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子府
世子府
得知世子府的事情後，陳青陽有些驚訝，也有些憤怒。
他來到當初特意在侯府修建的世子府。
十多年過去了，世子府的周圍還是涼亭修竹，荷塘錦鯉。
陳峥擡頭看了一眼外面的陳青陽便迅速低下頭，他很緊張，沒想到世子殿下還能活着回來。
十二年了，為什麽他還能回來，十二年前不就一副病恹恹的樣子嗎，他怎麽沒有死在外面，他回來幹什麽？該死，該死啊。
原本流落街頭乞食為生的孤兒，一夜之間成為名震西北的武安侯世子府公子，這就是陳峥的故事。他還記得十二年前的冬天，自己穿着單薄的衣服在滿是積雪的街頭與野狗搶食，而世子殿下坐在豪華馬車裏，身上裹着名貴狐裘，就那麽透過窗子看着自己。
他是多麽想擁有一件那樣暖暖的狐裘衣服，他不明白為什麽看上去病恹恹的人能天生就擁有，而他每天為了填飽肚子都要付出一切。
他贏了，贏了野狗，傷痕累累卻依然警惕地護着自己的戰利品，野狗不知從哪叼來的一塊沒啃幹淨的骨頭。他害怕這位沒見過的公子哥與鎮上那些富貴子弟一樣惡趣味，把骨頭奪回去扔給野狗，他們喜歡看自己與野狗搏鬥。
所幸這位看上去比尋常大戶人家更加富貴的少爺并沒有那樣的癖好，他只是好奇地看着自己，然後用真誠的語氣跟自己說了句話。
“我帶你回家，讓你吃飽穿暖，但你要真心幫我，行嗎？”
短短幾句話，在陳峥耳邊就像是天籁之音。
但陳峥不是陳青陽找到的唯一一人，他只是最早被找到。
後來的陳峥在見識到陳青陽招徕其他人的天賦時，甚至懷疑世子殿下只是可憐當時和野狗搶食的自己。
因為陳峥是孤兒，陳青陽沒有給他和親人告別的機會。
跟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世子殿下游行了三個月，陳峥腸子都悔青了。其他人的條件要麽是三十年之內必破先天境的允諾，要麽是給家裏面一個有品級的官職，甚至給那個叫做君玲的女孩子的父親官升兩級，直接做了從四品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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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陳峥的條件，只是吃飽穿暖。
雖說跟着世子殿下走南闖北，覺得自己見過了大世面，但第一次見到武安侯府的陳峥還是覺得自己到了仙境，他聽說過武安侯的富庶，但是生在社會最底層的他，實在沒有那個想象力去想象武安侯府的繁華，當然，忙于生存的他也沒有那個閑功夫。
一個個差不多同歲的孩子被送進了武安侯府，有與陳峥一般出身低賤的乞兒，也有出身當地名門的公子千金。
剛到侯府的那段時間，陳峥很慌，他不知道世子殿下要幹什麽。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能做的，只是拼盡全力去适應當下的生活。
終于有一天，所有人都來齊了，世子殿下就把大家都找在一起，跟大家說。
“從今天開始，你們入我西涼世子府。生是世子府的人，死是世子府的鬼。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護武安侯。”
那天之後，還是很迷茫的陳铮就很少見到世子殿下了。
世子府這些孩子的任務便成了兵法學習以及道法修煉，很遺憾的是，陳铮并沒有很高的修真天賦，他只能憑借一股狠勁讓自己勉強跟上大家的進度。
出身低賤的陳铮比任何人的自尊心都要強，他是唯一跟在世子殿下身邊的游歷過的人，他不再允許任何人瞧不起自己。
但是事與願違，無論陳铮怎麽努力，他在世子府衆多天才裏還是黯然無光。他開始害怕、開始焦慮，害怕回到那個陰冷的冬天，與野狗搶食。
害怕沒有用，他着急得失眠了好多個夜晚。
一直在和出身好、天賦高較勁的陳峥終于想起了世子府中那幾個出身比他貴不到哪去的貧賤子弟，他開始籠絡人心。
結成黨派之後，陳峥終于稍稍挽回了自己的一點尊嚴。
輕易做到了這一點的陳铮，野心開始膨脹，他甚至以取武安侯而代之的終極目标游說其他人。
有一次選錯了目标，游說失敗，那人還要向侯爺告發邀功。
于是，他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人。
還在想這些事情的陳峥沒有看到走來的世子殿下，下一刻，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便失去了意識。
沒有任何預兆，砰地一聲，還是後天一流境界的陳铮被陳青陽按住腦袋直接砸到了實木桌上。
頭破血流。
一時間，屋子裏只剩下了血水滴答的聲音。
“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出身低賤、天賦不夠便會讓別人輕視，便一定要抱團和子虛烏有的瞧不起對抗？別拿你們所謂的自尊心和過家家似的陰謀論在這裏惡心我。在武安侯府，沒有人欠你們什麽，只有你們欠我的。竟然要密謀反叛？真是蝼蟻不自知，我告訴你們，哪怕你們真的做出了刺殺陳義這種事，也只是被殺然後從世子府除名。僅此而已，沒有任何波瀾。”
陳青陽的話音剛落，一名陳峥的黨羽立刻反駁道。
“憑什麽你一生下來就有家世、有天賦，什麽都可以做到。而我們這些人就什麽都沒有，就一定要受凍挨餓，有的只是無端的欺淩和暗無天日的未來，這根本就不公平。我們也要成為人上人，不管用什麽手段。只要我們成功了，就沒有人敢說什麽。”
