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元鐵令:五毒

第七章 青元鐵令:五毒

這四萬軍隊的調撥,對于朝廷來說是一件大事,可對于大定府的一般百姓來說,也不過是一陣常見的騷動而已,仍然繼續過着自己的日子。這北京路大定府雖然不比上京繁華,可也是交通要道,每天官道上也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繁華非常。

這一天,一輛青灰色的馬車在官道上走着走出,又轉彎來到一條羊腸小道上,車裏不時傳出幾聲女孩的笑聲,車後面十幾個帶刀的仆從緊緊跟着。

突然,不知從哪裏刮來一陣黃風,吹得衆人睜不開眼。風停了,定睛一看,前面站着五個衣着古怪的人,沖着馬車嘻嘻地笑着,手裏還拿着兵器。

那趕車的青衣漢子見有人攔路,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劫匪,便懶懶叫道:“什麽人敢攔去路?看這青頂棚,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誰的車嗎?”五人中一黑衣女子道:“當然知道,我等雖不常來中原,這“青篷車碰不得,白篷車惹不得”的俗話,還能沒聽說過嗎?”

青衣漢子見這女子雖然面相可憎,說話卻是千嬌百媚,甚是好聽,便道:“既然知道惹不得碰不得,為何還不讓開。”那女子又道:“哎,人們都說貴莊莊主樂善好施,我兄妹五人行走江湖缺了些物件,想向貴莊借來一用。”

青衣漢子正欲答話,車內卻傳來一句清脆的女聲:“忠叔,前面是些什麽人啊,怎麽不走了?”說話間,馬車門簾掀起,一個白衣青裙的少女探出身來,好奇地張望着,一張瓜子臉上帶着三分嬌俏、三分貴氣、三分頑皮,和一分故作矜持之下卻藏不住的稚氣。

青衣漢子拱手道:“小姐有所不知,這五個人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說有件什麽東西要問咱們借。”那女孩看看五人,一個比一個醜陋,便噘着嘴道:“這一群醜八怪,我才不借給他們東西!”車內又傳來一聲柔和的斥責:“柳兒,不許胡說。”

一個老夫人走下了車子,面目和善,甚是雍容端莊,對五人道:“幾位不知道想要些什麽,我家中雖然有些基業,但此次出門,可并未帶什麽東西,未必能如幾位所願。”那女子笑道:“好說好說,不要別的,就要夫人和令愛肩膀上的這顆人頭!”

那些青衣仆從聞言大驚,拔刀護在老夫人面前,厲聲喝道:“醜鬼休得放肆,再亂說話小心性命不保!”

那女子笑道,對着身邊一個胖大的人說道:“三哥,我就說吧,這天下的美女,無論老幼,可都沒一個好東西。我不過就要一下她們的腦袋,都不給我,還威脅說要取我的性命呢。”

那胖漢點點頭,旁邊一個壯實的漢子道:“四妹,也玩夠了,該動手了,大哥——”一個紅袍瘦漢子嘬嘴吹出一聲尖利的口哨,周圍煙塵頓起,沖出數十名黃衣人,手中各持刀刃,瞬間和青衣仆從殺成一團。那青裙女孩顯然是吓傻了,和那老夫人抱在一起,躲在馬車旁邊。

青衣仆從雖然人少,但倒是個個身手不凡,刀中還夾着掌法,且出手剛猛。兩個黃衣人才能勉強壓制住一個青衣仆從,但畢竟人多勢衆,一邊進攻,一邊合圍成一個圈,把那老夫人和青裙女孩圍在核心。青衣仆從個個身上負傷,仍是頑強抵抗。

那趕車的漢子見勢不妙,喊道:“夫人小姐快上馬!快回去找老爺!”說着手裏推了一掌,将二人托到馬背上,一刀劈斷車轅,往馬臀上重重地拍了一掌,那馬受驚,沒命地沖出重圍跑了出去。

見二人要逃跑,五人中那名女子道:“大哥不好,他們怕是要去找牛老頭了。”紅袍者喝一聲,手中一個長錘鼓動,裏面似乎是裝了鐵砂一類的東西,沙沙作響。聞聲,那些黃衣人全都向後跳開,向着二人追去。那些青衣仆從連忙展開輕功,躍到前面,兩邊又是拼殺起來。

正難解難分之時,忽聽得一聲馬嘶,遠處兩匹馬飛奔而至,上面兩個軍官模樣的人,縱身而起,手裏挺着長劍,如離弦之箭一般在兩撥人馬中間穿插而過,只見一陣銀影晃動,接着便是金屬撞擊之聲,前排黃衣人手中刀刃便都掉在了地上。

老夫人見有人相助,便勒馬停下,青衣仆從們也趕到二人身邊護住。只見兩名戎裝少年對着衆人喝道:“什麽人,竟敢在我大定府的地盤上撒野?”

