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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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殺的,這還是原野這輩子第一次那麽無措。
臆想的主角本人發現了他打造的伊甸園,可這個伊甸園滿地龌蹉,是他心底最黑最深的秘密。
原野慌忙想用高大的身軀阻擋她的視線,就要把人往外推,結果顧逢清一個箭步跳了進來,本來像小鹿一樣好奇的目光,在看清全貌後,變得眉頭緊鎖。
一個二十多平的空間,連吊頂都刷成了黑色,熒白的燈帶沖刷了色調帶來的壓抑,裏面一件家具也無,只在周圍一圈打了一排矮櫃,地上鋪着厚厚的黑色地毯。
顧逢清拂開他的手,閉了閉眼,再睜開,滿牆的照片映入眼簾。
上面,從時間線劃分了很清晰的順序,這面牆是顧逢清初中,這面牆是高中,最長最大的牆上是大學時期,大大小小橫貫整面牆壁。
“你大爺的……”她真的,一時間甚至找不到任何詞語來描述這一刻的沖擊。
狗人還怪會布置,燈光打的跟博物館似的,讓人一眼就能發現重點。
顧逢清看着一面牆上最中心最大的照片,上面的她才初中,正在靠在窗臺邊發呆,斜後方的角落裏,原野露出半邊身/子,擋住臉,悄悄拍了張合照。
畫面青春洋溢,那個時候手機像素還不太好,教室裏沒什麽人,或者說都被原野p掉了,風吹動窗簾,顧逢清紮着高馬尾,嫩到能恰出水。
原野身上穿的也是她們初中的校服,看來兩個人真是初中同學,還是同班同學。
她怎麽就沒發現有個人那麽關注她呢?
顧逢清深深呼出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轉頭看向他:“解釋解釋?”
原野站在原地吞了口口水。
殺了他吧。
“你真是讓我大吃一驚。”顧逢清現在發現,這人為什麽能做出肆無忌憚跟蹤的事,他就不是正常人。
她感覺之前自己讓原野反省一下的舉動非常可笑,更變态的還藏在後面呢,跟這間屋子一比,跟蹤算啥!
顧逢清站在一個矮櫃旁,拿起上面的東西一看,呦,這不是她高中作業本嗎。
她高中就不記得有原野這個人,到底怎樣回事,還能把她的作業本順來。
往前看看,小到黑色水筆、橡皮、發卡,大到她的試卷、筆記、甚至是一件洗到發白的校服。
啊,她真覺得有點惡心了。
顧逢清靠在矮櫃上,抱着胳膊冷淡地看着他,下命令道:“還不說話?”
原野頓了頓,卻靠近過來,做了個讓她意想不到的舉動。
原野單膝跪地在她身側,擡起顧逢清的一只腳,把她的拖鞋給拿了下來。
顧逢清被驚到慌忙用手撐住矮櫃,才沒摔在地上。
兩只拖鞋都褪去,原野用大手拿着她的鞋,放在了門外。
呦,這是嫌棄她鞋髒呢。
顧逢清往下瞄了瞄,原野也是赤腳進來的,光腳踩在地毯上,黑色大拖鞋脫在了門外。
還怪講究。
然後,他就跟條犯了錯的狗似的,盤腿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期期艾艾開了口:“你是一點也記不得我了。”
?
“你還記得嗎,你初二那年,有個上一屆的休學學生,複學後轉到了你們班。”
原野頓了頓:“那個人就是我。”
“當時我剛被我父母丢棄,她們帶着剛出生的弟弟搬去了隔壁省,前一年家中不斷争吵,我爺爺看不起我母親,矛盾不斷升級,我媽媽為了擺脫老爺子,提出要搬走,我爸更是直接威脅要跟老爺子斷絕關系。”
“我爺爺當然不同意,兩方争執到最後的結果就是,把我留下,我爸爸他們才能走。”
“然後我就被抛下了。”
原野擠出憂郁惆悵的表情,漂亮的雙眸都染上楚楚可憐,用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顧逢清。
“在那種情況下,我抑郁了,休學一年,後來被老爺子逼着複學,然後就遇見了你。”
顧逢清一直靜靜聽着,越聽越心驚。
“你知道嗎?”原野忍不住流露出眷戀,慢悠悠道:“我剛見你那天,你是文藝委員,在後面出黑板報。”
“我很無聊,看見一個女孩紮着頭發,踩着凳子,袖子高高捋起來,在黑板上寫寫畫畫,我看了很久,不自覺就看入迷了,當你回頭的一剎那,我被驚豔了。”
“我從來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女孩,好像什麽美好的事物都比不上她,我呆呆地看了你好久,從此就記住了你。”
被他這麽一說,顧逢清好像回憶起來,初二那年是有那麽個人。
高高瘦瘦的,跟條竹竿似的,跟任曜一屆,明明是學長,卻淪落到和他們成為同班同學。
她想起來對方一直很陰郁,長劉海擋住半邊臉,也不說話也不交友,就是成績特別好,但是反而不讨人喜歡。
好像不少人說過他的壞話,當時顧逢清還制止來着。
“然後呢?”她問。
“然後……”後面的話不知為何有些說不出口,然後他就開始關注顧逢清,一點一點了解她,知道她有三個特別好的朋友,好到別人壓根插不進去,不管誰跟顧逢清走近一點都會被其他三人排斥。
他沒想過一定要靠近她,用自己的方式一點一點了解她,知道了她天性良善,從不為難任何人,對誰都大大方方的,甚至會為了顧及別人而委屈自己。
原野的生活中從來沒見識過這樣的人。
他漸漸把顧逢清當成了生活中的調劑品,到後來變成每日不可或缺的良藥,後來又變成他的情感慰籍、精神支柱,再然後,成為他的信仰。
原野是怎麽熬過無數個被爺爺鞭策的日日夜夜的?
