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個人做完, 抽了些紙巾收拾淨了, 鄒茵也沒有要留陳勤森用中飯的意思。
床搖得太猛,腿架子有些不穩當,陳勤森拿了把錘子和鐵釘給鄒茵固穩。修好後試了試,便站起來問她:“那我走了?”
鄒茵靠在書桌旁, 已經換了一身休閑的T恤短褲, 答他一聲“嗯”。
眼睛也沒有正視他。
陳勤森睨着她衣衫下被自己啄紅的影影綽綽, 心底裏就都是無奈。這個拔-吊無情的女人, 在一起的時候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的, 一分開她就能冷漠不睬。
陳勤森就搬起箱子,對鄒茵說:“搬家那天和我吱一聲,我過去幫你。”
他站在門邊, 已經理的陸軍式平頭,襯着閑适平展的T恤, 使氣質顯得比往日更要冷隽筆挺。房間裏恩愛的眷眷靡靡還未散盡,鄒茵依舊沒擡眼, 說:“到時再看吧,你出去把鑰匙給我留下。”
陳勤森就下樓去開車了。
不多會兒到陳宅, 徐蘿蔔見他出去這麽久, 一去就去近兩個小時, 回來脖子上還挂着一點小草莓。徐蘿蔔是過來人, 看女人眼光毒辣, 像張曉潔那種柔弱纖纖的女人是最容易讓男人動情的, 更何況中間還剛剛空置了這五年。他臉上就堆了讪笑:“森哥去城裏這麽快就回了啊?”
陳勤森勾唇斥他“胡說什麽”,自去後備箱打開蓋子,吩咐道:“叫人幫我把這些拿上去。”
徐蘿蔔看他面色不霁,才曉得是去鄒茵那邊了,就沒再敢多說什麽,對身後閑散的小弟招招手。
那段時間李梅的微博賬號被盜走,鄒茵就幹脆把幾個不怎麽聯系的大學同學也都悄然屏蔽了,時而發一些心情或心事在上面。現實裏她也不愛同人念說這些瑣碎。
她住的這塊地方臨近窪地,晌午比較安靜。聽着陳勤森熟悉的車輪聲開走,她倚在書桌旁默了默,就給自己發了條——
[剛才又心軟了,每次對他都這樣。總是寬容和沉淪,就永遠不會有結果,必須不能再有下一次。]
她的微博閱讀量一直很少,撐死了十七八個,最近倒是常有越過二十。大抵玩微博想漲粉就必須多發,鄒茵也并非太在意這個。
新的一周開始,上班沒幾天,關于陳勤森和張曉潔複合的消息就傳得四下沸揚。鄒茵雖然身在X市,但反正這些消息總能夠傳到她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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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五月2號重修舊好的,對于陳勤森和張曉潔的複合,多數人都表示無可厚非。畢竟張曉潔為了他付出了那麽多,默默等待了那麽久。就好像瓊瑤劇裏的女主角,弱勢的一方總是備受同情,而鄒茵這個正式的女友,反而像是劇裏自私狹隘的太太了,既然分手,那就理所應當地不能再繼續獨霸男主角。
算算他們和好的日子,隔天陳勤森竟然又若無其事地對自己用盡柔情。彼時鄒茵坐在電腦前,氣得眼圈都紅了。她那天還因為他的一句“老子愛過的女人”而心顫,甚至在最後刻骨銘心的那一刻,又容他在她裏面內-攝了。現在想想不是自作多情犯蠢嗎,都說是“愛過”,是已愛“過”了的。
鄒茵手機通訊錄打開在陳勤森的號碼處,幾次咬着嘴唇欲撥出去質問他一頓,陳勤森你這個混蛋渣滓臭流氓。但最後都長咽一口氣放下了。算了,本來都是自己強行要分的,随他去。
她最後就只在微博打了個感嘆號,又打了個句號,配字:恩斷義絕,挺好。
一條條把之前關于他的照片或者記錄都删幹淨。她的微博是從2010年就開始的,關于他的博文比較多的是在11年7月和他鬧翻前,那時候陳勤森帶她出去吃飯、看電影或買東西,她常會在他低頭系鞋帶,轉身取東西的時候給他來一張帥氣的抓拍,然後發出去說:“今天又和男票出去幹嘛幹嘛了”“不吃爆米花的森森看起來像個失寵的孩子”等等。
陳勤森每逢這時候,總會佯蹙眉宇問她:“鄒糖糖,你老偷着攝我魂幹嘛?”
