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章

18  第 18 章

◎寧公子剛剛過去◎

上午的課業告一段落,用完午膳後學生們坐在一起曬太陽。

沈遙淩閉着眼睛假寐,不知何時身旁人的話頭已轉到了她身上。

“你為什麽不用考試?”

沈遙淩睜開眼,對上同窗們直勾勾的眼神。

自從今天早上典學宣布沈遙淩因為是中途轉入堪輿館、不必參加此次冬休前的考校之後,原本可愛可親的同學們就變成了這副樣子,眼神灼熱,好似魔怔。

低聲地重複喃喃着。

“嫉妒。”

“嫉妒嫉妒。”

“為什麽為什麽。”

安桉期期艾艾地看着沈遙淩,捏緊了手絹,“那你之後,是不是不跟我們一起了。”

“我們看書的時候,你可以玩。”

“我們背題的時候,你還是可以玩。”

“你……我們已不配與你在一塊兒了。”

沈遙淩一陣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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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不參加這次考試而已。

怎麽說得好像她一個人冷血無情地抛下朋友白日飛升了。

看着這群躁動地嗷嗷叫着的小狗,沈遙淩頗覺無奈。

想起上輩子冬休前發生的事情,又忍不住頓了下。

算了。

至少現在,這些單純小狗們只需為了考試這點小小的事情煩惱。

沈遙淩按下思緒,只好對着不依不饒的同學們承諾道:“不會的。”

“就算不考試,我也跟你們一起看書。”

安桉頓時歡呼蹦起來。

“好耶!”

其他人聽在耳中,也長嘆一聲,魔怔的症狀稍稍減輕。

“我自己必須承擔的課業固然可怕。”

“但友人能免去考試的幸福更讓我痛苦。”

“來吧,你也下到滿是書山題海的冥府裏來陪我吧!桀桀桀桀。”

沈遙淩深吸一口氣。

心想原來考試真能把人逼瘋。

這次是大考,考分排名不僅要在太學院外張榜公布,還會人手一份,送到各個府上去。

再散漫的學生也不得不重視。

甚至于午休也不得不放棄了,大家夥商量着找個地方溫書。

要暖和的。

要陽光不刺眼的。

要能坐能躺的,畢竟學習可辛苦了。

這到底是找地方看書,還是找休養生息的風水寶地。

沈遙淩心中搖頭,但也随着他們。

幾人叽叽喳喳,把堪輿館幾乎轉了個遍。

沈遙淩心中微動,忽然在想,會不會遇到某個人。

恰巧就在此時,沈遙淩擡眸,瞥見了樹叢後的一片衣角。

沈遙淩勾了勾唇。

叫同學們等一等,她上前走到那暴露出來的衣角旁,探身。

樹下的人頭頂挂着落葉,安安穩穩地堆疊了好幾片。

也不知,已經在這裏坐了多久。

沈遙淩清清嗓子,喊了聲“老師”。

聽見已經頗為熟悉的聲音,魏漁下意識地動了動。

轉頭看去,果然是那個挖坑給他跳的學生。

魏漁頓時心生警惕。

沈遙淩昨天才把《異域圖志》托付給他,說三天之內要完成,今天就又見到他躲在這裏摸魚。

便問了句:“老師為什麽在這裏。”

“今天不用幹活的嗎?”

魏漁:“……”

聽聽這什麽話。

這話能聽嗎。

老黃牛聽了這話都要吐一口血。

魏漁往樹幹上靠了靠,困倦道。

“沈同學。”

“有沒有可能,人是不需要每天都幹活的。”

沈遙淩聽了面上露出些羞赧。

她也不是什麽每天都盯着人上工的惡霸。

辯解道:“嗯嗯。但是老師答應了我……”

兩人正說着話。

身後的學子們有些等不及,在樹叢外喚了一聲沈遙淩。

說見着一只特別大的甲蟲,叫她趕緊來看。

沈遙淩往外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回應,魏漁聽見了外面熱鬧的聲音,耳尖動了動。

懶散伸着的長腿收起,斂着衣擺起身要走。

沈遙淩情急之下抓住他,隔着衣袖。

“老師去哪?”

魏漁沒說話,手臂使着勁兒往回收。

沈遙淩怕他溜了,用兩只手捉着他。

魏漁扯了扯,扯不動。

他不想再掙紮,低聲道:“別鬧出動靜。”

沈遙淩眨了眨眼睛,總算有些了悟。

他是不想讓別人發現他。

可以理解。

畢竟,上值時摸魚是件不光彩的事。

但是她若松手,魏漁就要溜到不知哪裏去。

下次尋他,就更難了。

其實不必偷溜。

想要不被發現摸魚很簡單。

訣竅是,只要在被發現之前,假裝很忙。

沈遙淩想了想,手上施了些力氣,把他往外一拽。

魏漁不設防備,踉跄着真被她拉出了樹叢。

外面的學子們見到沈遙淩拽出來個人,都是一靜。

魏漁看見他們,也退後了一步。

旁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感覺,像在光裸的軀體上糊上泥土,他很厭惡。

他知道這些學生們肯定并不喜歡自己。

一個陰沉、沒上過課、整日縮在學塾角落裏混吃等死的老師。

他們還給他取了個綽號。

叫什麽,“幽魂夫子”。

其實若世上真有幽魂,應當是挺有趣的東西。

而他一身塵埃,是一點趣味都算不上的。

自然不會讨人喜歡。

魏漁很有自知之明,與衆人對上後,手腕使了巧勁從沈遙淩手中脫出來,準備提步離開。

而沈遙淩在此時朝着那些歡騰的學生們喊了一句:“快來看,我發現了什麽。”

魏漁心頭劃過窘迫,那些熟悉的嫌惡和蔑視瞬間再現。

他本以為這個女學生只是不知輕重,心地不壞。

沒想到她也與旁人一樣。

一時不防,竟被她捉住,像個取樂的對象一般,示于人前。

他想着,要趕緊離開此處,往後都要躲着這個惡劣的女學生,躲得遠遠的。

學生們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這是誰?”

