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鄉下隐居

鄉下隐居

奶奶看到新鄰居的驚訝神情,一邊給她們夾菜,一邊抱歉說道,“家裏窮,沒有什麽好菜,只能委屈你們了。”

二人連忙起身扶奶奶坐下,“您肯借我們柴火,又叨擾您請我們吃飯,抱歉的是我們才對。對了,我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我們該怎麽稱呼您?”

“啊,村裏人都叫我老王家的,王婆子,或者小芝奶奶,你們叫哪個都成。”

趙錦雨卻搖搖頭,十分誠懇的追問道,“您理解錯了,我們是想問您自己的名字。”

“我……自己的名字?”奶奶錯愕了好一會兒,那個遙遠的,屬于她自己的名字漸漸從腦中浮現,“我叫馮桂蘭,沒出嫁的時候爹娘都叫我桂蘭。”

“桂馥蘭香,桂蘭……真好聽,您要是不介意,以後我們就叫您桂蘭婆婆。”

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被人這樣稱呼,蒼老低垂的眼皮下微光泛動,嘴裏止不住嘀哝着,“桂蘭好,桂蘭好……”

“桂蘭婆婆,家裏只有你和小芝兩個人生活嗎?”

“嗯,小芝娘死的早,她爹和兩個伯伯三年前被什麽大帥抓去充軍,往家裏報過幾次平安,後來就再沒了消息,到現在也沒回來。”

聽完婆婆的話,氣氛陷入一陣安靜,趙錦雨和姜繡寧不自覺放下碗筷。各地軍閥混戰多年,有多少底層百姓成了上位者争權奪利的犧牲品,其實大家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而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了性命。趙錦雨想不出該如何安慰,“也許只是因為奔波打仗不方便與你們聯系,婆婆的家人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滿是皺紋的臉上扯出一道悲傷,随後又化為深深的嘆息,她早就接受了孩子們戰死異鄉的可能,“村裏很多家都是這樣,我們都習慣了,現在我這把老骨頭唯一的心願,就是我的小芝可以平安健康的長大。”

她慈愛的撫摸着孫女的頭,不想再提及此事,轉而問向面前,“現在這世道不太平,你們兩個是姐妹嗎,怎麽突然搬到村子裏?”

面對突然的詢問,姜繡寧一時語塞,“額……我們……”

“不是姐妹,她是我的愛人。”趙錦雨接過話,大大方方承認了她們的關系,接着解釋,“不久前家裏發生了一些變故,我們離開蘇州城,暫時來外祖母以前的房子住一陣子。”

愛人的回答超出了婆婆的理解範圍,她沒明白這個詞的含義,又說不出個什麽,只是點點頭以示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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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其樂融融的吃完飯,到了告辭的時候,趙錦雨突然停下腳步,蹲在小芝跟前,從衣兜裏掏出一把糖。

“小芝,你是不是很愛吃糖,這些糖果送給你,就當做你和奶奶請姐姐們吃飯的謝禮。”

看到一堆包裝精致的糖果,眼睛欣喜的直冒光,一雙小手毫不客氣的就要抓上,卻被身旁的奶奶立即制止。

“小芝,這是人家的東西,我們不能拿。”

小手只好委屈巴巴的縮回。

見狀,姜繡寧走過來幫忙說話,“桂蘭婆婆,沒事的,只是幾顆糖而已。”

“可是……”婆婆不敢接受,哪怕只是幾顆糖,對于鄉下的貧苦人家來說也十分寶貴,但看着孫女快要掉到下巴的口水,婆婆最終還是松了口,“那小芝就拿一塊吧,趕快謝謝姐姐們。”

“謝謝姐姐!”得到奶奶的允許,小芝精挑細選了一個她覺得最漂亮的糖果,撕開糖衣塞進嘴裏,美滋滋的跑去屋外玩。

趙錦雨二人也告別桂蘭婆婆,一起牽手返回家中。

……

“錦雨……”

煙霧缭繞的府邸高堂之下,姜繡寧被打得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喚着趙錦雨的名字。趙錦雨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焦急的怒吼阻止,然而面前好像隔着一層屏障,怎麽都無法上前救起愛人。

“姜繡寧,姜繡寧!”

伴随着聲嘶力竭的呼喊,趙錦雨唰得一下從床上彈起。

下午清澈的陽光從窗戶透過,耳邊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床上人大口喘氣,平穩呼吸,還好剛才只是一場噩夢。

環顧四周都沒有看到姜繡寧,院子裏也不見她的身影,方才夢中那般崩潰和害怕的感覺又襲上心頭。趙錦雨匆匆起床,跑到村子裏到處尋找。

漫無目的尋找了許久,日頭逐漸西沉,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難道在自己睡覺的時候族長找到了這裏,然後把姜繡寧帶走了?想到這種可能,她加快慌張的腳步,差點就想劃船回城裏。

快到村口的路上,趙錦雨突然感覺到什麽,鬼使神差的側過頭。

青山下的小河邊,熟悉的身影正敲着一根搗衣杵,坐在石板前洗衣裳,身旁一群婦人也在一邊洗衣一邊說笑,姜繡寧穿着一身棕色布衣,安靜待在其中傾聽,時不時露出幾下莞爾淺笑。

她的長發挽在腦後用木釵簪起,兩縷碎發垂在額前,随微風慢慢吹起,傍晚的夕陽無比柔和,映得每根發絲都在發光。那道身影仿佛也感知到周圍的變化,于是放遠視線,雙眸正對上看着自己入迷的人。

“錦雨,你醒啦。”

看到來者,姜繡寧放下搗衣杵,剛準備起身,面前人卻回過神先跑了過來,一股腦将她抱住。

“你……你差點吓死我了。”

趙錦雨緊緊抱着終于找到的人,聲音還在微微顫抖。

這樣子讓姜繡寧不知所措起來,連忙問道,“錦雨,發生什麽事了?”

