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媽!”周曉慧見林晰的臉色越來越差,連忙打斷母親,“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還提這些幹什麽,有空你多關心關心自己外甥女好不好,安瀾又找個了小白臉。”

她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角落裏的安瀾。

安瀾茫然地擡眼,手中的荔枝才剛剝了一半,整個人愣愣的,似乎不明白話題怎麽突然轉到了自己身上。

趙曼枝臉色更難看了:“安瀾——你交男朋友了?”

“沒——”

“幹嘛不承認?”周曉慧打斷她,“我都看到好幾次了,上次約會被我看了個正着,昨天還把人帶到宴會來了。”

趙靜雅見自己姐姐臉色不好,忙拽了拽自己女兒:“瞎說什麽?”

周曉慧不服氣:“我才沒瞎說呢,你們不信可以問表哥,他也看到了,兩人親密的不行,那小白臉長得好看,安瀾一直上趕着,人家對她态度冷淡,她都硬往上湊,我就怕她一時頭腦發熱,和表哥的初戀一樣,也讓人搞大肚子,到時候這個女婿,姨媽你是認還是不認啊?”

“曉慧!”趙靜雅見姐姐的臉色越來越差,恨不得把自己女兒嘴給堵上,自己閨女的那點心思她當然知道,如果林晰也有這個想法,她自然是樂見其成,但現在明顯是這丫頭剃頭擔子一頭熱,她天天和安瀾争鋒相對,得罪了自己的姐姐,最後只能是兩頭都落不到好。

安瀾看看了一眼手中的荔枝,喏喏地道,“……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時老師不是小白臉,他是——”她下意識地看了林晰一眼,見他臉色冷冽,看過來的眼神像要殺人一般,她吓得心髒猛跳,移開目光,原本不大的聲音又弱了幾分,“他是很好的人……曉慧姐誤會了,我們沒有談戀愛。”

趙曼枝深吸口氣,問女兒:“那他是幹什麽的,做什麽工作,家裏都是做什麽的?”

安瀾垂着眼,不說話。

“你——”趙曼枝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如果不是現在人多,一定會給她兩下,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這麽多年,無論她怎麽努力,女兒都是這樣一副模樣,無論是讓她改姓還是讓她多和爸爸親近,都用沉默反抗她,逼急了就用自殺來威脅,導致林豐良完全放棄了她。

這會說到女兒可能談戀愛,林豐良也只是冷了臉,問都不問一下,漠不關心。這父女倆的關系像是陌生人,安瀾從不和林豐良開口要什麽,更不要說撒嬌這種事情,連周曉慧都比她會讨林豐良的歡心。

她無數次地想,如果當初生的是兒子,絕不可能像現在活得這麽窩囊,無論林晰多麽混賬,林豐良依舊把所有希望都傾注到他身上,這是活生生地對比,她怎麽能不憋悶。

她緩了緩神,重新開口:“林晰也看見了?”

趙曼枝她不怕女兒談戀愛,但怕女兒遇人不淑,他們這個家庭,不能惹笑話,找小白臉和被小白臉騙是兩碼事兒,再惹出笑話,林豐良一定會怪她沒教好女兒。

她緩了态度,看着林晰:“那個人是做什麽的,人品怎麽樣?”

“咚”地一聲,橙子落地,林晰突然站起身。

“不知道。”林晰的聲音冷得仿佛能結成冰。

“你去哪兒?”林豐良看着突然起身的林晰,冷着臉道,“今天下午我約了你蔣伯伯一家,一會兒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就當是家宴。”

林晰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覺得蔣棟梁到底看中我哪裏,他的女兒是嫁不出去了嗎?”他看着又要動怒的林豐良,慢慢地道,“他為什麽非要把女兒嫁給我?是看中我的人,還是看中你豐凱這塊搖搖欲墜,快要從樹上掉下來的爛肉?”

“混賬——你給我回來!”

林豐良怒不可遏,但逆子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的一對兒女,一個把他當陌生人,一個把他當仇人。

“都是造了什麽孽?”

趙曼枝連忙勸道:“消消氣,大夫都囑咐你好幾次,高血壓不能動氣,他又不是第一次這樣,等有機會再找他好好說。”

“怪誰?你但凡能有個當母親的模樣,兩個孩子能變成這樣?”林豐良遷怒道。

趙曼枝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自從林晰離開林家,趙曼枝便落下埋怨,或者說從她嫁進來開始,便是一直如此,一個鸠占鵲巢的繼母,做什麽都被人用放大鏡挑剔。

林豐良的這個兒子越優秀,附着在她身上的道德枷鎖便束縛得越緊,這麽多年她在這個家裏如履薄冰,誰都不把她放在眼裏。

祝凱昕死了這麽多年,還像是一塊巨石死死地壓在她頭上。

安瀾看見母親哭了,默默放下手中的水果,抽了一張紙巾,一面慢慢地擦手,一面用很低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以前爸爸從來沒讓你哭過。”平靜而淡漠的語調,很輕很随意,聽在耳中卻莫名感到一陣陰寒。

