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堵他
堵他
自從高考結束後，沈詠就叫司機連夜開車從雲城返回禹城，沈詠雖然沒有像高考前那樣将沈敏鎖在房間裏，但也限制了她的外出，她只能在禹城溜達，身後還一直有沈詠安排的人跟着。
漸漸地，沈敏也不怎麽出去了，她不喜歡被人跟着，也不喜歡這裏的那些阿婆看她時的樣子，她覺得那些阿婆總在背後竊竊私語些她的家事，這一天，沈詠剛要出門辦點事，沈敏則在自己的房裏沉迷新買的言情小說，她正看到男女主解開誤解要在一起時，突然聽到門口傳來的送信員的喊聲。
“沈敏的信！”
是不是她的錄取通知書？沈敏蹭一下子從床上跳到地上，她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穿，光着腳踝就往門外跑去，跑過家裏的小院子，她看到原本應該離開去辦事的沈詠竟然還站在門口，而他的手裏，正攥着一張不大不小的信封，這個信封的外表是紅色的，信封左下角還有一排小字。
沈敏一雙眼睛緊盯那排小字，由于她和沈詠之間隔了近兩米的距離，她看的并不真切，但她此刻的心跳卻很快很快，她甚至屏住了呼吸，她現在那還顧得上小說裏的男女主是不是會永遠在一起，她只期盼着自己收到的就是龍城醫大的錄取通知書，這樣的話，她就能永遠離開這個禁锢自己的家了。
沈詠右手拿着沈敏的信封，他其實也很緊張，雖然這個信封起飄飄的，但一想到這裏面得會是女兒的錄取通知書，他就覺得十分沉重，比他之前簽過的所有合同都要沉重。沈詠剛想拿進去給女兒，就見到沈敏光着腳站在自己的不遠處，沈詠一想到如今父女見的關系，想了想還是沒将口中想讓沈敏把鞋穿好的話說出口。
女兒已經很久沒有給過他一個好臉色了，自從他将她關起來後，她甚至連話都不和他說了，更不會甜甜的叫他一聲爸爸，沈詠掩下此刻的情緒，他将信封遞到沈敏面前，說“你的信，你自己拆開看吧。”
沈敏接過信，她本想跑回房再看，卻被沈詠喊住了，沈詠讓她就在這裏拆，沈敏皺了皺眉，她覺得沈詠還是不相信自己，才會叫她當着他的面拆信，難不成這封信還會是誠川哥哥寫給他的？
信封下角明明寫着龍城醫大的字樣！
沈敏光腳站在原地，她小心的撕開信封的黏貼處，幾乎沒有破壞掉信封的外皮，她手有些抖，沈詠看女兒一副小心翼翼生怕破壞信封的模樣，神情也有些緊張。信封打開，一張折疊着的錄取通知書被沈敏從裏面取出來，這一刻，她的呼吸都凝滞了。
沈詠的呼吸也凝滞了。
錄取通知書就像一個邀請函一樣，一面畫着學校的大體模樣，一面寫着恭喜沈敏同學考入龍城醫大的字樣。
沈敏捧着錄取通知書笑了，沈詠通過沈敏的表情和通知書的一角也慢慢的笑了。
這一刻，是自沈敏被關起來後，父女二人久違的同時露出笑臉的時刻，沈敏笑着看向遠處，她心裏想着餘誠川，想着她和餘誠川馬上就要見面了。
沈詠看着沈敏笑的，只是沈敏卻未曾看一眼沈詠。
白炎抱着兒子站在不遠處，她見到父女二人許久未見的和諧畫面不忍打破，她放下兒子，還接過了阿姨手中的相機，拍下來眼前的一幕，這個相機裏，也記錄下了除了小兒子以外的丈夫和大女兒。
沈詠沒有再出去辦事。他連錄取通知書都沒摸到，卻像是自己收到錄取通知書一般，是整個沈家最快樂的人，沈詠沒什麽文化，所以他才喜歡有文化有學識的白炎，如今，自己的女兒更是優秀，竟然走出了禹城，考去了那麽大的城市，還是那麽好的大學，沈詠甚至都想去拜拜佛，感覺祖先顯靈。
在沈敏考完以後，沈詠其實沒少忐忑，就連一向沾枕頭就睡的他都失眠了幾晚，雖然他口頭上說養沈敏一輩子都可以，但是他心裏也明白，女兒想念大學，他将沈敏困在家裏時，就清晰認識到了這一點，沈敏每天就睡幾個小時，其他時間都是在學習，沈詠也想過，他是不是做錯了，不應該關着沈敏，畢竟學校裏的教育和自己找的老師教育起來還是不同的。
幸好，沈敏收到了龍城醫大的錄取通知書。