鄒茵嘟嘴答他:“就喜歡。”
“無聊,那麽看不夠老子啊。”他就嘴角勾笑地攬過她,但他反正是從來不屑鼓搗這些的。
張曉潔那樁事鬧出來後,她就很少發了,偶有發一條偷拍他的背影,自問說:“舍得,還是不舍得?舍得要怎麽對他說,難下決心。”去年十月也有一條:“三個多月了,仍然沒動靜,天意嗎。”
鄒茵以前再吵也舍不得删盡這些點滴瑣碎,這次真的手下不留情。發現那個帶粉紅絹花的龅牙綠鱷魚,在很久之前的哪條微博上,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手滑點了個贊。想來是沒事半夜在那刷她的微博記錄玩,她就拭了拭眼角悶出一句:“吃飽了閑的啊。”
但第二天開始她就照常上班吃飯睡覺,都刻意不再去想。
原本打算五月的第一個星期日搬家,因為周末下雨,便又延後了。五月十四是她的生日,因為要上班,就沒能回水頭村和姑奶奶一起過。中午的時候何惠娟給她打電話,說晚上鄭元城有應酬,叫她過去她店裏吃飯。
那天老板萬幸沒開會,鄒茵下班就過去了。何惠娟肚子已經快六個月,小西瓜似的鼓起來,她後媽和鄭元城經常給她煲雞湯補益營養。從下午起她就把土雞放在鍋裏炖,等到鄒茵來了後,兩個人各下了一碗壽面又炒了三個菜。
何惠娟問鄒茵:“你沒事吧?”
說的估計是張曉潔那件事。
鄒茵答說無所謂,既是分手了,他反正總得找,不是找這個,也是找那個。
何惠娟悵悵然聽着,就默道:“反正你能想開就好。”
又說:“戀愛也未盡然就一定是有始有終的,很多人初戀談得要死要活,非誰沒誰的,等到後來找了個合适的老公結婚,再過很多年回憶起來,又覺得當年的那個男朋友其實也就那樣。你再談一次就好了。”何惠娟說。
鄒茵戲谑她:“上學的時候不見你一套一套的,懷孕後成感情專家了。”兩個人氣氛又和樂起來,一頓飯倒也吃的有滋有味。
回去大概九點多鐘,因為離着不算遠,走路大約二十多分鐘,鄒茵就沒打車。走到拐角處一家酒店的門口,看見鄭元城和黃瑤爸爸、還有阿大一塊走出來。
黃瑤爸爸頂着他半禿的額頭,一邊拍拍鄭元城的肩膀,一邊又拉拉阿大的手臂,好像在給他們兩個說合着什麽似的。夜色下霧氣濕朦,鄭元城穿着一件普通的立領T恤,似低着下巴,半躊躇半謙微地點了點頭。他已經不再有當年的豪氣了。一旁阿大腆着個啤酒肚笑哈哈的,一副居高臨下做派。
鄭元城是陳勤森的鐵哥們,陳勤森和阿大的梁子結得深,每回阿大找什麽茬,那時還是鄭氏集團公子的鄭元城都會出頭出面,如此一來,鄭元城應該也算阿大的死對頭才是,怎麽三個人會在這裏。鄒茵不由駐足看了一會,尋思着是要把這件事告訴何惠娟呢,還是托阿K轉告給陳勤森。
默了一會兒就拐道回去了。
五月十七日周六搬家,周五晚上鄒茵吃完飯洗完澡就開始歸歸整整。原本以為不需要搬動家具,應該沒多少物什,不料整理下來還有六個大編織袋加五個大箱子,不包括她陽臺上種的那些花花草草。
她拍了張行李的照片發微博,說[明天搬家了,一切要有個明媚的新開始。]
大約十點半的時候陳勤森忽然打電話過來,問她:“明天是不是要搬家了,需不需要我過去幫忙?”
