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世

對這個南方小鎮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來說,每一天的學習不過是在語文和數學之間切換,其繁雜程度與本科研究生的課程不可同日而語。因此面對自家小妹對迫近的期末考試的各種抱怨以及對班上某個天賦異禀的同學的誇贊是,林曉不過笑而不語。

而後不得不在他家母上一痛“沒良心”之類的指責中認命地去接他那個正在考試的小妹。

林曉到的時候,一群花花綠綠的紅領巾正從校門口魚貫而出,林辛穿着醒目的紅色羽絨服,在人群中顯得尤為紮眼,手上還牽着另一個一般大的小女生,一路蹦着就過來了。

林曉覺得他家母上就是想太多了——這丫頭怎麽可能考試抑郁?怎麽就不想想他這個大半年才從外地回一次家的兒子多需要好好休息呢?

但這丫頭今天看起來确實過分活潑了。相比之下,旁邊那個穿着棉白色羊毛衫的小女生就文靜……呃,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算了,和他沒什麽關系,多半是因為考試。

林辛已經沖到了他面前,沒等他打個招呼就咋咋呼呼地嚷開了:“哥哥哥哥!我找到我男神了!”林曉錯愕一秒,才想起來問:“誰啊?”考個試能遇到男神,這種緣分他到底是該維護之還是為了他家母上的心髒嚴厲打壓之?

“張良!”林辛興奮地大喊,頓了頓一挺胸,相當得意地補充,“字子房!”“啊?”林曉呆了——前後信息量太大容他理理……難道林辛考試睡覺夢到那位謀聖了?

“鴻門宴!”林辛眼睛發亮,“我們語文考試考了鴻門宴!張良好帥啊哥哥!”

林曉終于反應過來了。

“張良……确實是個人物。”作為一枚稀有的歷史學專業研究生兼之從小對歷史感興趣的人,林曉對張良的生平還算熟悉。他笑了笑,稍稍放心,目光不經意地一瞥,卻發現邊上那個小女生走路的姿勢有點僵硬。正盯着林曉的林辛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來,也發現了不對勁,立刻滿是關切地問:“小淺你沒事把?臉有點白诶,剛才就覺得你有點奇怪,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小淺”這個稱呼有點耳熟,林曉稍稍回憶了一下,想起來這就是林辛屢屢提過的班級第一——呃,看起來好瘦弱的一個女孩子。長得倒是挺清秀的,符合好學生一慣的形象。

那女生擡起頭,對着林辛笑了一下:“沒事。”

林辛撇了撇嘴,對于這種明顯敷衍的态度相當不滿。

邊上的林曉莫名覺得那笑容不像是一個三年級的學生會有的。正盯着那孩子觀察,冷不丁那小女生突然朝他看了過來,幽幽的目光居然讓林曉心裏一跳。

“林……大哥哥,鴻門宴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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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個短促的音,由于林曉“做賊心虛”心不在焉的狀況,被忽視了。林曉雖然覺得這問題問的有點奇怪,但還是作了回答:“公元前二零七年,十二月。”“好遠……”小女生似乎低低嘆了一句,在林曉摸不清頭腦之餘,聽到她又問了:“是秦朝幾年?”

“秦二世三年。”林曉保持着風度繼續回答,盡管心裏越來越好奇。小女生稍稍沉默,再問:“秦始皇焚書令是什麽時候下的?”“秦始皇三十四年。”林曉覺得這小姑娘确實如林辛所說的很不一樣,憑直覺又補充了一句,“前後差了近七年。”

一瞬間那孩子的目光複雜到讓林曉看不懂,低聲說出來的一句話讓林曉莫名有種滄桑感:“也是七年了呢……”

林曉和林辛默契對視一眼,林辛有些習以為常卻又無語地一笑,開始講些有的沒的,但半個字都沒再提到諸如“秦漢”這一類的字眼。

但之後的一路上,那女生一直處于神游狀态。

林曉意外發現那孩子就住在他家附近,回家之後,林曉終于忍不住問林辛:“小辛,剛才那個女生,平時就這麽……嗯……”林曉發現自己詞窮了。

“小淺偶爾會有點奇怪,平時還是很好的啦!”林辛白了他一眼,“不許對人家有偏見!”

“……”林曉扯了扯嘴角——偏見?還是不要告訴她其實自己是對那小女生莫名感興趣了……但,真的是很獨特的一個人,雖然長相只是清秀而已……

——啊喂!這和長相有什麽關系啊!

林曉猛甩了甩腦袋,回過神時才發現林辛已經回了房間。林曉才想起,他還不知道那個女生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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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三年秋,沛公率軍入函谷關,破鹹陽,秦王子嬰降,秦亡。

夜深露重,典吏蕭何帶着韓司徒張良一路朝鹹陽大獄走過去的時候,心裏不是沒有疑惑的。

昨天子嬰降後,他正忙着查看整理典獄文書,張良突然面無表情地闖了進來——雖然并不火急火燎,但渾身氣息莫名地散發着寒意。

這樣失态的張良,蕭何認識他的兩年來還沒有見到過——對于張良這種從來淡笑不離臉的人來說,一旦面無表情,意味着心已亂。

“出什麽事情了?”蕭何慌慌張張地抛下案卷站了起來,張良卻沉默地站在幾步外,盯着桌上那堆文書看了半晌,才開口:“蕭大人,可否允良一閱?”那語氣全然不同于張良平時的溫潤和雅,蒼白裏似乎有某種冷銳,蕭何愣了愣,才明白張良指的是什麽,雖然不解,卻也沒覺得不妥:“司徒請随意。”

那一整個下午,張良一步沒挪地坐在典獄署裏,以蕭何難以企及的速度飛快地翻閱典獄案,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蕭何隐隐約約猜到,張良這是在急着找人。但人關在獄中又不會跑掉,蕭何有點不明白,張良為什麽非得锱铢必較這麽點時間。

一直到月上中天,蕭何耳邊一直響着的竹簡翻動的“嘩嚓”聲突然間停止了。蕭何轉過頭,果不其然地看到張良正盯着一份案卷——那目光寒意十足,饒是蕭何這種上過戰場的人,也不由得微微一抖。

也許是終于注意到了蕭何的探視,張良緩緩轉過了頭,像是想客氣地笑笑,卻沒笑成,表情有點古怪:“可否請蕭大人帶良去見一個人?”語氣輕柔至極,蕭何卻止不住再次一抖。

“無妨,司徒請随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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