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長成
初長成
七年後
沈敏剛脫下手術服，她剛剛跟完了兩臺手術，将近七個多小時的高度集中令她一下手術臺險些站不穩，她在手術室外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後才拿起手機。
沈敏本想先去辦公室吃點什麽墊一墊的，可她如今什麽胃口都沒有，科室主任好像知道她什麽時候下手術似的，沈敏拿着手機眉頭凝重的看着主任剛給她發的消息，內容大概是說要介紹個年輕人給她認識認識。
主任語氣充滿了關心，說她也歲數不小了，應該找個另一半關心關心自己……，沈敏将手機放回口袋裏，她突然不知道這一次用怎樣的理由拒絕科室主任的一片好心。說實話，這不是主任第一次要給她介紹對象了，前面也有過幾次，都讓她推掉了。至于為什麽推掉，沈敏之前都是說她以事業為重，還沒有時間和精力考慮個人感情。
然而，真實的結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一直有一個人的影子，抹不去也擦不掉，科室的同事都說她是拼命三娘，但其實不是的，她沒日沒夜的工作加班，都是想讓自己累的忘記想他，之前這一招真的很管用，只是最近，漸漸地沒什麽用了。因為不論她多累多困，她總能在夢裏與他相見。沈敏都搞不明白了，為何當初想夢到他那麽難，而如今分別這麽久，夢到他卻如此輕而易舉。
在夢裏，有時他們什麽都不說，她只是一個看客，有時他們會有一些交流，但也不是親密的那種，而是在正常不過的社交距離。沈敏想的正出神呢，口袋裏的手機又震了震。
這震動的頻率，完全不是短信，沈敏掏出手機，看到科室主任的名字時，她停頓了片刻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接起。
“喂，小敏啊？”
“陶主任。有什麽事麽？”
科室主任笑着說：“剛下手術吧，我給你發的信息看了麽？”
沈敏垂了下眼，皺着眉邊走邊說：“還沒，剛下手術有點累……”
陶主任接着笑笑，“能從你嘴裏聽到累那看來是真的累了，那我也不和你東拐西拐的，我就直說了。”
沈□□任您說。”
陶主任：“是這樣的，我在短信裏也和你講了，我有個侄子，小夥子挺優秀的，不是我自吹哈，人長得帥，工作也好，就是咱們市局公安裏正經公務員。我尋思着給你們介紹介紹，就算不處朋友，認識認識也好啊，你們小年輕啊，就是每天工作太忙了，兩點一線的，多認識認識朋友，也能多豐富一下下班的生活嘛！”
沈敏張了張嘴，她很想說她下班了只想躺着，不想再豐富了。
可是話到嘴邊她還是改成了——“嗯，主任說得對。”
陶主任的笑聲從聽筒裏傳出來，她接着說：“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可不能糊弄我啊！我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侄子，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沈敏剛走到辦公室門口，陶主任就挂斷了電話。她揉了揉眉心，果然看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沈敏不用細看，以為這個短信很簡潔，只有兩個字——“你好。”
沈敏在本科三年級時就因為成績優秀在本校保了研，本來沈詠和白炎都希望她能回到禹城，在禹城工作的，可她一畢業還是選擇進入了龍城醫大附屬醫院的外科。陶主任正是她的頂頭上司，沈敏迫于陶主任的壓力，還是将塞進兜裏的手機又拿了出來，她點看那個沒有聯系人的陌生號碼，學着上面的樣子，也匆匆打下了兩個字。
短信發出去後，她才推開辦公室的門，這是她和其他五個外科醫生公用的辦公室，整個外科除了她以外，剩下都是男醫生，沈敏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見到整個辦公室除了沙發上坐着的一個陌生男子外，沒有一個人。
想來應該都是在忙吧。
沈敏走到自己的工位，沙發上的陌生男子從她進來以後就一直盯着沈敏，男子微微笑了笑才站起身走到沈敏面前。
沈敏之前以為他是在等其他同事，就沒有詢問，可如今男人都走到她面前了，她才察覺到不對勁，這個男人身上撒發出一種很不一樣的氣質。
男人笑着說：“你好。”
沈敏點了下頭，男人這才掏出手機，按了個按鍵，沈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而來電的人，正是之前和沈敏互相發送過“你好”的那個陌生電話。
沈敏：原來……這就是陶主任介紹的……
