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在外面吃完飯後，林卻和林夫人說了聲，才跟着宋子維回到了家。
宋子維家有間私人放映室，放映室裏依舊擺了套舒适柔軟的布藝沙發。
林卻赤着腳盤腿坐在上面，懷裏抱了個抱枕。
宋子維正在不遠處的收藏櫃裏查找着三年前的母帶，林卻看着他的背影，開始回憶原作中宋子維的身世。
他其實記憶力一向很好，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他也能大致記住原作劇情——他的記憶力唯一一次失效，是關于年幼時那個小哥哥……
但他現在也在慢慢記起那些璀璨的碎片，有一天他總會想起來，他到底為什麽會忘記他……
思緒再次全部集中在宋子維身上，林卻在腦海裏一點點過着原作中關于宋子維的所有細節。
原作中根本沒有具體介紹宋子維的身世，甚至根本沒有提到宋子維在孤兒院長大。
這本書刻意淡化了宋子維的成長經歷和人際關系，将他擺在單薄如紙的立場上，這樣才能最大地凸顯季铮對他的垂憐何等重要，才能最徹底地體現出，季铮是他的全世界……
這樣磨滅宋子維人格的一本書裏，卻偏偏強調了很多遍，宋子維怕水——原作裏不止游泳館被cp粉推下水那次，還有……季铮因為吃宋子維追求者的醋，不顧青年的掙紮把他拷在了放滿水的浴缸……
那麽淺的浴缸，宋子維卻差點被淹死……
再加上崩掉的劇情之外，那天在泳池裏，宋子維抱住他時的神情很明顯就是不對……
林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抱着抱枕的手指下意識一根根攥起來——宋子維明明就近在咫尺，他腦海裏卻依舊全填滿了他的模樣。
那些劇情明明沒有發生，宋子維也不一定真的怕水，但他一想起來，心髒處就泛着綿綿麻麻的疼意……
“小卻”
宋子維已經在林卻身邊坐下來，放下投影遙控器，朝林卻晃了下手。
林卻眼睫輕顫了下，回過神來，他看向青年，瞳仁不知怎地濕漉漉的。
宋子維難得揉了把林卻柔軟的黑發: “在想什麽”
林卻向來很坦率: “你。”
宋子維忍俊不禁: “嗯……好吧。”頓了下，他看進林卻的眼睛，一副很真誠的模樣: “小卻，抱歉，桂園的事情是我設計了你，害你被季铮誤會。”
林卻: “但如果季铮今天不說，你也根本不會主動挑破對吧而且你只是覺得對不起我，但重來一次，你還會這麽做，是吧”
其實他在更早之前就有機會察覺到，宋子維的另一面是怎樣的，他也并未逃避與刻意忽視。
他只是，不在意……
宋子維聞言瞳孔一縮，面上笑意漸漸淡去，沉默一瞬，他退開一些，移開視線，道: “是。”
他再清楚不過地知曉，這是林卻不喜歡的部分——事實上，沒有人會喜歡如此陰暗的，像肮髒泥污般見不得人的存在。
偏偏，這種東西是命運饋贈于他的半身。
即使如此，他也偏偏想伸手夠到，抓住那輪璀璨幹淨的太陽——但他畢竟只想抓住它，抱住它，擁有它，他根本不想傷害它。
他比誰都希望林卻快樂幸福。
林卻這時又問道: “也是你設計我進這個劇組的，是吧你還認識我同學”
宋子維: “是。”
到這地步，這也沒什麽好否認的。
沉默半晌，他平靜地擡眸看向林卻，有些無奈地道: “小卻，怕了麽嗯……如果你想的話，我現在可以送你回家。”
林卻不喜歡他離自己這麽遠，他伸手抓住了青年的衣領，整個身體朝那邊貼。了上去，在宋子維難得錯愕的神情裏，他吻上了對方的唇……
黑暗的電影放映室裏，兩顆心髒。貼。在一起跳動的聲音清晰地回響，林卻的指尖依舊。纏。滿了青年微涼的長發，他把人堵在沙發上毫無章法地啃。咬着對方的唇，青年。有力。的手臂不知什麽時候握在了林卻。腰。間，衣服。窸。窣的聲音響起，他把林卻抱。到了。腿。上，手掌把着林卻的後腦，加。深。了這個親吻……
不知過了多久，林卻。跨。坐在宋子維的。大。腿上，他攬着青年的脖頸，将臉埋進對方的頸窩，他(口端)着氣， (舌忝)掉了自己唇上的血珠，他的聲音有點啞: “很。疼。吧。”