衆黃衣人見二人身手了得,不敢造次,閃出一條路,那五人走了出來,喝道:“哪裏來的兩個兵漢子,在這裏強出頭?”其中一人道:“我是大金國忒母勃極烈,大定府四門都督唐括巴圖魯。”另外一人清清嗓子道:“我是他大哥,完顏翎。”随後自覺有趣,笑了出來。

二人正是斷樓和完顏翎,自從兀術走後,帶走了斷樓所練之兵,二人閑來無事,又無戰時,便整日四處閑逛。

宗幹倒是幾次想請斷樓傳授自己兒子武功,可完顏翎不喜完顏亮,自然也不想讓斷樓教他什麽,便都借故推脫了。

這天早上,宗幹又派人來請,實在想不起什麽合适的理由,兩人便換上一身守城士卒的衣服偷偷溜了出來。斷樓想起當年和楊再興習武之事,正和完顏翎對練槍法,卻不想遇到這群黃衣人以多欺少,便出手相救。此時完顏翎出言調侃,斷樓笑着看了她一眼,倒也不以為意。

轉頭細細看這五人,為首的是個圓臉禿頭,一身紅袍,拿一柄長杆沙錘,稀奇古怪;第二個身材壯實,手裏一個歪歪扭扭的不知是什麽東西,只是頂上帶着一根長長的彎鈎;第三個臉上滿是白斑,也不曉得是塗上去的還是天生的,甚是胖大,兵器是一杆極為沉重的金剛杵,卻比一般的粗了好幾圈;第四個是個女子,一身黑衣,雙手戴着黑鐵的手套,相貌原是不差,只是額頭雙頰都用不知什麽東西塗了些黑色的花紋,把自己搞得面如病鬼;第五個人看起來年輕一些,卻是骨瘦如柴,手裏拿一根滿是倒刺的軟鞭。

斷樓見五人不但兵器奇怪,長相衣着更是奇怪,便問道:“我看幾位的樣貌,恐怕既不是漢人,也不是女真人或蒙古人,不知是從哪來?到哪去?”

領頭那人道:“我們是黃沙幫的黃沙五毒,響尾蛇、紫毒蠍、花斑蜥,這是我四妹黑蜘蛛、五弟百足蜈蚣,我等乃是奉本幫沙幫主之令,來取這兩人的性命的,識相的快點讓開,不然當心小命不保!”

完顏翎笑道:“什麽黃沙幫黑沙幫的,從來都沒聽說過。唉,你剛才說你們幫主,姓什麽來着?”響尾蛇道:“姓沙。”完顏翎對斷樓道:“你聽見了嗎?他說他們幫主姓傻。”二人笑了起來,那黑蜘蛛頓覺不對,對響尾蛇道:“大哥,他在罵咱們幫主!”

響尾蛇回味過來,大怒道:“好小子,膽子不小,說了這句話,你倆就已經是死人了!”說着舞動那沙錘,泠泠作響,真的像響尾蛇甩尾一般的聲音。

斷樓覺得有趣,說道:“翎兒,他說自己是響尾蛇,可他這響的東西卻是長在上面,那你說他這這肩膀上頂的,是腦袋還是屁股啊?”完顏翎道:“這個胖頭,我看是什麽都差不多!”

響尾蛇正欲發作,那紫毒蠍攔住道:“大哥,那牛老頭只怕頃刻便到,到時候咱們便不是對手了。不能在這兩個小子身上浪費時間,速戰速決,讓他們嘗嘗黃沙陣的厲害!”完顏翎和斷樓道:“好啊,請賜教。”随後暗道:“這幫人手裏的兵刃看起來甚是奇怪,不知道有什麽怪招,要用清玉劍法速戰速決。”

五人手中兵器攪動,氣息直卷得陣陣塵土飛揚,喝一聲沖了過來。斷樓見這五人三前兩後,就這麽沖了過來,暗自好笑,這等架勢也可叫陣法?難道黃沙陣就是在打之前先吹點土?

完顏翎卻覺得有些蹊跷,叫道:“小心!”只見幾人突然變陣,黑蜘蛛首當其沖,縱身抓向二人頂門,兩人擡劍相抗,還未兩合。後面紫毒蠍和花斑蜥已到,一個使鈎、一個用杵,左右上下向二人揮來,裹挾着極為剛猛毒辣的真氣。二人喝一聲,向後跳起躲過,身後卻不知何時甩過一條軟鞭,二人不得不彎腰低頭,散去下盤浮力落在地上,只見五人已經各自就位。

斷樓暗道:“原來這幾人兵器怪異,卻是各有用處,遠近都可波及,內功還可以相互傳輸,還真是不可小觑。”随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那響尾蛇站在外圍,手中沙錘不斷響動,另外四人縱橫交錯,各展所長。斷樓剛用巧勁黏住紫毒蠍的彎鈎,想要使快劍刺他要害,這邊金剛杵又至,不得不運足真氣抵擋。想借勢刺花斑蜥的咽喉,他卻低頭縮頸,把個金剛杵自下向上擊來,幸虧及時收劍,不然手臂怕是不保。