他的電話原本已被鄒茵設成黑名單的,這次打來的是個陌生的號碼,鄒茵看到顯示本市的來電,還以為是哪個公司裏的同事。
接起來聽到熟悉的低醇嗓音,才明白是他。鄒茵就問:“陳勤森,你換號碼了?”
陳勤森答:“買了個新手機,兩個換着用。”又複問要不要幫忙。
他說話的背景裏,有輕柔的音樂隐約缭繞,鄒茵猜着他那會兒估計在張曉潔的店裏,心裏頭就膈得難受。她就對他沒好氣,答說:“已經約好了駱先生,你不需要過來了。”
她只平平靜靜地回答他,也不質問他其餘。陳勤森那邊似隐着情緒般,沉語道:“那我明天過去看看,你早點休息。”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隔天早上九點多開始搬的家,叫了搬家公司來,一輛中型的貨車,準備拉一趟過去。
原本前些天駱希鵬打電話問鄒茵時,鄒茵還是委婉推卻的。她有個毛病,不是特別親近的人,不想把人往私宅裏領。
駱希鵬就開了個玩笑問:“鄒小姐莫非是怕我去你公寓裏蹭飯?放心了,我只是不想鄒小姐一個人看起來太辛苦。”
他這麽一說,鄒茵若再推拒反而顯得忸怩了。
所幸叫來了駱希鵬,不然一個人還真應付不過來,因為樓上的行李搬下去沒人看,總得上下都有個人才好。
鄒茵在樓上指揮瑣碎,駱希鵬在底下一樓幫忙看着。
陳勤森十點不到就開車進小區了,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裝推開車門,便看到駱希鵬站在花壇邊吩咐工人。
駱希鵬二十九不到三十歲,比陳勤森略年輕些。兩個人站在一起,駱希鵬是陽光親和一款型,氣質也更顯高大現代;陳勤森在他面前則更為清隽精練些,耳鼻眉眼也愈為精致,因着陳氏的宗堂環境,陳勤森的氣質是中式沉穩與現代冷峻的結合,這是駱希鵬等一般男子所沒有的。
駱希鵬彎着眉眼對他打招呼:“這位是陳氏公子陳勤森先生?”他的目光裏雖笑,但其實可看出幾許打量和類似瑟涼的意味。
陳勤森不置可否,也對他颔了颔首:“久仰。上次老爺子大壽,駱先生過去時我正和糖糖在樓上,招待不周了。”
駱希鵬說:“呵呵,陳先生這麽忙,還能記着這事,實叫人感慨。”
陳勤森回他:“自然要的,糖糖的性子我一向寵慣了,她這陣子鬧脾氣,我也由着她去,但她身邊出現的人我總要留意着些。聽說駱先生手頭的一個項目,和魏老板的那塊地有關?”
他的言語不亢不卑,不冷不熱,但提到鄒茵時,總會多幾分柔和的情愫。
這就是那個把她寵護了多年的男人。
駱希鵬眼中似微亮了亮,答道:“正是,Z城發展日新月異,到處都是金光閃閃的商機,生意人無不想在這裏分杯羹。”
陳勤森收進眼底,笑笑道:“那就祝駱先生前程似錦,不可限量。”說罷就點頭別過,走進電梯間摁了6。
樓上鄒茵正站在凳子上,手上擁着幾本昨晚忘記收起的書。聽見腳步聲過來,喚了聲:“師傅,麻煩這幾本也往箱子裏放一下。”
手往下伸,入目的卻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臉上的表情就不自覺凝住,問:“陳勤森,你過來幹嘛?”