宋子維的唇角被對方咬破了一個口子，滲着血珠，他卻抱着林卻低低。啞。啞笑起來，明明還沒有被原諒，平時被藏起來的惡劣卻已經一覽無遺: “我說疼的話，小卻，你會怎麽做”
林卻緩緩推開他一些，黑暗裏，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依舊濕漉漉的，倔強地看着面前注視着他的俊美青年，下一瞬，他俯身吻在宋子維唇角的傷口上，舌。尖(舌忝)一下了，像蝴蝶一樣輕柔。
這麽溫柔短暫的親。吻，宋子維呼。吸卻亂了一瞬，融在黑暗裏的眸色幽。深得可怕，他緩緩抱緊了林卻纖瘦的。腰。
林卻這時道: “你為什麽總是不相信我真的就是這麽喜歡你。”頓了下，他難得有些害羞地移開視線: “意思就是，你的什麽我都喜歡。”
頓了下，他道: “你如果之後還想這樣繼續試探，也可以吧，我不讨厭。”
宋子維沉默一瞬，随即，再次把林卻一點點按進自己的懷裏，他的手臂占。有。欲十足地橫在林卻腰間，像惡龍一般守護着自己的珍寶。
林卻在他懷裏悶悶地問出聲: “剛剛我選擇離開，你會怎樣”
宋子維: “消失在你的生活裏。”
林卻攥。緊了青年的衣襟: “哦。”
宋子維擡眼看向天花板: “但小卻，你也只有一次機會離開。”
林卻: “好吧。”
這時投影儀因長時間未播放投屏的提示音響起，林卻: “我想看那部電影。”
那部電影裏有宋子維的秘密。
宋子維聽話地松開了手，林卻下來後坐到了他身邊，卻靠在了對方肩頭，他道: “開始吧。”
宋子維“嗯”了聲，按了下遙控器。
……
這部電影的中文名叫《潛》，一個東方女人在法國北部一座沿海的城市生下了一個啞巴孩子，那個小男孩兒從小不知父親是誰，只和母親在異國相依為命。
女人艱難地在這個國家讨着生活，為了小孩兒的安全，她外出工作時會把孩子鎖在家裏。
在風雨交加的一天，小孩兒像往日一般站在窗邊的板凳上安靜地望着媽媽工作完回家的路，卻只眼睜睜看到，女人失足落進比往日更加巨浪滔天的海裏，只一瞬就被大海徹底吞沒。
小孩兒哭着砸着窗戶， “啊啊”地叫着，卻因為力氣太小根本砸不動——就算砸開，玻璃外也只有陡峭的牆壁。
他跳下凳子拼命拉着門，卻如蚍蜉撼樹般徒勞……
小孩兒的母親就這樣死去了，她的人生仿佛就像一片羽毛般微不足道，卻如刀削斧刻般在小孩兒的心裏留着痕跡。
小孩兒被送進了孤兒院，成年後成了一名在巴黎某家水族館工作的潛水員，依舊孤獨地生活在這異鄉——事實上，他的生命中根本不存在故鄉的概念。
他每一天都在人造海水裏潛浮，麻木地和那些被圈養起來的游魚和興奮的游客為伴，他覺得自己就要忘記母親時，便會在潛浮時偷偷拔。掉呼吸嘴，一遍遍暢快又痛苦地體會着在溺水與生還之間掙紮着循環往複的感覺……
人生就這樣過了大半，有一天，他終于有勇氣再次回到了海邊那座他長大的城市，幸運終于降臨在他的生命裏，他在那裏結識了一位熱情可愛的姑娘和一個和當初的他一樣孤獨寡言的孩子。
他邂逅了愛情和友情。
他的人生看起來就要走向轉折點，一場和當年如出一轍的暴風雨卻降臨在這座城市，海水與天際一起變成某種狂怒的烏黑，仿佛要吞沒整個世界，那個孩子被波浪卷入了海中。
他攔住了要跳下去救人的姑娘，自己卻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像當年他的母親那般立刻被海水吞沒。
這一次，他再不也不像童年那般軟弱無力，他贏了這場暴風雨，救下了那個孩子——那一瞬，時空仿佛錯位，他拉住那個孩子的手的同時，仿佛同樣拉住了當年那個只差幾分鐘就能回到家的無助的女人的手。
他終于如釋重負地笑了。
即使，他自己永遠葬身在那片異鄉的海中……
……
電影放映結束，哀婉卻充滿力量感的片尾曲在靜谧的空間裏響起。
林卻眨了下眼，在自己臉上摸到了微涼的淚。他緊緊握着身旁青年的手，握得自己的指骨都疼了……
