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臉第一次

太陽悄然下山，月亮剛剛露出一個小頭。

林葉和陳琪珊拎着購物袋開心地走回賓館，被遠處同樣往回走的許晴和發現，“葉子……你們去哪兒玩了呀？”

林葉知道王老師最不喜學生在藝考期間，跑出去玩耍。于是她挽着陳琪珊的手，站在原地，等着大部隊走過來。

一群人疲憊的移步過來後，林葉走到人群中的許晴和面前，對她大聲說，“我們剛剛吃完晚飯啊！”聲音大的确保王老師能接受到這個信息。

林葉這麽做倒不是因為怕王老師，而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回了房間，梳洗一番。

林葉和陳琪珊看着手表上的時間已經7.50快到8點了，便從書包裏拿出紙和筆，走到頂樓的會議室，找了個位置坐好。坐下來後，林葉環顧四周，發現人七七八八的已經基本到齊。

“大家安靜一下，今天把大家聚集起來的目的是為了臨時抱佛腳，給同學們講一點筆試技巧。蘇藝的初試是筆試，複試是面試。這個筆試要是過不去，複試那就不用想了。所以我請了幾個你們的學長學姐來幫助你們。下面你們根據自己報考的科目去相應的學長學姐那裏。戲劇影視文學的去找董家家，廣播電視編導的去找胡浩，攝制的圖攝找……”王老師聯系了一下午他的往屆學生，終于拉來了幾個壯丁。

“林葉，我要去廣編那裏，你去嗎？”

林葉擺了擺手，“你去吧，我要去戲文那兒。結束後回房間聊。”

陳琪珊比了一個“OK”的手勢後去找她的小分隊了。

當林葉走過去的時候，董家家正好聊到寫作，“你們筆試寫散文一定不要走小資情調派，那是滬戲的作風。如果讓你們編故事，你們可以根據了解的電影蒙太奇手法，寫一些牛皮的轉場，渲染一下氛圍……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那學姐……”某同學問。

“我也有問題……”另一個同學更加積極。

俨然百家争鳴，各抒己見。

...

董家家好脾氣地說“這樣吧，你們問的問題太寬泛了。也許大家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之前準備好要套題的散文，我給修改……”

同學挨個說了，董家家也都給了意見。

到了林葉，她皺了皺眉頭，“我沒提前準備。”

“王老師應該有讓你們提前準備幾篇吧。”董家家反問。

“有的有的！”剛剛那個積極的同學同樣熱心的回答。

林葉默不作聲。

董家家看着林葉，傷心地問“你是不相信我嗎？”

林葉搖了搖頭否認，“沒有，真的不記得了，我想明天現場發揮。”

什麽勞什子的套題散文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林葉哪裏記得，再說就算回憶起，她也不會幹這種事的。

董家家隐晦地勸說林葉，“你要不要現在想一個，以你們的水平，我怕你明天過不了。”

某一個同學聽完扯了扯董家家衣袖，“學姐，咱們不管她了吧，她自己沒有準備就應該擔負這個責任。我這裏還有個問題，你覺得我這個地方轉場用……”

董家家對那個同學擺了擺手，然後又環視大家，說“不可以，我既然來了就是對你們群體負責。林葉我必須要管的。至于你的問題，我等會再跟你說，現在我先要幫助一次都沒有修改過的同學。”

那個同學慚愧地低下頭。

林葉看到董家家這個樣子，煩躁地撓了撓腦門，“沒關系，學姐。你幫她們吧！我真的過不了也絕對不會怨恨你的。”

董家家嚴肅地說，“學妹，你還是想一個吧。”

沒法子，林葉臨時捏了一個構思出來，“我剛剛聽了同學的發言後，有想法去寫一個老爺爺有錢卻對自己的家人極其吝啬，最後發現他将家産全部捐給慈善的故事。”

董家家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覺得你這樣的故事雖然有轉折，人物也有鮮明的對比，但是它不夠出彩。”

“然後呢？”A一臉疑惑。

有好奇地B同學直接發問，“該怎麽修改啊？”

C同學，“我也隐約覺得缺點什麽呢！”

