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夏荀:“那你要我怎麽報答你?”
許榮軒聞言,輕咳一聲:“我跟你開玩笑的,不用當真。”
夏荀抿唇,臉上帶着十分認真的神色:“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你救了我,這是事實,你想要我怎麽報答你?”
許榮軒忽然來了點興趣,想要逗一下他。
“那你覺得你能怎麽樣報答我?”
夏荀皺着眉思索了許久,最後從包裏拿出他的卡遞給了許榮軒,“給你。”
許榮軒看着他遞過來的卡,氣笑道:“怎麽,你想用錢來打發我?”
他一個資産過百億的大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錢。
夏荀臉上出現片刻茫然:“如果不要錢的話,那你想要什麽?”
許榮軒把卡片推了回去,哼聲:“二少爺,你覺得你這條命值多少錢,又或者說,你覺得我是缺你這三瓜兩棗嗎?”
夏荀看着手裏的卡,默默地說了句:“可我什麽都沒有,只有錢了。”
他這十八年來,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屬于自己的東西,連這張卡都是父親每個月定時給他打的生活費。
許榮軒看着他黯然的神色,心裏泛起了酸意。
“當時的情況,不管我遇見的是不是你,我都沒辦法做到袖手旁觀。”
“所以你也不用有什麽負擔,我只是随口說說而已。”
“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也不至于跟你計較這些。”
夏荀沒有說話,只是看向窗外那無邊的夜色,吹着山風。
兩人保持着沉默。
直到車子開回了別墅門口,夏荀才說了句:“謝謝你送我回家。”
許榮軒閉着眼,淡淡地“嗯”了聲。
在關上車門之前,夏荀又說了句:“欠你的人情,我會還的。”
許榮軒搖下車窗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揚唇笑了笑。
“走吧,回城南。”
夏荀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院落的門口。
看着裏面燈火通明的客廳,頓住腳步。
難得的一次任性,他不想聽母親的說教。
今天他已經得到足夠的教訓了。
夏荀轉身來到了別墅的後花園,坐在搖椅上,吹着涼涼的夜風。
直到陳叔來後花園巡邏一圈的時候才發現了他。
看着坐在搖椅上的黑色人影,陳叔差點吓得要叫保安,直到他湊近仔細瞧了瞧,才發現,原來是夏荀。
“二少爺,怎麽不進屋?”
夏荀低垂着頭,慢吞吞地說了句:“不想回家。”
陳叔一湊近他就聞到了那股濃郁的酒味,狠狠地皺緊了眉頭,“二少爺,您這是去哪裏喝酒了,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二少爺一向是個乖孩子,從來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喝酒這件事……陳叔不由地往客廳的方向看去。
夏荀搖搖頭,重複說了一遍:“不想回家。”
陳叔看着他的樣子,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夫人還在客廳等您回家,她很擔心您。”
夏荀自嘲地說了句:“她真的是在擔心我夜不歸宿,還是擔心我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讓她覺得沒法再像以前那樣控制我?”
陳叔沉默了幾秒,安慰道:“夫人也是為了您好。”
夏荀輕聲笑道:“是啊,她是為了我好。”
沒有人會質疑他母親的這句話,他母親也确實從生他下來,就開始為他鋪路。
費勁心思爬上家主的床,想要用他來換這一生的榮華富貴。
她成功了。
成功帶着肚子裏的他嫁入豪門,讓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支離破碎。
只可惜,也僅此而已。
他的父親并不喜歡這個利用他的女人。
也連帶着對他沒有好感,他的父親從來沒有抱過他。
他的哥哥厭惡他。
除了他的母親,沒有人會希望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他是被帶有目的生下來的,所以從他出生,她母親就千方百計讓他進了族譜,之後更是将他當作家族繼承人來培養。
他的父親和哥哥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只有她母親深陷豪門富太太的誘惑,從小就嚴格地讓他學習各種社交禮儀,文化知識,連樂器舞蹈也沒放過。
所以,他十五歲之前,就學會了幾種語言,會各種樂器,舞蹈也不在話下,學習成績優異,常年霸榜,蟬聯第一。
這難道不是為了他好嗎?