他其實早就聽說過這部電影，卻在那時因為不想和主角受扯上任何關系，便刻意沒有去看，他記得在某一天裏他似乎無意瞥到過娛樂新聞，說宋子維憑借在《潛》中令人震撼的表演，在最負盛名的國際電影節裏成為了亞洲金棕獎最年輕的得主。
那陣子他走到哪裏都能看到這部電影和宋子維，大家全在歡呼，為他驕傲……他卻偏偏沒有去看……
林卻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些啞: “你演得超級棒哦。”
宋子維像是笑了下: “嗯。”其實，在殺青完後回國做完那一個療程的心理治療後，他才能真正面對這部電影。
林卻像在閑聊一般: “所以，你不僅會游泳還會潛水”電影裏那些潛浮和游泳的鏡頭——甚至在真實的大海裏的鏡頭，看得出來，沒有一處用替身。
宋子維: “嗯。提前考過了AOW潛水證。”
對他來說，讨厭水就更要克服對水的恐懼。
他其實對演員這份工作還算熱愛，熱愛的東西自然會上心。
對原作劇情稍微放下心的林卻終于可以開開玩笑: “那把你拷在放滿水的浴缸裏一天一夜你也不會有一點事的對吧”
宋子維: “……”頓了下，他挑了眉看向林卻: “你想的話，也不是不能試試看。”
宋子維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瞬——林卻想的話，他大概會親手準備好手铐放在林卻手裏。
林卻搖了下頭: “舍不得。”他和季铮那個渣才不一樣!
宋子維悶悶笑了聲。
林卻這時抓起青年的手親了一口，沉默一瞬，才問道: “文森特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宋子維的指腹漫不經心摩挲着林卻的指節，他挑了眉: “嗯……我确實不記得他了。”
這也是沒什麽必要撒謊的事情。
林卻有點開心: “嗯哼。”頓了下，他道: “那我換一種問法，你在劇組發生了什麽”
宋子維動作一頓，還是答道: “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馬丁·蘇是個很嚴苛的片場暴·君，不過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問題——”
林卻打斷他，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問道: “你以前為什麽會怕水”
會水并不等于不怕水。宋子維拍完這部戲後，在醫院接受了整整三個月的心理治療。
宋子維瞳孔一縮。
林卻有點心疼地抱了下青年，道: “抱歉，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
宋子維将手指一根根卡進林卻的指縫，他像是輕嘆了口氣，道: “沒什麽不能說的，小卻。”
給林卻看這部電影時，其實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宋子維的瞳仁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裏，他淡淡道: “我年幼時——嗯……差不多就是電影裏那個小孩兒一樣大，隔着窗子親眼看着我媽在暴雨天裏跌進河裏，再也沒有起來。”
他把所有情緒都鎖進看似平靜的桃花眼裏，語氣無瀾得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我媽那時很年輕，和現在的我一樣年輕。她本來應該有比現在的我更好的前程。”
林卻驀然睜大了眼睛，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在一瓣瓣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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