“遙姐,是你認識的人嗎。”

魏漁驚慌地後退着,被長發遮掩的身形不斷往外飄着不安的氣息。

“這是我們學塾的夫子,魏典學。”

沈遙淩把他往前推。

“真的是夫子?”

“為什麽不梳發。”

“但确實是我們學塾的制服……”

“好奇怪啊。”

學生們驚訝地注視着他。

魏漁用力撇過頭,看上去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壓成一片紙飄走。

“你們有沒有買過桂芳齋的糕點。”沈遙淩忽然出聲問。

她提起完全不相幹的話題,其餘人卻也沒有質疑,而是積極地紛紛應答。

“買過!”

“我知道桂芳齋,最出名的便是它的糕點有不同形狀的。”

“我最近買了梅花的樣式,是梅子味的。”

“哼,那有什麽可得意的,我去年買到了栗子味的,那可是隐藏款。”

沈遙淩點點頭。

“難道你們不覺得,學塾裏的夫子們就像是桂芳齋的糕點,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

“其餘夫子我們都見過,已經不稀奇了。”

“而魏典學,就是那個沒見過的隐藏款!”沈遙淩語氣加重。

衆人一陣驚呼。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只要是隐藏款,就好像非常了不起。

沈遙淩對他們已經十分了解了,見到他們當下的反應,心中就踏實了大半。

接着平靜地道。

“沒錯,魏典學就是很特別的人。”

聽着他們的對話,魏漁怔了怔,藏在亂發後面的臉頰漸漸有些發燙。

什麽隐藏款。

什麽特別。

這人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他只是一個不合群的人,走到哪裏,都只會讓人掃興。

——可是,現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像變了。

變成了單純的好奇,甚至還有一絲贊嘆。

學生們交頭接耳。

“是啊,真是厲害。”

“我也想披頭散發,但是會被祭酒抓去掃茅廁。”

“他襟扣系錯的樣子好酷!我也可以學嗎。”

沈遙淩輕咳兩聲阻止了小狗們越發離譜的讨論。

“現在我要去向老師請教書本上的問題,你們呢,和我一起去?”

又看書?

小狗們齊齊搖搖頭,拒絕道。

“這麽好的事情,你自己去吧。”

“我們還有大甲蟲沒看完呢。”

沈遙淩心裏發笑,并不意外他們會這般回答。

說道:“好吧。”

“那我就和魏典學去學習了。”

沈遙淩悄悄拉了拉魏漁的衣袖,示意他現在可以離開。

魏漁腳步僵硬地轉了一步。

身後,那群陌生的學生們還在揮着手,聲音禮貌:“魏典學下次見。”

魏漁失神地走了幾步路。

悶在胸中的氣息,方才緩緩吐出來。

可怕。

人群,還是很可怕。

但是……

魏漁額前的發晃了晃,低頭看向跟在他身旁的女孩子。

她個子比他小多了,為了跟上他,走兩步就得蹦一下。

腦袋頂圓乎乎的,肌膚柔軟白皙,眼眸明亮生光,瓊鼻朱唇,額心用朱砂繪着秀氣的雲紋。

任誰看了,都要誇一句精致明豔。

就連魏漁看着她,也會覺得,她怎麽看都跟可怕無關。

她似乎有一種很神奇的力量。

不論從她口中說出什麽奇怪的事情,都能讓人信服。

今天那些學生們是如此。

那日,他被她拐進坑裏,也是如此。

魏漁收回了目光。

告訴自己,不可放下警惕。

這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子,他不會再答應她提的任何一個要求。

衣袖又被扯了扯。

沈遙淩伸着纖白的手指,指了指前方的石桌。

“老師,我們去那裏聊吧,老師走了這麽久一定也累了。”

“好吧。”

魏漁邁開腿走了過去。

方才的樹叢外。

沈遙淩走後,其餘人漸漸回過神來。

“等等,剛剛那位,是不是就是‘幽魂夫子’呀!”

“什麽!那他真的吃過小孩嗎?”

“別瞎說,遙姐都說了那是魏典學,以後就這麽叫。”

“哦……”

捉完了甲蟲,幾人全然忘了來看書的目的,踏上了回程。

結伴繞過院牆,到了太學院正門。

結果遇上馬蹄聲聲,車輪滾滾。

一匹雪蹄烏馬沖在最前面,急匆匆地把其餘車隊甩在後面,從幾人面前飛馳而過,馬背上戴着盔的公子也一晃而過。

“哇塞?”

“是醫塾的人回來了。”

“是吶,飛火軍也回來了,寧公子剛剛過去。”

作者有話說:

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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