砰，出頭争辯的激憤少年與陳铮下場一樣，直接被陳青陽一只手把腦袋扣到了桌上，鮮血四濺。
“不知道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根本就不配索取什麽。就憑你們這群連自身和侯府之間天壤之別的差距都體會不到的弱智，十多年，你們都活到了狗身上嗎？真是不可理喻。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把你們這些年的計劃全部如實招徕，寫清楚一點，我視情況處理。你們的命，暫時放在你們自己手中，要把握住。”
這個世界有很多令人心酸的事情，其中之一寒門子弟的天賦大抵上是不如世家子弟的，或許是遺傳或許是天命。
陳铮正是利用這一點，引導同樣出身低下孩子的內心，為己所用。陳青陽心中感觸很深，自己十來歲的時候，哪裏盤算過人心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一個時辰，一摞寸餘厚的材料被送了過來。
所有人都把事情一股腦推給了暈厥的陳铮，不過也與侯府的調查相差無幾。幾近事實，但越是這樣，陳青陽就越是看重陳铮。
陳義一介武夫，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武穆的勇武，更加離不開謀士于文則的謀略。
有時候，一個擅長謀略的謀士比千軍萬馬更有價值。
就是不知道陳铮，能到哪一步。
陳青陽留下了一個叫做呼延貢布的人，其他陳铮同黨則全部押至邊境充軍。
其他人或是生出反叛之心，或是被陳峥洗腦，只有這個後來被陳義硬塞進來的人好像完全是因為腦子不好。
呼延貢布身高體壯，遠超常人，看上去如同一座小山。只是修真天賦亦是不佳，與陳铮一般，是後天一流。只不過方才陳青陽對陳铮出手，做出反應的只有呼延貢布一個人。若不是有老管家吳起在旁邊看着，呼延貢布那碩大的拳頭恐怕就要砸到了陳青陽身上。
呼延貢布的招供材料上，只寫了一句話。
“給陳峥做事，他會讓我回家。”
揉了揉眉心，陳青陽把目光放到了世子府剩下的人身上。
陳青陽也覺得自己的眼光太好了，八歲時組建的世子府中竟然有人在二十歲之前達到了先天境修為。雖然只有一人，但也算難得了。
令人意外的是，這個侯府備受矚目的年輕人是個女生，叫做君玲，正是陳青陽付出了五品郡尉的大代價換來的。
十多年沒見，陳青陽還記得當初那個脆生生的小姑娘，那雙濕潤的大眼睛裏滿是對家庭的不舍。如今的君玲亭亭玉立，膚白貌美，少了幾分可愛，多了幾分沉靜的氣質。
“以後世子府由君玲來管，有沒有意見？”
“全憑世子殿下吩咐。”
“你們呢，要好好修煉。不能拿天賦說事，因為你們的天賦再好都不會比我更好。你看我，天賦堪稱逆天，仍然每天修煉三四個時辰。你們呢，不能說進了武安侯府的大門就萬事大吉了，我告訴你們。”
陳青陽越說越起勁，正在高興頭上的時候，身邊的老管家吳起不知為何咳嗽了幾聲，陳青陽這才捏了捏鼻子，停下了自吹自擂。
“君玲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
“你修煉有沒有我努力？”
“回世子殿下，屬下……屬下只比世子殿下努力那麽一點點。”
看着臉都憋紅了的君玲，老管家吳起呵呵笑道。
“世子殿下，您呀，就別再取笑人家小姑娘了，剛才站在這裏聽你訓話的世子府諸位，哪個不是恨不得通宵達旦的修煉，一天別說三四個時辰，只怕都要有八九個時辰了。”
“唉，跟道門那些個迂腐老道一個樣子，一點都不活絡。這樣不行，吳伯，您得幫我。”
“世子殿下盡管吩咐就是。”
“實戰，以後侯府的秘密任務也分點給他們。”
“遵命。”
“君玲，我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這個問題是天資卓越的本世子殿下自創，專門驗人前程根骨，二十年來，無不應驗，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君玲越聽臉上的表情越隆重，躬身行禮道。
“請世子殿下發問，屬下必當如實作答。”
“本世子是不是天下第一帥？”
“啊、啊？”
看着一臉錯愕的君玲，陳青陽拉低了臉色，正色道。
“本世子是不是天下第一帥？”
“哦，世子殿下确實是屬下見過的人當中最為英俊潇灑的，只是……”
“只是什麽？就本世子這容顏、這身材、這天賦，還有瑕疵？”
“回世子殿下，您一切都好，就是屬下覺得，您黑發會更好看一些。”
老管家吳起皺了皺眉頭。
陳青陽的臉色也有一瞬的凝固，但轉瞬之間就又挂上了笑容。
“你懂個錘子，這是當今修為高深者的潮流。唉，我看你呀，長得雖然挺好，但前途堪憂啊。”
聽得這話，君玲也看出來世子殿下完全是在和她開玩笑了，當下也放開一些，賭氣說道。
“那要是世子殿下怎樣都好，都是天下第一帥呢。”
陳青陽朝君玲豎了個大拇指，正色道。
“君姑娘，看來我沒有選錯人。你根骨清奇，修真天賦比起我也只差了一點，可以說是前途無量，一片光明啊。”
君玲翻了一個大白眼，陳青陽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老管家吳起故意遲了一步，走的時候輕聲提醒了君玲一句。
“以後不要提世子殿下的白發，也不要辜負了世子殿下的青睐，千萬不要。”
君玲不懂，只有惘然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