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救贖
救贖
路平卿被綁在顧逢清身邊後,期期艾艾的哭聲漸漸止住,第一次沒了針鋒相對的敵對感,軟着嗓子哭唧唧道:“姐姐,該怎麽辦呀姐姐……”
路平卿實在是被吓狠了,又把希望放在了自己的姐姐身上,希望她能跟小時候一樣拯救她。
顧逢清沒說話,鴨舌帽繩子綁得很老道,其中一處正好橫在她的頸項間,顧逢清需要往後仰着脖子,才不至于被勒到窒息。
怎麽辦?
她也不知道怎麽辦。
她也只是一個才二十四歲的女孩,剛畢業沒多久,甚至還沒經歷過社會的拷打,以前遭遇過最大的事不過是幾次誤會,幾次背叛,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陣仗。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她想不出任何辦法,背部和手腕火燒火燎的痛,難道,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偏僻的深山老林,人煙罕至,這殺人犯随便一埋,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被發現。
忽然,顧逢清想起什麽,雖然覺得很不靠譜,卻死馬當活馬醫道:“你不是女主嗎?現在就沒點招數?”
路平卿恍然大悟,趕緊道:“哦對!系統,系統!你在嗎!”
太過着急,她直接喊出了聲。
顧逢清在一旁聽着,原來她也是有系統的啊,跟任曜一樣,她們男女主的專屬。
可是曾經無處不在的系統卻跟死了一樣,半天不見回複。
路平卿想起來,其實她已經很久沒跟系統聯系了。
正絕望間,一句更絕望的話砸了過來,将路平卿本來想倚靠顧逢清的想法砸得粉碎。
“那我讓你選,現在你的兩個女兒只能活一個,你讓誰活?”
一句話像從萬米高空砸下來的針,刺中在場三人心底最深最黑的地方,霎時無言,顧逢清和路平卿都呆住了。
顧瀾肝膽欲裂,被激出了怒吼:“你!”
“你怎麽那麽惡毒!”
從她們的反應看,鴨舌帽覺得自己找對方向了。
他發現了這三個人最好玩的玩法,因此格外得意,又轉悠過去,來到樹前,一手拽一個人的頭發。
先舉起左手邊的顧逢清,向顧瀾問道:“是活這個?”
又舉起右手中的路平卿:“還是這個?”
看着顧瀾顫抖的表情,他開懷大笑,甩開兩手之中的東西,複問道:“我再給你第三條路。”
聽到這話,在場三人都露出了希翼的表情。
“哈,或者,你自己活,把這倆玩意都送給我,你自己走吧,我不攔你。”
他這是要誅心。
顧瀾氣得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一下撲了過來,就要去奪他手裏的刀,怒吼道——
“你想得美!”
但鴨舌帽能連環作案,就代表他不是吃素的。
看見顧瀾要反抗,當際輕松一閃,躲了過去,随即擡起一腳踹在了顧瀾的腰側,給人踹出去三米遠。
“媽!”
顧逢清氣得發瘋,劇烈掙紮起來,可是繩子太過結實,綁的方式也非常老練,她壓根無從下手。
“喲喲喲。”
鴨舌帽踢了踢顧逢清,向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顧瀾問道:“你這個閨女孝順啊,要不就選她吧。”
顧逢清還沒說什麽,一旁的路平卿卻大叫道:“媽!你別選她!”
路平卿為了能活命,都不惜改口叫顧瀾“媽”了,顧逢清在心裏冷笑,也不知道她親媽陸離會怎麽想。
顧逢清才是顧瀾的親女兒,養了二十多年的親生閨女,顧瀾怎麽可能不選她選路平卿呢?
可惜這個鴨舌帽打錯主意了,不知道她們一個是親的,一個是認的。
但是顧逢清不會向鴨舌帽妥協,雖然不喜歡路平卿,但是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人死在這。
顧逢清絕對做不出來犧牲別人換自己活命這種事。
可是,顧瀾卻在聽見路平卿的一句“媽”後,掙紮着爬起來,兩行眼淚從已有細紋的眼角留出,悲痛道:“卿卿……”
卿清同音,但是顧逢清知道,這不是在喚她。
她心底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就見鴨舌帽說道:“快選啊,選誰?”
“不選的話,你們三個都會死在這。”
他迫不及待進行着自己的游戲,實際上,他一個都不會放走,笑話,放走了就是隐患,他又不傻,這不過是例行折磨。
顧瀾還在掙紮,猶猶豫豫着不說話,下一秒,鴨舌帽一把拽起了路平卿的頭發,逼迫人仰起頭來,刀尖往她的肩膀上狠狠刺去!
“到底選誰!還不說話我就殺了!”
“媽救我!”路平卿方寸大亂。
顧瀾看到此種情景,大恸道:“選她,就選她……”
她的聲音似乎泣了血,在刀尖即将刺入路平卿身體的那一刻顫抖發出,阻止了悲劇發生。
鴨舌帽大笑出聲,一把将路平卿扔回樹邊,指着她向顧瀾确認道:“就這個醜不拉幾的?你确定選她?”
既然絕情話已經說出口,再想後悔也晚了。
顧瀾有的是商人該有的果斷,因此聲音極淡道:“……對。”
鴨舌帽又笑又跳,肢體語言半點不像正常人,跳到顧逢清身邊嘲笑道:“你聽到了嗎?你媽選她不選你!哈哈哈哈哈!”