沒有娛樂生活,每天都在被訓斥,做了最好又被要求更好,他連續不斷地跳級,參加各種競賽,馬術、心理、金融、樂器、圍棋、攀岩……
他總是要學很多很多東西,只要爺爺覺得合适。
年少時期,他沒有一天是超過五點起床,每日晨跑晚練,爺爺的警衛員陪着他跑,跑不滿十公裏不準吃飯。
犯了一個錯就要被關禁閉,每個蜷縮在禁閉室內的夜晚,他都要把顧逢清的照片從心口裏拿出來,借着月光看了又看。
這些話怎麽跟水水說?
原野望向顧逢清,落寞一點點變為偏執。
顧逢清也蹲下去,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嘆了口氣:“你這樣,給了我很大壓力啊。”
她連戀愛都沒談過,如何能承受的起如此偏激又濃烈的愛。
再說了,她跟原野只相處了那麽短的一段時間,說白了互相壓根兒就不了解。
原野愛的是她嗎?
還是那個臆想出來的她?
“原野,我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适。”
顧逢清閉了閉眼,下定決心說出口,不要去看這人可憐兮兮的樣。
“你之前也說了,我們試試,試了這麽長時間,我依然沒有改變主意。”
“你愛人的方式太……我接受不了,也許你應該找一個需要這種愛的人,而不是我。這只會給我造成負擔。”
顧逢清是真怕了,她發現原野的喜歡是個無底的黑洞,裏面不知潛藏着什麽風險,她沒見過多少世面,之前的經歷一度讓她恐懼親密關系,更別說是原野這種密不透風的感情。
她慫了。
原野似乎非常錯愕,直起身體要沖到她的面前,被顧逢清一把按住了。
她頓了頓,接着說出最實在的原委:“我……決定出國了,你不是打算直博嗎?我們不合适,我不可能為了你放棄我的夢想,所以——”
“最好及時止損。”
聽聽,聽聽這講的是人話嗎?
原野感覺心髒在撕扯,從來沒有這麽無措過。
“你要出國?”他嗓音嘶啞。
“……對,我要去俄羅斯讀雕塑,這是我的夢想,是時候該付諸行動了。”
顧逢清說完就要站起身來,原野慌忙拉住她,沒拉到手,轉而抱住了她的一條腿。
接着他把臉頰貼在顧逢清的腿上,感受到徐徐溫度從褲子底下傳來——什麽時候這溫度才能屬于我。
原野暗暗想道。
“我發誓,我再也不做這樣的事了,水水,你別走,以後你不喜歡什麽我就不做什麽,別抛棄我……我再也不跟着你了……”
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顧逢清很不習慣,她把原野的手掰開,提溜着人的後毛衣領子給人拽直了。
“我覺得,一段健康的戀愛,應該是兩個本身就契合的人走到一塊,而不是兩個本身不合适的人為對方做出改變。”
“你能明白嗎?原野?”
她太過堅定,抽離地非常迅速,原野看着她苦口婆心的面頰,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就沒見過那麽狠心的女人。
“……好。”
良久,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回複到。
顧逢清笑了出來,越過他,走到門口,穿上了他親手脫/下的拖鞋,笑意盈盈地溫柔道:“那就先這樣啦,原野,把這些東西都扔掉吧,我很快就要忙碌起來了,應該能趕在今年之內申請。”
“祝你直博順利,我們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