沈詠也再也不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那天晚上，沈詠白炎和三個兒女坐在一張桌前，大家都沒有提任何不開心的事情，就連還很小的小兒子都不哭不鬧，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只為了慶祝沈敏考上心儀的龍城醫大。沈詠在送沈敏開學前，依舊像是自家傳統一般，提前在龍城醫大附近給沈敏買了一套兩室的小房子。
轉眼就迎來了開學的日子，漫長又壓抑的暑假結束，沈敏迎來了自己期待已久的自由，沈詠和白炎本來不放心想再多陪沈敏一段時間，他們聽說大學要軍訓，想着自己在能照顧照顧沈敏，卻被沈敏拒絕了，她以家中弟妹尚小，阿姨管家恐照顧不周為由支走了沈詠和白炎。
開學當天，沈敏沒有辦理任何入校流程，她甚至連校門都沒走進去，就急匆匆的打車到了餘誠川的家。
她早就将餘誠川家裏的地址背的滾瓜爛熟了，她站在門外，臉上洋溢着青春美麗的笑容，就像她看的小說情節一樣，她終于要見到被父母阻攔而自己深愛近骨髓的男人了。
沈敏敲了敲門，她能聽到門裏有腳步聲傳來，沈敏也聽得出來那個向自己走來的人不是仲叔，因為沒有拄拐的聲音。
門開了，沈敏舉起雙手朝着門內的人撲去，她大聲說：“誠川哥哥！我考上了！”你不知道，我多想親口和你說這句話，親自告訴你，我考上了這裏的大學，還是這裏最好的大學，我将和你一樣，留在龍城，我将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沈敏沒有撲進誠川哥哥的懷裏，而是撲進了一個胸部很飽滿的人……的懷裏，沈敏紅着臉向後躲去，可重心不穩又差點摔倒，舒清顏伸手扶住了沈敏，她臉上沒有什麽明顯的妝容，口紅是很心機的裸色，她眨了眨眼，既意外又不是很意外的朝着沈敏笑了笑，待看清沈敏眼中的疑惑和了然後，才說：“小妹妹，還記得姐姐麽？”
沈敏磕巴了一下，她略帶些乖巧的說：“認得。”不就是那個屢次三番出現在誠川哥哥身邊的女人麽？
只是她怎麽會出現在誠川哥哥家裏！為什麽是她開的門？這些日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難道……誠川哥哥和她在一起了？
沈敏向舒清顏身後看去，她在尋找餘誠川的身影。
舒清顏臉上還是挂着妩媚的笑容，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表情，她笑着玩弄了幾下自己新做的手指甲，等沈敏看夠了，看清了之後，她才說：“找誠川哥哥？他不在呀！”
沈敏如遭雷擊，她的誠川哥哥，只有她能叫！況且，她之前不是叫他肅哥麽？面前的女人已經知道誠川哥哥的真名了麽？
沈敏不得不想到大胸女與誠川哥哥之間的關系。沈敏突然覺得自己很委屈，為什麽誠川哥哥不再等等他，她已經很努力考到他的城市，他怎麽一聲都不說就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雖然她很好看……可沈敏的心很痛。
沈敏的淚水流出來，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她抱歉的蹲下将淚水擦幹就像轉身離開，舒清顏伸出長指拉住了沈敏，她從身旁抽出幾張紙，遞給沈敏。
“還真是個小姑娘，動不動就能哭出來。不像我，早已眼底無淚了。”沈敏直愣愣眼中含淚盯着舒清顏，舒清顏見沈敏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才說：“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你誠川哥哥不住這裏……”
沈敏水汪汪的眼睛瞬間睜大，她懇切的望着舒清顏，等着她接着說下去，而舒清顏卻抱臂不說了。沈敏眨了眨眼，為難又可憐，舒清顏伸手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一棟房子，說：“看到那棟了沒？去那裏找你的誠川哥哥吧，對了，別忘了先把你的眼淚好好擦擦，臉上也擦擦，嗐，還是年輕好啊，都不用擦粉塗腮紅就自帶元氣。行了行了，你也別謝我了，我還要補眠呢，這一大早上的。”