顧逢清閉上了眼睛。
其實早有預感了不對嗎?從那一次次的偏袒中,從顧瀾越來越傾斜的關注中,她明明早就發現了的。
可仍舊不敢相信,她從記事起,就跟顧瀾生活在一起,她是她的媽媽,是給了她生命的人,這麽些年,她心底最親近最關愛的人,是她的倚靠,是她的世界,是她的全部。
可是,現在,那個人,為了保護另一個人,卻要将她獻祭。
顧逢清發現自己哭不出來,她甚至還沒感受到悲傷,只是無邊無際的空茫,正在經歷此事的人似乎不是她,她的本體已經靈魂出竅,呆愣愣看着現場發生的一切。
讓她死吧。
可是,下一秒,顧逢清身上的繩子卻被解開,她愣愣回神,就見鴨舌帽說道——
“想不到吧?我要放你走。”
他的游戲真正進行到了高潮,他卻改變主意了。
此刻,看着與他一樣被放棄的顧逢清,他卻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當際對着另外兩人說道:“你們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活該下地獄!我要用你們的命祭我五毒黨的血!”
他一把抓過癱在地上的顧瀾,就要将人綁在顧逢清的位置上。
顧逢清卻在聽見五毒黨的名字後,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并沒有走,而是平靜地向鴨舌帽說道:“你放她倆走吧。”
“什麽?”
鴨舌帽動作一頓,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說。
顧逢清閉了閉眼,盡量讓自己平靜,她并不是失去了活着的意願,而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得顧瀾死在這。
她的手機被鴨舌帽踢飛了,無論是立刻報警還是跑到山下再報警,也來不及了。
鴨舌帽殺人是一瞬間的事,很有可能她剛轉身他就動手,更有可能他把另外兩人解決後再來刀她。
她賭不起,踏錯一步都是萬劫不複。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流出,顧逢清本來以為自己沒有多難過,但就是控制不住流淚。
她深深地凝視顧瀾,又對鴨舌帽道:“你答應的,選了我就放她們走,不要食言。”
相比于媽媽愛孩子,孩子也愛媽媽啊。
她怎麽能做出來眼睜睜看着媽媽受害的事。
媽媽,媽媽,就讓我最後愛你一次吧。
鴨舌帽似乎覺得她特別幼稚,不知道這個女人在用什麽來跟他叫板。
正想動手,就聽見顧逢清聲音帶着雷霆萬鈞的氣勢說道——
“五毒黨裏的蛇派最忌諱不誠信,在蛇派裏,任何人做出不誠信的事都是要被清逐出去的!”
“我看到了!你的紋身,五毒黨分布在國外,以蛇派為首,其餘還有章魚派蜘蛛派、毒蛙派和蜥蜴派,你們派內教規嚴苛,你現在居然要公然背叛!”
顧逢清就是在賭,這種行為不正的人,多半是虔誠的信徒,因此厲聲譴責道:“你還對得起你的信仰嗎?!”
“你怎麽會知道……”鴨舌帽慌了,一時不查,被顧瀾躲過了他鉗制的手。
顧瀾慌忙跑去解路平卿的繩子,她将自己的镯子砸碎,期待能得到一個尖銳的物件。
繩子解開後,她一把拉起路平卿,就要往路口躲。
鴨舌帽舉棋不定,看到人要跑,三兩步追上去,卻被顧逢清一把拖住,她拼命拽住鴨舌帽的肩膀,對着身後聲嘶力竭大喊道:“媽媽——跑!啊!!!”
顧瀾沒有猶豫,拉着路平卿往路口跑去。
鴨舌帽就要追,顧逢清在他旁邊接着蠱惑:“你忘了你的信仰了嗎?你們要誠信!你怎麽能背離誠信呢?”
“那樣還是蛇黨嗎?說好了讓她倆走的,你不能出爾反爾!!!”
“否則蛇派一定會把你清逐出去的!”
鴨舌帽覺得這女人比自己還瘋,他殺了那麽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怕死的。
當際狂性爆發,也不打算再跟她耗,刀柄反握,沖着她狠狠刺了下去!
顧逢清跟他纏鬥在一塊,至始至終不願意松手,當際被刺中在腹部,皮肉綻開的痛楚從腹部襲來,她疼得簡直要崩潰,這輩子從來沒體驗過如此強烈的疼痛。
實在沒有力氣了,顧逢清軟軟地倒了下去,她已經做到極限了,再也沒有力氣,從來沒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小女孩,在受了這一刀後,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顧逢清倒在了草地上,這一瞬間似乎格外長,她好像走起了走馬燈,以往的一幕幕快速從眼前劃過——
此刻她的一個念頭越來越強烈,甚至生出了執念的意味。
她好想,好想好想原野。
好想再見他一面,好想跟他道個歉,為自己的決絕道歉,她錯了,她早就喜歡上他了,只是一直欺騙自己,一直認為他們不合适。
原來原野已經那麽深地深入到她的骨血中,顧逢清心底悵然升起無限的眷戀,她看見離自己腦袋越來越近的刀尖,原來,到了生命最後,她最放不下的,是原野。
好想和他在一起。
顧逢清閉上了眼睛,已經無暇再想其他,她要用最後的時間來懷念原野。
卻沒看到,下一秒,一個巨大的石頭,從背後砸到了鴨舌帽的腦袋上。
來人一身黑衣,皮夾克配上半長發,将近一米九的個頭高大又迅猛,從背後握着快石頭猛砸,嘴裏大聲喊道——
“水水!”
“我來了,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