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柴房鬧鬼
柴房鬧鬼
夜半時分,高門府邸,一個老頭外出起夜,初秋風聲凄厲,樹影斑駁亂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快速回屋關緊門窗。
心有餘悸的坐在床沿,端起手邊茶盞,将尚有餘溫的茶水一飲而盡,而後吹滅燭火準備重新上床。就在這時,窗外快速閃過一道白影。
“什麽人在外面?!”
老頭警惕的出聲質問,然而窗外并沒有人回答。以為是自己眼花,疑惑的轉過身,可剛才那影子這回又從反方向經過,将他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他連忙從地上爬起,顫顫巍巍開門查看。此刻的夜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幾绺長發慢慢從頭頂落下,驚恐擡頭,一張煞白凄慘的女人面孔霎時直入眼簾。
“啊……啊!有鬼!”
老頭魂飛魄散的扯起喉嚨叫喚,下一刻只聽砰得一聲,他的後脖頸被重重一擊,整個人立即昏了過去。
……
涼風鑽進府中一處破敗的柴房,昏迷的族長被吹醒,睜眼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捆了起來。
“來人,快來人!!”第一時間放聲呼救,但這裏是囚禁族中犯錯的女子的地方,為了掩人耳目,所以離府裏的寝房很遠,根本沒人能聽到。
想到剛才那個可怕的女鬼,他一邊拼命掙脫,一邊伸手抓尋地上尖銳的石塊,然而石塊沒抓到,卻抓到一大坨黏腥之物。
借着窗外暗淡的月光仔細看,這竟然是……女人的頭發?
“啪!啪!”
還不等他思考,眼前突然有規律的燃起一支支燈燭,幽暗的燭光讓他感覺頭暈目眩,凄厲刺耳的女聲回蕩耳邊,牆壁上一道道如鬼畫符的血跡淋漓而下,最後彙成一個個血手印。
女人的笑聲越來越刺耳,仿佛馬上就要穿透耳膜,下一刻,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鬼現出身形,穿牆而來,兩步閃到已經魂飛魄散的族長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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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誰……”
“族長大人,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老二家的媳婦,就是被你打斷腿的那個啊。”女鬼的頭發全部垂在臉前,發縫中露出一只染滿漆黑瞳仁的眼睛。
“你想……幹什麽?”
“我是鬼,當然是來索你的狗命。”女鬼桀桀的笑着,露出十根黑長的指甲,一點點陷進對方的皮肉,“你害死那麽多女人,讓你活到如今已經算仁慈,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此刻的族長胡亂瞪踹雙腿,窒息中艱難吐出一句話,“我可是……一族之長……哪裏害過人?”
“你沒害人?我的一雙好腿被你打斷,最後血生生流幹而亡,四叔家的丫鬟,你自己的小妾,還有不久前那對相愛的妹妹和嫂子,堂堂族長竟然親自下場偷她們的書信。”
“不,不是我偷的,是有匿名人暗中向我舉報,還給了我信和其他東西!”
“匿名人?你還想狡辯到何時?”
指甲又陷進肉裏幾分,仿佛馬上就要割破脆弱的喉管。
驚恐的身體汗毛直立一動不敢動,顫抖的聲音連忙否認,“我沒騙你,我真不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誰!我錯了,你別殺我……別殺我!”
脖子上尖銳冰涼的指甲慢慢摩挲,好像在思考,就在族長松口喘息之際,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脖子被掐得更緊。
不料女鬼依然沒有放過他,反而又哭又笑更加凄厲的叫着,“那我呢?其他女人呢?我們明明還那麽年輕,明明什麽都沒做做錯,憑什麽就被你們這群頑固不化的老頭子害死!其實你也知道我們沒有錯,你只是想讓我們敬畏男人懼怕男人,你只是想利用那些吃人的族法禮教,來彰顯自己的權威而已!”
一張發紫的臉拼命搖晃,似乎在做最後的掙紮,“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放心!我,我會為你做法事,也為那些女人做法事,讓你們安安心心的往生!我以趙家族長的名譽保證……以後也不會再害人!否則……否則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趙家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聽到他發了重誓,指甲終于從脖子上緩緩卸下,輕輕湊到他耳邊,“族長大人,記住你自己發的誓,否則下次再來的可能就不只我一個了。”
“一定,一定!”