…

大家都在認真地頭腦風暴哪裏不足。

董家家等吊足衆人胃口後，滿意地回答，“你有沒有想過将這個老爺爺設置成精神病患者，這樣人物區別于大衆，變得非常不同。首先他是精神病患者，清醒的時候對家人摳門，瘋癫的時候卻捐助慈善，然後再探尋背後的原因。這樣是不是會比你剛才有看點？”

旁邊圍着的一圈人紛紛點起頭來，贊同董家家的說法。更有甚者，拍董家家的馬屁，“哇！學姐你好棒啊！我要有你一半厲害就好了。”

“真的！”

“我剛剛就覺得缺了什麽，聽到你的建議頓時豁然開朗。”

馬伊年更是直接嫉妒地說“學姐，你也幫我想個這樣牛比的構思呗。”

董家家微微一笑，“不急，你們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然後，看向林葉，“你覺得怎麽樣？”

“學姐，這還用說嗎？當然好啊！”旁邊的人拿着自己的作文就等着林葉點頭，第一個沖上去尋求幫助。

而林葉确實點了點頭，回答，“非常感謝你的建議。”

董家家聽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看，她又無意間用自己的文采征服了學妹。

她謙虛道，“不用客氣，我也不過是臨時……”

“但我不會采納。”

林葉堅定的、清澈的嗓音打斷了她的一番謙詞。

董家家四十五度的微笑一瞬間僵硬了，然後慢慢地塌了下去，形成了個拱橋狀。

場內安靜極了，大概過了五秒，大家終于确定沒有聽錯。

馬伊年大叫，“我K，林葉你腦子有病吧？”

A同學，“林葉，學姐說的構思很好，你為什麽不用？”

B同學，“對啊，你別犯渾啊！”

此時，張蘭也來湊熱鬧，“咋了？林葉，人家學姐好心幫你。你別不識好人心！”

馬伊年跟風，“對啊，張蘭前兩天看林葉構思總寫不好，說給林葉幾個構思，她也不用，還不搭理她！”

C同學，“太過分了吧？”

就連王子劍和許晴和也被吸引了過來。

了解了始末，許晴和走到林葉身旁，“林葉，你這樣對張蘭和學姐确實……”像是顧忌林葉是她好友一般，說話有很多顧忌。

馬伊年好事地問站在一旁挺拔的男孩，“王子劍，你覺得她對嗎？”

王子劍搖搖頭，“林葉，學姐好心幫你，而且說得确實在點子上。”

有一些八卦者在王子劍說完以後偷笑着去看林葉的反應，誰知道林葉竟然無動于衷。

王子劍看到林葉并不鳥他，有些尴尬，他一直以為自己對于林葉而言是不同的。

氣氛有些微妙。

這時，許晴和大姐姐出場，對着大衆溫柔的解釋，“葉子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小女孩，可能一下接受不了別人的建議。但是這些意見，她第二天都會改的，現在只是一時沒轉過彎。”

許晴和表面上在替林葉解釋，但是有腦子的都聽得出來，她在說林葉現在是這個态度，但是明天考試時會用的，眼下就裝個逼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罷了。

林葉握緊了自己手裏的筆。

D同學，“人家學姐明明好心幫她啊！她一開始不配合就算了，現在還拒絕人家的好意。明天再用，無恥啊！”

“就是，真受不了她！”

更有底下竊竊私語，“奇葩！”“可不是嗎？”…

手中的筆在大力的擠壓下，爆裂開來。林葉此時說不生氣是假，但更多的是覺得可悲，只因為一句話就對人打擊至深，別人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誤。

林葉前世畢業後，在生活中對諸多事情忍讓，但是一旦有人跟她牽扯到學術，她會變的嚴謹，不會昧着良心點頭稱贊敷衍過去。

董家家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我能知道你為什麽不采納嗎？我認為我幫你想的要比你自己想的好很多。”

林葉将手中碎了的筆放回兜裏，擡起眼眸認真地一字一句回答，“作為一名筆者，首先我要對自己的文章負責。”

不理會大家或者疑惑，或是鄙視的目光，她繼續道“寫作常常允許虛構，但是前提是建立在有真實的事件基礎上。尤其是散文，不像小說，只有真了，它才能對于我們而言做到形散而神不散。”

“像你提議的散文，這個精神病的老爺爺，您有參照對象嗎？”林葉雙眼看向董家家。

她往前邁了一步，逼問“或者再讓我冒昧地問一句，您見過精神病患者嗎？”