“什麽?”趙曼枝一驚,看向女兒,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面色慘白。

但安瀾已經站起身,也頭也不回地走了。

……

晚上孫慕潇來找時洛翊,要請他吃飯,她說要去另外的城市,來和他告別,時洛翊覺得很有意思,重逢都算不上,竟然馬上就要告別。

時洛翊完全沒有讓女孩子請吃飯的不好意思,找了一個離自己家很近的餐廳,小宰了對方一頓。

吃完飯也沒有送對方的打算,他最近下班之後都會馬上回家休息。

“沒想到你竟然成了心理醫生,有些同情你的患者。”孫慕潇也沒讓時洛翊送她,反倒是她送了對方一段路。

時洛翊漫不經心地擡眼:“我替他們謝謝你。”

“不客氣。”孫慕潇果斷地回道。

時洛翊輕輕笑了一下,看上去溫溫柔柔。

孫慕潇忍不住看得有些呆了,還真是妖孽。

到了小區樓下的花壇旁,孫慕潇停了下來:“所以你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一個人?”

“怎麽,你想要給我做媒?”

“沒那個本事,就是好奇——”孫慕潇摸着下巴,“怎麽說呢,渴望愛情是人類的本能吧,就沒有過戀愛的打算?”

“一個人如果能脫離本能,是超越文明的表現,只能說我進化了,脫離了低級趣味。”

孫慕潇一言難盡地看着他,“要不是你這張嘴……”她忍不住感嘆道,“我當初以為老天派了一個白馬王子來拯救我,你但凡溫柔一點,說不定我當時就會愛上你。”

時洛翊面不改色:“謝謝你,阻止了慘劇的發生,拒絕一個戀愛腦是很麻煩的事情。”

“你……你可真——”孫慕潇指着他,無語地點了兩下,看着他眉梢眼角輕揚的笑意,最後卻是忍不住笑了,“時洛翊……你相信嗎?”

“什麽?”

“你一定會幸福的。”

時洛翊靜了幾秒,問:“你什麽時候學的算命?”

“什麽算命,我是能預測未來。”

“男足什麽時候能拿到世界杯冠軍。”

孫慕潇:“……”

“兩岸何時統一?”

“……”

“第三次世界大戰發動者是誰?”

時洛翊看着氣鼓鼓,河豚樣的孫慕潇,慢悠悠地道:“我推薦你一個精神科的醫生,什麽時候方便,可以和安瀾一起——”

孫慕潇跺着腳,氣急地踢了時洛翊兩下,然後在時洛翊震驚的目光下,走了。

時洛翊看着自己剛被襲擊的小腿,愣了一會兒神,而後嘴角微微彎起,淺藏的笑意漫上眼角。

以前的孫慕潇像是無處攀附的菟絲花,如今倒是看上去鮮活了很多,人的潛力其實是無窮的,誰都不知道一個孩子最後會長成什麽樣。

只要有擁抱幸福的勇氣,人生就不怕走錯路。

夜風徐徐吹過,一陣草木的幽香傳來,沁人肺腑,驅散了白日的煩躁,壓在心底的郁氣似乎也跟着散了一些。

轉過身的那一刻,唇角的淡笑慢慢消失。

靜谧平整的夜晚,月光在地面打下一地淅瀝的樹影,林晰的目光沉靜冰冷,他看着時洛翊,不發一語,沉褐色的眼底是晦暗的死寂。

時洛翊與他對視了幾秒,随即移開目光,鎮定地與他錯身而過。

“雖然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守信的人,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承諾,把項鏈還給我。”林晰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的語調明顯能聽出他在努力地克制。

時洛翊身形似乎頓了一下,但接着他仿若未聞,邁着堅定的步子繼續離開。

林晰閉眼深吸了口氣,随即睜眼,褐色的眸子沒有一絲光亮,冰冷得看不到一絲溫度。

他抓着時洛翊,在對方反抗的當下,另一只手薅住他的衣領,用不容掙紮的力量将人往樹蔭處拖去。

像是某個恐怖電影裏的鏡頭,給這個夜晚,帶來一絲森冷的溫度。

時洛翊既高又瘦,并沒有比當初的少年骨架重多少,一副外強中幹的身子,很輕易地讓林晰怼到了樹上。

疼痛,屈辱,時洛翊覺得自己的腰快斷了:“林晰!”

林晰死死地将人箍住,冷冷地出聲:“我不想再和你這種人有任何瓜葛,莫不如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彼此不再糾纏。”

“你要硬來?”

“對付你這種無賴,就該如此!”

下一秒,時洛翊感到脖頸一緊,接着是襯衫扣子崩掉的聲響,襯衣被扯開,陣陣涼意襲向胸口。

時洛翊臉色瞬間白了,他幾乎是咬牙道:“怎麽會有你這麽無恥的人?是你自己要抛妻棄子,一條項鏈而已,你就和蔣小姐——”

話音未落,他便感到脖頸一緊,林晰掐着他的頸窩,大拇指抵着他的脖頸,手上的力量逐漸加重,聲音絕望而憤怒:“時洛翊!你到底有沒有心?”

樹影搖曳,清幽的月光透過縫隙落在修長漂亮的脖頸,玲珑雅致的鎖骨——

白色的領口被夜風撩起,空蕩蕩的,沒有什麽項鏈。

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噩夢,時洛翊為了防着林晰硬來,今早便将項鏈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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