男子和沈敏保持着禮貌的安全距離，他雙眼透露出淡淡地溫柔，笑着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成岩。很冒昧沒打聲招呼就在這裏等你，聽說你剛下手術，應該很累吧。我帶了些紅糖姜茶……”
成岩将一直拎着的保溫杯放下，“那就先不打擾了，我們改再約？”
沈敏被突然出現的男人和突然擺在自己桌子上的保溫杯弄了個措手不及，成岩握着門把手出門前還回頭對着她晃了晃手機，沈敏聽到門關上的響聲後，才回過神，所以……她剛才是被相看完了？
倒是猝不及防、幹脆果斷。
沈敏呼出一口氣，也好，想來她如此憔悴又木讷的模樣連掩飾都省了，那個叫成……什麽的家夥應該也不會對她有什麽美好的印象吧。
就當是交完差了。
可是……桌子上突兀的保溫杯又令沈敏犯了難，沈敏拿起保溫杯，猶豫着要不要直接還給陶主任，背後的門又一次打開，沈敏立馬将保溫杯放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般緊張的望向門口處。
剛從門診回來的小趙醫生被沈敏吓了一跳，差一點就喊道：“你怎麽了！撞鬼了還是做錯事了？”
沈敏看到是小趙醫生，松了一口氣，她看了眼小趙才說：“沒撞鬼也沒做錯事，就是被你吓到了。”
小趙臉上的軟肉有些抖動，語氣中盡是不可思議：“我長得這麽可愛，怎麽會吓到你？”
沈敏：……
小趙走近沈敏，瞬間眼尖地看到沈敏桌上的粉紅色保溫杯，他兩個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了下了，捏起一根手指指着沈敏的臉說：“不對勁，哪來的保溫杯？你不是剛下手術麽？快，從實招來！”
沈敏眨了眨眼，“你怎麽知道我剛下手術？”
小趙：得，……又說多了……
他自然有他的門路，他之前就和護士科的護士們說好了，只要沈敏下手術，就第一時間告訴他……可是他卻不能這麽對沈敏說，他的工位就在沈敏正對面，他走過去坐下才說：“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沈敏抿了抿嘴，小趙直接伸手拿起保溫杯，打開就聞到一股香甜混雜着辛辣姜味的氣息，小趙笑了笑，說：“你不是不喜歡吃姜的麽？怎麽，該性子了？”
沈敏：“沒有。”
小趙：“既然如此，那你趙哥就替你享用了吧，也不辜負別人的一片好心。”小趙說着就倒出一杯還尚溫熱的紅糖姜茶開始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只是他的那句別人說起來有些重，沈敏的臉有些微熱，她看他喝的差不多了，才說：“既然你喝完了，那就正好幫我送給陶主任吧？”
小趙的臉瞬間從保溫杯裏擡起來，他瞪大了眼，磕磕巴巴地說：“陶、陶陶、陶……陶主任？”
沈敏看着小趙滑稽又緊張的模樣，慢慢地笑了，她這麽一笑，小趙差點看驚了眼看失了神，他連忙側過頭，只是腦海中也全是沈敏的小臉，自從沈敏醫生轉到他們這個和尚科室後，整個科室的大齡單身男青年沒有一個不喜歡沈敏的，小趙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也能看出沈敏沒有任何想談戀愛的想法，就一直默默地等着，小趙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麽喜歡沈敏，只是到自己一見到她就很開心，是那種打從心裏就開心。
不知是不是紅糖姜茶出的效果，小趙現在感覺渾身都是暖洋洋熱乎乎的，他的心裏也像是冒了火一般，燒的他很想幹點什麽或者說點什麽。小趙将保溫杯蓋上，兩只手握了握，才喊了聲：“沈敏。”
沈敏擡起頭，她的臉色恢複了一些，她看着小趙說：“怎麽了？”
小趙：……沈敏，你……你願不願意……
小趙搖了搖頭，他吸了幾口氣，才舉起保溫杯說：“陶……陶主任給你的保溫杯？”
沈敏注意到小趙醫生紅突突的臉，一想到他平時最怕陶主任的那個模樣，還是決定不逗他了，實話實說：“不是陶主任。”
小趙：“哦。”
沈敏：“是陶主任的侄子……”
小趙：“！！！什麽？怎麽回事？她侄子？他侄子為什麽送你……這個啊？”難道是……你和她侄子？
小趙有些不淡定了，他一着急起來，臉頰就更紅了，沈敏擺了擺手，撇了眼小趙，剛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辦公室的門又開了。
外科的另一個醫生莊醫生拿着一沓子病例走了進來。
他嗓門很大，上來就說：“咦，怎麽就你們兩個？”
小趙還想聽沈敏說說她和陶主任侄子是怎麽一回事，就被老莊打了個岔，他兇巴巴的看了眼莊醫生，再回頭就看見沈敏收拾着自己的包要出去。
沈敏拿起包對着莊醫生點了下頭就往外走，小趙一看情況也随手拿起一沓子記錄跟上沈敏。
老莊皺着眉摸不清頭腦，“我這一來，怎麽這倆都往外走？”