“你怎麽一聲不吭就沒影了,我還以為你被族長抓走了。”

面前的語氣着急卻又不忍責怪,姜繡寧趕緊道歉。“對不起啊錦雨,上午看你做農活太累睡着了,我就沒有叫你,跟着桂蘭婆婆一起來河邊洗衣裳,以後不管去哪裏我都會事先告訴你,不會讓你擔心的。”

趙錦雨卻松開擁抱,搖頭解釋,“不,我不是想限制你的自由,我只是……只是害怕……

“我明白。”姜繡寧打斷了她,“族長一定在追查我們的下落,現在時期特殊,我們最好在獨自出門之前和對方報備一下。

“是,我就是這個意思。”

趙錦雨垂下腦袋,嘆了一口氣。從前的她總是樂觀又大膽,不知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患得患失,或許這就是愛一個人的代價,因為太害怕失去,所以才想要緊緊抓住。

姜繡寧看出了趙錦雨的低落,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溫柔拉過身旁的手,和她一起繼續衣裳。夕陽下,波瀾泛光的水面反射着她和她的面龐,也漸漸撫慰了那顆煩亂的心。

“啊!”旁邊的桂蘭婆婆突然一聲吃痛。

二人不約而同的關切,“桂蘭婆婆,您怎麽了?”

“不打緊不打緊,剛才洗衣有些用力,閃到了腰,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回家歇息一下就好了。”婆婆嘴上說着不打緊,但此刻已經痛得臉上止不住淌汗。

趙錦雨看不下去,直接走到身前,“您不要逞強,我們扶您回家歇息。”

“孩子,真的不用,我還有幾件衣裳已經泡上了。”

婆婆扶着腰就要繼續蹲下,姜繡寧上前将她攔住。她和趙錦雨默契相視,随後拿走衣裳放在自己這裏,“桂蘭婆婆,就讓錦雨扶您回去,我和小芝負責把剩下的洗完。”

小芝見狀也來勸說,婆婆糾結片刻,最後無奈作罷。“好吧,那真是辛苦你們了。”

趙錦雨扶着桂蘭婆婆離開。

旁邊洗衣的婦人們注視着趙錦雨的背影,又看了看繼續洗衣的姜繡寧,圍在一起小聲嘀咕,“這兩個年輕姑娘是新搬來的嗎,以前在村裏沒有見過呢。”

“是啊,她們到底是什麽人?”

婦人們的疑問被姜繡寧聽了去,沒人察覺她手中的搗衣杵握得緊了幾分。

“她們是愛人。”

正在玩水的小芝給出一句無知無畏的回答。

搗衣杵瞬間被驚得掉在地上。姜繡寧沒想到一個小孩子,竟然記住了那天錦雨在飯桌上說的詞,愛人。

聽到這個回答,婦人們都面面相觑。姜繡寧深吸一口氣,側過身朝着婦人們,又大方肯定的複述一遍,“是的,我們是愛人。”

不再去看婦人們不解的目光和低語,她擦幹淨手,從兜裏掏出錦雨的糖遞給小芝。“小芝真棒,這塊糖是姐姐獎勵小芝的。”

小芝不知道姐姐為什麽要獎勵自己,但還是開心的将糖抓進手裏,剛想拆開糖紙,猶豫了一會兒卻重新将糖紙裹緊。

姜繡寧不禁疑惑問道,“小芝,你怎麽不吃糖了?”

“我想起來我奶奶還從來沒吃過糖,我想帶回家給她吃。”小芝默默低下頭。

原來是這樣。想了想,姜繡寧又從兜裏掏出一塊糖,這也是錦雨從上海帶回來的最後一塊糖。

“不要舍不得,姐姐再給你一塊,你和奶奶一起吃。”

“哇,謝謝姐姐!”

一對羊角辮轉眼又搖晃起來。

“快回家吃糖去吧,姐姐把這些衣裳洗完也回家了。”

“姐姐再見!”話音未落,小芝便迫不及待的飛奔回家。

姜繡寧笑着重拾起搗衣杵,毫不顧忌的坐回人堆中繼續洗衣裳,等把剩下的衣裳洗完,天已經快黑了。趙錦雨早早在家做好飯,擺上桌,經過這麽些天,基本的飯菜對她來說已經手到擒來,每當看着愛人吃下自己親手燒的飯菜,她都感覺十分滿足,更加樂此不疲的學做新樣式。

吃完飯,姜繡寧又拿起書學習了一會兒,她現在正在學古詩,就像錦雨剛回國準備國文考試時那樣。那天她跟錦雨提到再回蘇州時想去考試上學,對方樂了半天合不攏嘴,趕緊擔任起家庭教師的角色。

等到學完今日的古詩任務,又收拾好一切,二人都累得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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