那邊完顏翎鬥得也是極為艱難,雖然百足蜈蚣和黑蜘蛛的內功不似紫毒蠍和花斑蜥那樣深厚,可招式詭異,一近一遠,一個鐵手如鬼影舞動,一個針鞭不知何時便突然襲來,也是險象環生。

這西域武功與中原大為不同,出招怪異,每一出手都打在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防禦的姿勢也和一般武學相差甚遠,總是在虛的地方實、守的地方攻,那一般武功動作的要害部位全成了他們攻擊的地方。

因此,清玉劍要打的地方都被他們牢牢護住,二人不設防的地方反而被他們出手襲擊,這時候,清玉劍的快招因為沒有多少思索的時間,倒成了一件極為兇險的事情。饒是斷樓和完顏翎反應機敏,也有好幾次差點沒收住手,幾乎就要撞到五人的兵刃上了。

斷樓暗暗吃驚,手中連忙變招,改用墨玄劍法。幾個回合下來,雖然處于劣勢,倒也漸漸看出了點門道:他們身手雖然怪異,但終究逃不出“攻、守、躲”三個字,不過是時機輪換,攻時守,守時躲,躲時攻,雖不完全對應,但也差不許多。因此,相比清玉劍的快打法,墨玄劍以不變應萬變反而更有優勢。

完顏翎不會墨玄劍法,只得不斷縱身跳躍,在空中伺機而動,不過這一來,她反倒看全了這黃沙陣的樣貌,對斷樓道:“這黃沙陣初始看平平無奇,還真是難鬥得很。”

斷樓擋開紫毒蠍的鐵鈎,道:“此話怎講?”完顏翎道:“那紅衣禿頭看起來在外圍事不關己,可他那沙錘的聲音時時變動,應當是用他們幫派的信號來指揮陣型變化,那拿鞭子的是用長兵器圍住圈子……”

話未說完,那黑蜘蛛也騰空而起,使鐵手向完顏翎抓來,完顏翎連忙揮劍擋住,繼續道:“另外三個,是管近身纏鬥的,一個在上面,兩在下面,一個用技,一個用力!”

黑蜘蛛笑道:“小娃娃眼力倒是不錯,但你們就是看破了也沒用,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了。”斷樓見完顏翎有危險,情急之下順手從懷裏摸出一根銀針,嗖得一聲向黑蜘蛛射去。他本不擅長暗器,這一下也不過引得黑蜘蛛騰出一只手來接,完顏翎抓住機會跳出了圈外。

那黑蜘蛛落在地上,罵道:“臭小子,敢暗算老娘,三哥!”那胖大漢子悶吼,使那大力金剛杵向着斷樓天靈蓋打去,斷樓連忙展輕功躲開,那金剛杵砸在地上,一聲巨響,連帶那幾人的身子也晃了幾下,地面竟被砸出一個半尺寬闊的洞,斷樓暗暗心驚,心想幸虧這招沒有硬接,不然此時只怕命已休矣。

那些青衣仆從見二人不支,想要上前相助,卻被黃衣人攔住。那老夫人高聲道:“兩位少俠,欲克反正,還需正反!欲克慢快,必用快慢!”

話音未落,只聽當得一聲,完顏翎從空中一躍而下,和斷樓的劍一起擊中了紫毒蠍手中的鐵鈎,他本就被斷樓這有一搭沒一搭的墨玄劍法搞得煩躁不已,手裏也跟着慢了下來,不提防完顏翎突然這一下,登時手臂發麻,好在他內功深厚,仍是穩穩拿住了,只是這一下,陣便暫停了下來。

斷樓聽着老夫人剛才那句話,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對完顏翎道:“你記不記得母親說過,墨玄清玉,相輔相成,擇機而動……”完顏翎瞬間會意道:“剛柔并濟,快慢相合?”斷樓點頭道:“可破此陣!”

他們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再熟悉不過,往往只要幾個字,便能理解對方的意思,這邊五人卻雲裏霧裏,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麽啞謎。

說着,兩人各自一點頭,撇下手中鐵劍。斷樓左掌在背後一擊,一杆羊皮包着的長物向上飛出,回身一扯,滴溜溜露出兩柄寶劍。二人躍起一個轉身拉劍出鞘,背靠背落地站定。斷樓雙手豎握墨玄劍,下盤紮穩。完顏翎反持清玉劍,劍柄向外,劍尖反而向內,劍刃幾乎貼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另一手微微屈肘收以待。

那黃沙五毒見兩人姿勢怪異,與劍法各處大忌諱無不相符,笑道:“這兩個人怕不是被吓傻了,我看你不如跪下來叫一百聲爺爺奶奶,我們還能給你們個痛快的。”斷樓一笑道:“五條毒蟲不識貨,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二人的真本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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