沈敏被小趙喊住，他倆在樓道裏并排走，全都一聲不吭，直到離開辦公區域，小趙才猶豫着說：“你……和陶主任侄子是怎麽一回事？他為什麽送你紅糖姜茶？”
沈敏看了看兩邊沒有認識的人，才低聲說了陶教授要将自己侄子介紹給自己的事情，也說了她和那個成岩的意外初遇。
小趙握緊的拳頭握緊又松開又握緊，他等沈敏說完，才問：“那你……覺得怎麽樣？”
沈敏皺着眉說：“什麽怎麽樣？”
“就……她侄子。”
沈敏含蓄笑笑說：“還能怎麽樣，我目前不想談戀愛。”
小趙笑了，他松了口氣，整個人都感覺輕盈了不少，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聽到沈敏說出目前不想談戀愛，他竟然能覺得很開心，也真是沒誰了。或許這就是大家都沒有機會總比只有自己沒有機會要好似的。
沈敏雖然不懂小趙為什麽剛才那麽着急現在又這麽開心，但總歸開心是個好事，小趙送了她一路，都快到醫院門口了，沈敏才說：“別送了，我這就回家了。”
小趙傻呵呵地笑着說：“好，好。”
沈敏在路邊站着等出租車，一輛黑色的警車緩緩停在她的面前，沈敏詫異的向裏看去，車窗搖下，坐在駕駛位的成岩笑着對沈敏招了招手說：“沈醫生，上車，我送你。”
沈敏：……
成岩從車身下來，繞到沈敏的位置替她打開車門，沈敏本不想上車，可成岩在她耳邊說：“這裏不太好多停。”
沈敏還是坐上了車，她目視前方，拘謹又刻意的靠門坐着。成岩一邊開車一邊觀察着沈敏，車開了一會後，他才說：“不好意思沈醫生，我這個人比較直接，我就直說了，我很喜歡你。”
沈敏：？？？？？？？？？
成岩輕聲笑了笑，他牙齒很白，笑起來給人一種很幹淨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的工作，不笑的時候就讓人感覺很嚴肅。沈敏聽到他親口說的如此直接的告白後，便轉過頭，看到的就是他嚴肅又正經開車的模樣。
沈敏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好，最後她偏移了些視線，才說：“成先生。既然你這麽坦誠，那我也坦誠和您說，我目前并不想談戀愛，我只想專心我的工作。”
成岩：“我明白。”他拐了個彎，從主道開進一個小路後，才緩緩地說：“沈醫生，見到您之前，我也是和您一樣，只想專心事業。”
成岩看着沈敏說：“但是實不相瞞，自從見過您以後，我就改變了想法，想和你開啓一段不一樣的生活。我之前已經想過了，我可以等你，等到你想談戀愛為止。”
沈敏嘆了口氣，她聽成岩說完，就覺得不說清楚這個座椅是無論如何都坐不下去了，她清了清嗓子，很正式地說：“成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是……”
成岩：“但是什麽？”
沈敏閉上眼後又張開。她看着成岩說：“但是我其實有喜歡的人，我就算想談戀愛，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成岩望過去，沈敏雙眼有些紅，想來是熬大夜的緣故，成岩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追求和表白的話語，靜靜地開着車，等車開到沈敏家的小區樓下後，成岩才搖下車窗溫和地對沈敏說：“沈醫生，好好休息。”
沈敏嘆了口氣，拒絕道：“成先生，咱倆真的不合适。”
成岩笑着擺了擺手，沒有任何被拒絕的尴尬，沈敏只好點了下頭轉身離開。她回家以後，沒有先按亮客廳的燈，而是走到窗臺向遠處看去，那輛黑色的警車還在小區大門處停着，兜裏的手機震了震，冥冥中沈敏直覺會是成岩，掏出手機一看，确實如此。
成岩的短信，上面寫着——沈醫生，很高興認識你。
第二天她就把保溫杯交給了陶主任，并切話說的很明白，她對陶主任說她和成岩不可能，陶主任笑的有些勉強，但也說會尊重沈敏。
然而從那天開始，成岩就如他所說一般，直接又強硬的闖入沈敏的生活，他每天都雷打不動得在清晨或傍晚給沈敏發送一條短信，有時候很簡短只是簡單的早安或晚安，有時候則會簡單講講自己一天都做了什麽。
沈敏從未回過哪怕一條，成岩的短信在他這裏就是石沉大海。
沈敏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何如此堅持，被他煩的不行的時候，她內心深處的頑劣脾性便會對自己說，要不就看看他能堅持多久。可有時，她又會想，她之前包括如今對餘誠川的堅持，也是這樣的憑空又毫無緣由，他對她造成的困擾，會不會……誠川哥哥也曾深陷困擾？
所以，他才會離開她？他才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沈敏搖了搖頭，她不願細想，可她卻忘不掉那次她為了見他翻牆出校後發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