是啊。
這怎麽能不算是為他好呢。
夏荀自顧自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陳叔又折返回來,勸道:“二少爺,夜深了,回去吧,我讓廚房給您做了醒酒湯。”
夏荀點點頭,沒有直接上樓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繞回去了客廳。
“媽。”
張雅芳放下手裏的資料,擡眸看了一眼,皺着眉:“你的臉怎麽了?怎麽紅成這樣?”
她說完随即站起身來,還沒靠近夏荀身邊就聞到了他身上那股酒味。
張雅芳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你喝酒了?”
“嗯。”
夏荀沒有否認,也不想否認。
張雅芳:“誰帶你去的?”
夏荀:“我自己一個人去的。”
張雅芳:“你為什麽會想着去喝酒?你知不知道,酒吧那種地方,都是些什麽人,你的身份去那種地方合适嗎?是誰教唆你的,哪個同學,還是你最近新認識了什麽朋友?”
張雅芳的追問讓夏荀喘不過氣。
他沒有為自己解釋什麽,也沒有找理由推脫,反而故意回了句:“我去的是夜總會,我還點了好幾個陪酒的服務。”
在張雅芳震驚的神色下,淡然地說了句:“怎麽了?”
張雅芳的手止不住哆嗦了起來,指着他怒斥:“你怎麽能去那種地方?!我生你養你這麽大,把你送進頂級的富人圈子、社會名流這種地方,不是讓你去那種紅燈區!”
夏荀:“母親,我成年了。”
張雅芳:“你什麽意思?”
她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夏荀從來沒有這樣稱她為“母親”。
此時此刻聽起來十分刺耳,就像是無形之中有一只手,将他們母子分開。
夏荀垂在身側的兩只手攥緊了衣擺,一字一句地啓唇:“這麽多年了,您也應該放手讓我自己過我想要的人生了。”
張雅芳哽咽着說道:“你的人生?你的人生就是泡吧逛夜店,喝酒與人玩樂嗎?”
夏荀嘴唇張開想要為自己辯解幾句,但又無力地閉合。
張雅芳:“我花這麽多心血培養你,不是為了讓你去夜店泡吧的!”
夏荀聲音夾雜着怒意:“您不就是想要懷着我成功嫁入豪門嗎?你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嗎?培養我這麽多年難道是真的為我好嗎?”
面對夏荀的質問,張雅芳讷讷地說不出話來。
“夠了。”
夏荀嘆聲:“這些年,您已經母憑子貴過上您要的生活了。如果您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您要多少錢,開個價。”
“啪——”
張雅芳擡手扇了他一巴掌。
兩人同時都愣了愣。
夏荀卻是如釋負重地笑出了聲。
“這些年我陸陸續續存了兩億,這是我所有存款了,我明天會讓人把這筆錢轉給您,如果您覺得還不夠,我會按照父親定下的遺囑,成為集團的項目部經理,以後每個月按時給您打生活費。”
張雅芳帶着哭腔,像是遭受了極大的打擊,她緊緊抓着夏荀的前襟,搖頭說道:“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小荀,媽媽不是在這樣想的……”
她反反複複地提起這兩句話。
夏荀:“父親留給我的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哥哥擁有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母親,您一開始就錯了,當年父親贈與我股份的時候,哥哥已經是集團最大的股東了。是您一直都不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我身上流淌着夏家的血,他甚至不會給我這百分之五。”
夏荀用力擺脫她的雙手,淡淡地說道:“我不會出國的,至于我選擇什麽學校,還是不勞您費心了。”
“夜深了,您也早點睡吧。”
“你要去哪裏?!”看着夏荀離開的背影,張雅芳沒有了往日那般高貴、體面、高高在上的樣子,在客廳恸哭。
她又怎麽會想到,夏震雄臨終前硬是撐着一口氣,等到夏溧回來,立下遺囑,幾乎是将所有財産留給了夏溧。
而夏荀只有他十八歲時,夏震雄留給他的百分之五的股份,還有每個月打給他一筆不菲的生活費。
而她張雅芳,盡心伺候了夏震雄二十年,做小伏低,從不敢惹他生氣。
在這夏家熬了這麽多年,到頭來只有三千萬的現金還有那棟市中心的別墅。
而且是因為他知道夏溧總有一天會把她趕出家門,為了保全他夏家的體面才給她送的房子。
那三千萬也不過是因為她多年的體貼照顧,用來打發她的。
更何況,她這麽多年,花了多少心血去培養夏荀。
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夏荀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哭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再也不想任由母親擺布自己的人生了。
張雅芳的哭鬧聲引起了正在下樓的夏溧的注意。
“這是在哭還是在殺豬?”