舒清顏說完砰的就關上了門，沈敏說了聲謝謝就趕忙想着她之前指的地方跑去。
一大早，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漂亮女孩，臉上帶淚，眼中含笑的在龍城地價最貴的別墅區奔跑着，自然吸引了一些早起晨練的鄰居圍觀，不過當他們看到沈敏腳步停下的地方後，紛紛移走了視線，那個地方裏住的人可不是什麽善類，他們想到沈敏驚鴻一瞥的五官不免略顯可惜，看來，又是一個堕入迷途深陷其中而不知的可憐女娃啊。
沈敏自然沒有管周圍人看着她的異樣眼神，她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激動，再一次敲響面前的門，聽到敲門聲的李嫂圍着圍裙連忙從裏面出來，見到是個長相白淨的小姑娘時明顯一愣，她沒有給沈敏開門，而是隔着圍欄沖着她擺了擺手用口型說道：“走錯了吧？趕緊離開這裏。”
沈敏根本沒看出李嫂的異樣，她喊道：“大嬸，我叫沈敏，我找誠川哥哥。”
李嬸也沒想到面前的小姑娘沒走錯，而是找餘誠川的，她松了口氣，離得近了一點，卻還是稍顯緊張地說：“你找誠川……哥哥？”
沈敏眼睛亮亮的點了點頭，她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李嫂見了都差點被迷暈了，李嫂把手在圍裙上搓了搓，仍是沒有給沈敏開門，而是小聲說：“你在這裏等着，我去喊他，你別再出聲了知道麽？”
沈敏不知是何緣由，但她依舊很聽話的站在門外等着李嫂去喊誠川哥哥出來，她終于終于要見到他了，沈敏在心裏打着腹稿，雖然她已經在前一晚睡前準備了好久，可她卻依舊害怕自己見到誠川哥哥時會語無倫次磕磕巴巴。
事實證明，不論她準備的有多麽充分，當她見到餘誠川時，總會會失去言語。
數十分鐘之後，餘誠川才走出來，确實是他，可又有不太一樣，他好像很疲憊的樣子，眼底是明顯的青黑色黑眼圈，他的臉色也有些無色，更像是生病了的白，沒有血色。沈敏抿了抿嘴，朝着餘誠川揮了揮手。
餘誠川看見了，他沒有對沈敏揮手，只是将手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沈敏噤聲了。
餘誠川确實很疲憊，他走到沈敏面前還不忘回頭看了眼屋內二樓某個房間，餘誠川将栅欄門拉開，他領着沈敏走遠一點後才問：“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幾個月前，誠川哥哥見到她時，也是問她：“你怎麽來的？”之類的話語，沈敏垂下眼，好一會才說：“我去了你之前住的地方，那裏住着的姐姐告訴我你在這裏。”
餘誠川沒有說話，沈敏擡起眼，一雙狐貍眼靜靜的望着餘誠川，輕聲地說：“誠川哥哥，你就不想我麽？我想告訴你，我做到了，我考到龍城了。”我會一直在這裏陪着你。
餘誠川依舊沒有說話，他就像個局外人一般聽着沈敏說完，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經過去了五分鐘了，他點了點頭，沒看沈敏的眼睛，“那很好啊，恭喜你。”
沈敏：“誠川哥哥，你就不問問我考到了哪裏嗎？”
餘誠川：“你考到了哪裏？”
沈敏笑着說：“龍城醫大。”
餘誠川扭過頭，他看了眼沈敏，然後說：“嗯，我知道了。”
沈敏見餘誠川終于看向自己，臉上再一次挂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她的眼中只有餘誠川，而她也馬上要迎來自己的十八歲，在十七歲的末尾處，沈敏鼓起所有的勇氣，她想要做一件這輩子最瘋狂也最想做的事情，她渾身上下每一處細胞都在振奮，她輕輕踮起雙腳，星奔川骛親上了餘誠川的嘴唇，沈敏只是貼着整個人就像是要炸裂般激奮，她聽不到近處的風聲鳥聲，聞不到周圍的花香，天地萬物在此刻都抵不過她的心潮彭拜翻湧，她的大腦甚至都有短暫的片刻空白，她只知道，她終于邁開了這一步，她終于知道了誠川哥哥的溫度，原來，誠川哥哥的嘴唇也是這樣的軟，這都不枉她假期惡補了一堆言情小說。
