曜哥,十一有空沒,咱們去野營吧!”

任曜和顧逢清有小半個月沒聯系了,猝然接到她的電話,潛意識裏有點雀躍,連工作上焦頭爛額的事都沒那麽煩躁了。

“好啊。”

他清越的聲音裏淬着笑意,哄小孩似的低聲道:“是不是學習學煩了啊?想吃什麽,曜哥給你做,到時候帶過去。”

顧逢清的心随着任曜的話一起一伏,她逐漸生出點甜蜜的意味,但還是體貼道:“不用,你工作那麽忙,就我一個閑人,都全權交給我好了。你當天來個人就行。”

挂斷電話,任曜還沉浸在雀躍裏,突然一個冷冰冰的無機質聲音在耳畔響起:“宿主,這是一個和女主增進感情的好時機。”

這話一下子把他從甜蜜氛圍裏抽拉出來,他整個人也随着系統的音色冷下去,慢慢恢複冷靜的理智中。

沉吟片刻,他說了句“好。”

之後,他複撥通顧逢清的電話,張口提要求道:“逢清啊,能不能加個人?路平卿也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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