陳勤森目光濯濯地答她說:“嬌蠻公主一樣的,能有多少力氣,老子不過來看看能行嗎?”
鄒茵看着他,想到他近日和張曉潔在一起的個中般般,她心裏就堵。就答他說:“那你恐怕來錯地方了,你說的那種弱小無力的小女子不在我這裏。”
說着自己從凳子上下來,預備把書放進大箱子。
陳勤森睇着她分明收斂了點的下巴,他心裏就疼她。鄒糖糖你這個傻女人。
他就勢把她的手腕一托,語調低柔道:“這就吃醋了?之前對你好你不要我,現在幾句外頭的風言風語你又較上真?”
都再續前緣了,每天一束花的送過去,什麽叫風言風語。
鄒茵仰頭看他俊逸的眉眼:“陳勤森你是不是太自戀,我對你一點意見都沒有,你要找什麽人都是你的事,我還等着你明年喜當爹。”
反正她就總有那個本事,好好的一句話從她這裏講出來,總能夠剜他的心腸。陳勤森目光微黯,問鄒茵說:“鄒糖糖,我從2號起和她到現在,都沒動過她一根指頭。你這麽往下推我,是在催逼我嗎?”
他既是找了張曉潔,早不晚的,反正都是要和她好的。從前才分手一個月,不是就弄出了一骨肉嗎。鄒茵卯了卯嘴角:“那你這次記得別喝酒,省的回頭又什麽都不記得。”
說着從陳勤森身旁掙過去。
啪嗒,有紙物從她的書本裏滑落在地,發出輕輕一聲響。鄒茵心裏頭哽得慌,沒有注意。
陳勤森凝着她背影,默了默,低頭看見,他就順手把它撿了起來。
—— 一個四四方的淡綠色小冊子,頂端“協和”兩個字樣。他長眸微阖掃了掃,放置在一旁。
鄒茵下樓去,貨車開到新租的公寓小區裏,七七八八把東西弄進去,差不多就到中午十二點過了。她請駱希鵬在附近的餐館裏用了頓飯,原本駱希鵬問是否要留下來幫她,但這樣瑣碎布置的事情,還是本人親力親為的好,鄒茵就謝過。駱希鵬公司事務忙碌,也就沒堅持。
鄒茵拆包擺件,一直忙到了夜裏十一點多,隔天清晨又起來繼續忙了大半天,等到下午網購的桌布和窗簾子寄到,差不多一個單人小居就布置得有模有樣了。
已是夜裏十一點多鐘,整座城市在燈火霓虹中靜谧下來。雲桐路的休閑屋裏放着輕柔的美式鄉村音樂,張曉潔穿着一身藕色的連衣裙,伏在吧臺和女店員輕聲細語。
陳勤森坐在裏頭角落的沙發上,沉默無聲地看着她清窈的身段。看了一會兒,低語問阿K:“店裏有來什麽人沒有?”
阿K似乎有點摸到森哥的意圖了,兩個人和好到現在,他沒見森哥像樣地和張曉潔親昵過一回。
他就答道:“沒,曉潔姐也很少和人打交際,基本都是跟那個店員在一塊,店裏很閑。”
說的那個女店員,是個頭發到耳朵下的一個二十多歲女子,比張曉潔略小些,容貌清白,叫人讨巧心疼的那類型。
陳勤森盯了兩眼,他就走去到張曉潔的身邊,對她說:“該打烊了。”又扣住她細盈的腰肢:“今晚你就不要回去吧。”
這就是要留她過夜了。
張曉潔輕擡眼眸,睇着他冷隽的面龐,似滞了滞:“阿森哥,我……”陳勤森不等她說話,長臂就溫柔地攬過她肩膀,喃語道:“複合快一個月了,大家的眼睛也都在看着,你要想我做為一個男人的面子。放心,我讓人送她回去,你坐我的車走。”
說着叫阿K把女店員送回去,然後拉開車門扶着張曉潔進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