“噗嗤——”容琛禁不住笑出聲來。
陳叔強忍下笑意,解釋:“是二少爺與張夫人吵架,二少爺說了些讓夫人不太高興的話,兩人便吵了幾句。”
夏溧啧聲:“夏荀能忍她到現在,也是不容易。”
陳叔看着門口的方向,忍不住嘆息。
孩子是好孩子,只可惜……
夏荀沒有回到別墅,而是讓人送他離開。
城南。
這裏距離半山別墅很遠。
別墅黑燈瞎火,夏荀轉動着門鎖,走了進去。
這是父親送給他的十七歲生日禮物,他一眼就看中了這套別墅,不是因為這套別墅有多大多豪華,只因為這是在H市離家裏最遠的地方。
夏荀揉了揉眉心。
把浴缸裏的水放滿,躺了進去。
他把自己沉在水底。
咕嚕咕嚕的水泡冒出水面,直到過去很久,夏荀才從水底起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陷入沉睡之前,他忽然想到——
今晚過後,他将迎來新生。
生物鐘讓夏荀習慣性地早起,宿醉之後的疼痛,讓夏荀感覺腦袋快要炸開。
“嘶——”
夏荀又倒回了床上。
高考剛結束,他其實可以睡到日曬三竿。
但他記得父親臨終前給他在集團找了份差事。
今天是要去集團報到的日子。
猶豫了幾秒鐘,夏荀還是強忍着後腦勺那撕裂般的疼痛起了身。
量身定制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略顯成熟。
只是那張臉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朝氣和稚嫩。
司機把車停在夏荀別墅的院子前面。
許榮軒恰巧遛着狗晨跑路過,這才知道原來他是有鄰居的。
司機看見他,從車上探出頭,熱情地打着招呼:“許少。”
許榮軒微微詫異地點頭,一時間想不起來他是誰。
直到別墅大門打開,夏荀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許榮軒腳步頓住,是他記錯了嗎?
他怎麽記得昨晚他才把人送到了半山別墅,今天人就出現在這?
夏荀自然也看到了他。
兩人遙遙相望,夏荀率先別開了頭。
許榮軒:“……”
沒禮貌的小朋友。
連哥哥也不叫一聲。
許榮軒養的狗是阿拉斯加大型犬,看見夏荀,就想往他身上撲。
夏荀驚懼地退後幾步。
“別過來!”
許榮軒立刻拉緊了狗繩,想要把狗拽回去。
“小白,回來!”
小白瘋狂地甩着尾巴,搖頭晃腦的,在夏荀面前蹲下。
這是怎麽了?
平時這傻狗對他都愛答不理的,看見夏荀這麽激動?
這一幕讓許榮軒深深的嫉妒了。
而夏荀卻是抿着唇,神情緊張,臉色有些發白。
他怕狗,所以只好站着不敢亂動。
許榮軒見狀用力拽着繩子,把狗拖了回來。
小白不滿地咬着他的褲腳,試圖再次往夏荀身上撲去。
夏荀見自己安全了之後,立刻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冷冷地對着司機說了句:“開車。”
甚至沒有給許榮軒一個眼神。
許榮軒想跟他說幾句話,走到車窗前剛想要敲一下,車子直接來個彈射起步,走遠了。
他站在原地,只能聞到車尾氣。
許榮軒:“???”
這脾氣比他哥也沒好多少。
這是對待救命恩人該有的态度嗎?
不像話!
小白着急地叫了幾聲,想要追上夏荀的車,差點把許榮軒拽倒。
“小白!”
許榮軒拍了一下它的狗頭:“你把人吓跑了,還追什麽追,回家!”
小白憤怒地沖着他吠了好幾聲,又追着他的褲腳咬。
許榮軒:“……”
這狗真是要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