餘誠川愣了片刻，但他瞬間就清醒了，他推開沈敏并後退一步，嚴肅又克制地說：“沈敏，你在做什麽。”
沈敏親都親了，被困家中許久時的願望也實現了，此刻的她，仿佛充滿無盡的勇氣，她依舊笑着看向餘誠川，直白又略顯生澀地說：“誠川哥哥，我喜歡你，我從見你第一眼就喜歡你，我知道是怎樣的喜歡，你先不要打斷我。讓我說完，我對你的喜歡是這輩子都要和你在一起的那一種喜歡，雖然我現在還不能給你什麽，但是我的整顆心都是你的，誠川哥哥，我以後也一定會努力學習，将來我有工作了賺錢了我就都給你花，就像我爸爸那樣，将錢都給媽媽保管一樣，誠川哥哥，我喜歡你，是很認真很認真的那種喜歡，你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接受我的喜歡？如果你現在還沒有女朋友的話，我想做你的女朋友，如果你有……我可以等你，一直等你，如果……你不喜歡我……那我也會一直一直喜歡你。”
沈敏說到最後，就差保證發誓這輩子下輩子寫下輩子都愛餘誠川了。餘誠川胸腔起伏了一下後，背過身去，他說：“你走吧，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而我，已經快要結束了吧？
餘誠川确實被沈敏的話語打動了一下，而他能做的也僅僅是被打動一下而已，再多的東西，他覺得他給不了她。
沈敏跑到餘誠川面前，她擡頭看向餘誠川的雙眼，面露不解：“為什麽？你有女朋友？你不喜歡我？我哪裏不好？我都可以改。誠川哥哥，我真的可以改，只要你說。我不需要你做什麽的，我喜歡你的只是你這個人。你不知道，我被困在家裏出不去的時候，是想着你才把日子過下去的，誠川哥哥，我真的什麽都能改的。”
沈敏在等待餘誠川的回答，這一刻，她比任何人都勇敢。甚至比餘誠川都勇敢。
餘誠川垂下眼，他看着面前說愛自己一輩子的少女，看着她一遍遍說自己可以改，她應該改什麽？當沈敏等到指甲深陷掌心留下一個個月牙痕跡時，才收到餘誠川的答複，餘誠川微微用力就将她拉進懷中，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抱住了她，也是餘誠川唯一一次的沖動。餘誠川後來回想時，都無法确定究竟是抵消了他的顧慮，是什麽讓他這樣沖動了一次，也許就是沈敏的沖動吧？她的沖動也點燃了他。
沈敏深陷在這個懷抱中，她汲取着誠川哥哥身上的氣味和溫度，這個懷抱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足夠她記住一輩子。
擁抱過後，沈敏笑着望向餘誠川，餘誠川也稍微笑了下。倆人就像是默許了關系從兄妹變為戀人一樣，一個不再問，一個不再提。
“什麽時候開學？”
“額……今天。”沈敏将發絲捋到耳後，稍顯些許不好意思的羞澀少女姿态，雖說今天發生的事她已經琢磨了很久，但誠川哥哥的擁抱确實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此刻的心情更像是一杯夏日中剛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草莓汽水，心裏咕嘟咕嘟冒着泡，外表還要裝的矜持冷靜，殊不知，誠川哥哥的擁抱中的熾熱餘溫早已令她猝不及然就丢盔卸甲。餘誠川看了眼時間後，才笑着說：“一大早不開學跑到這裏堵我？”
是又怎樣？還不是讓她堵到了？親過了抱過了之後，沈敏好像又有了些在餘誠川面前能調皮一些的底氣一樣，她略歪着頭看向他，想看他如何應對，餘誠川做出拿她沒什麽辦法的姿态，卻又自然得牽起她的手，“走吧，哥哥送你去開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