董家家被林葉提問的啞口無言，但是名校的光環告訴她，她不能被自己小的孩子傷及自尊，便重新組織語言道，“不，我覺得散文就是應該以小見大，我們的人物不重要，重要的是散文賦予的意義。”

“你說散文人物不重要，這話怕是難以自圓其說吧。現在出去問任何一個初中生都會說散文，人物很重要啊，不是嗎？”

“這個……”

“另外，每個人的行動都是有邏輯的，哪怕是精神病患者。你知道佛洛依德和榮格等心理學家為了研究這個群體花費了多少心血嗎？如果你沒有接觸到他們，那麽你将無法寫出真實的人物的感受，他的存在也就不合邏輯，這樣的文章，對不起，我認為不合格。更何談賦予價值及意義？”

此時，董家家還想再反駁些什麽，卻被林葉打斷，“對不起，學姐，我的言辭有點過重，我向你道歉。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只為我自己負責。謝謝！”

董家家黑着臉對林葉說，“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建議了，你可以回去早點休息。”

林葉聽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林葉走後，大家還處在震驚當中。

許久，衆人才回過神來，繼續手頭上自己的事情。董家家也用華麗的詞藻贏回大家對她的信任。一切好像什麽都沒變，卻又一切好像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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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05房內，陳琪珊疊着睡衣，對林葉說，“我的天，你剛剛簡直太酷了。我離你太遠了，一開始沒聽清，等反應過來以後，你都在手撕她們了。”

林葉換了個姿勢繼續玩手機，“還好吧。”

看到林葉這麽淡定，陳琪珊幹脆連睡衣都不疊了，“你自己壓根沒意識到你那時候有多帥！”

林葉：“哦。”

陳琪珊放下睡衣，小跑到她的隔壁床，也就是林葉的床上。坐在她面前，模仿她的語氣，拽拽地說，“對不起，學姐。我很感謝你的建議，但我不會采納。”

林葉複雜地看着陳琪珊，很慎重地問她，“我當時的表現有這麽欠揍嗎？”

“沒有啊……啊！林葉你說我欠打？？？”陳琪珊問完氣得不等林葉回答便抽出林葉身下的枕頭作勢要打她。

林葉趕忙站起身來，長腿一跨，跨到陳琪珊的床上。剛剛坐下一秒，一塊枕頭啪地一下就飛到林葉臉上。

有些人的友誼就是來得這麽猝不及防，正如林葉和陳琪珊。

最起碼，林葉自己也感覺和陳琪珊相處不賴，非常舒服……

倆人鬧過一陣後，在床上休戰。

林葉将枕頭擺好，“我當時不想和她吵架的……”

陳琪珊一邊喘着氣，一邊打斷，“你是覺得她誤人子弟對吧？”

林葉點了點頭，“你怎麽知道？”

“我今晚聽了我們那組學長說的話，有些地方明顯有錯誤，但是其他人相信名校光環buff加成，壓根兒沒感覺出來。”陳琪珊拿起林葉被子一角，蓋在自己的小肚子上如是說道。

“沒錯……就是這個理兒。我們那組師姐……學姐從開頭說散文轉場要寫好就有點偏離主題了，我當時想自己就算指出來，也沒人會聽，就索性沒說。”林葉一開始嘴快說成師姐，立馬改成學姐，現在她還是個高中生，當然不會以師哥師姐稱輩分。

陳琪珊像是沒聽出來，“我覺得你做的對，你那樣做還會成為衆矢之的。明明幾個大一的學生，自己還在學習知識，不知道哪裏有勇氣出來教別人，誤人子弟。”

“很簡單啊，王老師肯定給了錢，不然誰來啊。”林葉随口答道。這在前世林葉上大學後才悟了出來。

“什麽？給了錢？不是友情幫忙嗎？”

“不是。”

陳琪珊鄙夷地說，“那你們那組董家家真的是有意思了。為了錢而來，卻在大衆面前弄得跟聖母瑪利亞附體似的，什麽我要幫助你們所有人，夠惡心的。”

林葉贊同地點了點頭，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不早了，我們睡吧。”

陳琪珊便去走廊将燈關了，兩人就寝。

許久過後。

一片幽暗的房內，傳出均勻的呼吸，床頭櫃上的手機閃了閃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