劫後餘生的族長閉緊雙眼,猛地點頭,耳邊蕩起一陣笑聲,那股熟悉的涼意又竄上腦後,突然脖後一記重擊,族長帶着一臉煞白暈倒在地。
柴房裏恢複平靜,方才那個女鬼将頭發撩起,一邊擦去臉上抹了幾層的鉛粉,一邊對從暗處走來的人說道。
“錦雨,你下在族長茶盞裏的迷藥還真管用,把他吓這個樣子。”
趙錦雨放下手中的棍子,觀察地上已經昏迷的人。她和姜繡寧回到蘇州城後便開始這次裝鬼吓人的計劃,姜繡寧扮成女鬼引誘恐吓,趙錦雨則負責下致幻的迷藥和打暈族長。
她走到牆前,牆上用豬血寫的名字自然也是假的,其實鎮定下來仔細分辨也能看出蹊跷,只是這位族長知道有數條人命直接或者間接死在自己手上,這才差點被吓破了膽。
“世上本沒有鬼,普通人即使喝了迷藥也不會看到什麽,只有心中有鬼之人,才會如此恐懼他幻想的鬼怪。”
姜繡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族長是個極為迷信的人,經歷今晚這一遭,他以後定不敢輕易處罰族中女子,希望她們今後能過的好一些……不過看樣子族長真的不知道那個偷信并且舉報我們的人,那人藏得可真深。”
“嗯,等到租界的行動結束,我們再另想辦法,一定要抓住到底是誰害的我們,查明那人為何要害我們。”
“好。”
她們把族長擡回房間扔到地上,接着回到柴房,拿起一根火柴,點燃淩亂四周的柴火。
身後火光煙霧漸起,很快能聽到有人呼叫救火,而她們已經走出柴房,按原路爬上來時的院牆。
牆檐上,趙錦雨突然停下,默默回頭看着火勢沖天的柴房,房梁上空的煙霧哭嚎漫天肆飄散,好似古往今來那些女子的亡魂,終于逃脫這三寸之地的束縛。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族長他們對你動用私刑,我們終于替你出氣了。”
“我們終于替許多女子出氣了。”
二人相視一笑,跳下牆,離開族長府中。
……
一輛黑色轎車開到租界。
“停車,檢查!”租界門口的守衛立即呵止攔截。
副駕的吳惠珍打開車門,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邀請函遞上,“您好,我們是山下松智先生邀請來洽談生意的。”
仔細查看邀請函後,守衛看了眼一身助理打扮的吳惠珍,又走到車前張望車窗內。駕駛位上坐着扮成男裝的李姝君,趙錦雨坐在後座,身旁是秘書于嬌嬌,擺動手指打招呼,朝着車窗外嬌俏一笑。
沒有發覺到什麽異常,守衛朝身後同事揮揮手,布滿鐵絲網的大門随即拉開。
“走吧。”
車窗慢慢搖上,轎車駛入租界。租界外姜繡寧已扮做一個賣花的姑娘守在牆邊,緊張盯着轎車離去的方向。
錦雨,你們一定要平安出來啊。
……
轎車安全到達山下松智的照相館,幾人剛從車上下來,山下的人便上前迎接。
“趙小姐,您來了!山下先生已經在樓上書房恭候您多時。”
穿着和服的仆人擠出一個堆滿褶子的笑,鞠躬伸臂示意客人上樓。
“我知道了。”趙錦雨應聲走向樓梯,頭也不回的吩咐身後人,“你們幾個先在樓下等我。”
“是,會長。”
趙錦雨跟着那仆人上樓,李姝君三人則坐在大堂沙發上等待,小心翼翼熟悉着周圍環境。照相館大堂看起來是平日接待客人的地方,擺滿了山下拍攝的相片,挂着的,粘着的,還有放在相框裏展示的。
或許這裏面就有關于軍事機要的相片,李姝君給吳惠珍和于嬌嬌打了個眼色,她們随即開始搭話聊天,吸引旁人注意,李姝君故作不經意走上前欣賞照片。
“這位客人,未經允許,您不能随意走動,請您坐回沙發上去。”大堂內一個仆人立即走到李姝君身邊阻止,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想讓她們接觸這些照片。
沙發上的于嬌嬌甩了甩頭發,哼的一聲反問道,“你們将照片明晃晃擺在大堂,不就是給人看的嗎?”
仆人沒有生氣,而是表面禮貌的鞠了一躬,“是的,別的客人都能欣賞山下先生拍攝的照片,除了……中國人。”
“你!”于嬌嬌憤怒站起,卻被身旁的吳惠珍攔住,身旁人面色凝重微微搖頭,她只得咬牙踹了一腳皮鞋,重新坐回去。接着她深吸一口氣,也學着面前人擠出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想您好像忘了,我們的主人可是蘇州商會新任會長,更是山下先生親自邀請的重要客人,您怎麽敢對我們無禮?”
面前人依然不為所動,“還請幾位坐下,否則我就要向山下先生請示了。”
“好了,客随主便,我們就不欣賞這些照片了。”李姝君壓低聲音,主動坐到沙發上,仆人這才回到原位。
又過了許久,仆人還是一直盯着她們的一舉一動,不知錦雨和山下在樓上談得如何,若是再不動手恐怕就沒有時間了。
李姝君放下故意留了半碗的茶水,出聲喚來仆人,“您好,我的茶有些涼了,麻煩您換一盞。”
仆人走過來看了看茶盞,又擡頭陰晴不定的看了她一眼,李姝君始終淡然微笑着回應,這次仆人沒有拒絕,“好的,請您稍等。”
“等一下!”于嬌嬌突然叫住他,也遞出自己喝光的空茶盞,“剛才的茶葉不夠清香,水溫也不适宜,這次麻煩給我換成七分燙的龍井,謝謝。
仆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屑,接過茶盞,“好的,請稍等。”
腳步聲漸漸走遠。
于嬌嬌探頭确認,“他走了,我們快分頭找照片。”
“好。”
三人趁仆人離去的機會,趕緊查找照片。這些照片大多是城內的風景建築,并沒有什麽特別。
“學姐,你看這張!”
吳惠珍發現一張看起來不太對勁的照片,連忙拿給李姝君看。這張拍攝的是蘇州最大的糧庫,然而拍攝者卻沒有關注光線和角度,只是特意拍了庫門的位置。
“把這張裝起來。”
“好。”
吳惠珍慌忙将照片塞進公文包,頭頂卻突然傳來一聲質問。
“你們,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