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章

54  第 54 章

◎等着誰把那個沈遙淩還回來◎

寒意料峭, 皇宮之中風景最好之處,便是梅園。

皇帝與寧珏公主漫步園中,一面賞梅, 一面閑談。

“今年宮中家宴你又不來。往後, 真要讓朕變成孤家寡人不成。”皇帝板着臉。

寧珏公主淺笑:“父皇說笑了。兒臣家宴雖然不能露面, 閑暇時來父皇面前盡孝, 也是一樣的。”

皇帝“哼”的一聲, 倒沒再接着訓斥, 可見也并非真的惱怒。

寧珏公主撥開一枝梅花,觑了眼皇帝的面色。

輕聲道:“兒臣這次來,是為了一事。”

皇帝眉心微蹙, 佯怒。

“何事?這會兒時候正好, 你可不要說些掃興的事。”

寧珏公主含笑道:“是為了小淵的婚事。”

“嗯?”皇帝腳步頓住,回頭, 臉上帶了些寬和喜悅的笑,“這孩子總算開竅了?”

寧珏公主挑眉不答。

“好,好。這事倒是說得。”皇帝在園中木椅上坐了下來。

寧珏公主侍立在旁,正要詳細說說。

皇帝感嘆道。

“上回和他說起這事,他還像個呆木瓜,朕還道他不願成親呢,敢情只是瞞着朕!”

皇帝嗔怒,卻越想越是高興。

“好好好,既然有了成家的想法, 往後便會越發沉穩了。小淵是朕從小看到大的,得給他指門好親事才行。”

寧珏公主嘴角笑容一僵。

指一門?

皇帝對她招招手。

“來, 這事兒得好好商量。朕早就讓皇後為此事預備着, 皇後也算盡心盡力, 選了幾個名門閨秀,朕看都還不錯,你聽聽如何?”

寧珏公主心中更是沉了幾分。

她沒想到,在她還沒考慮這些事的時候,陛下竟然已經有了“安排”。

聽皇帝報了一串家世、姓名,一顆心便是當真沉到了谷底。

這裏面沒有沈三小姐。

也是。

沈大人雖然頗具人才,但終究只是個侍郎,在姻緣大事上,陛下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考慮到他們。

況且。

陛下所提及的這幾個世家……終究還是太子背後的那一幫勢力。

寧珏公主眼睫垂落。

悵然和感傷穿過胸膛,最後終究化為了然。

她原本還以為,陛下是真的疼愛小淵的。

但其實這麽多年了,她也該适應了。

只是每每發現真相時,還是會恍惚。

天家并非沒有愛,只是這愛,與想象中的極為不同。

這份愛帶着條件,總是用利益來衡量。

而且是從上而下的,是俯視的,是不容商量的。

它只要感恩和臣服。

若是做不到讓施愛者滿意,他便可以随時收回,轉而投向旁人。

他們都是陛下的棋子。

或許陛下确實愛護這些棋子。

但終究也只是棋子而已。

棋子是沒有與執棋者博弈的權力的。

窮盡畢生智慧,也只能在棋盤上找一個自己能立足的位置而已。

寧珏公主深吸一口氣。

是她的錯。

近來好事遇得太多,生出了不該有的幻想。

此事果然難以順遂。

皇帝話音落下,寧珏公主沉思着點頭。

露出了驚喜又感激的神情。

“原來,京城世家之中還有這麽多适齡的好姑娘,陛下真是費心了。”

皇帝朗聲大笑:“怎麽樣,你不知道吧!朕就知道你這個做娘親的,不盡心!”

寧珏公主笑容落下,語氣亦低落。

“陛下教訓的是。”

她靜默一瞬,攥起手帕拭了拭眼角。

“是兒臣的錯。若是能把小淵教得性情好些,也不至于讓陛下白白操心。”

皇帝怔了怔,疑問道:“什麽白操心?”

寧珏公主啜泣:“小淵現在恐怕無心婚事。兒臣正是為了此事煩心,所以才進宮找陛下商量。”

皇帝一頓,面上浮出惱怒。

“你……哼,朕還道若淵是想成家了,你才這樣滿面喜色地進宮來!”

寧珏公主面露恐慌,頭上步搖顫顫晃了幾下,退後一步要下跪。

“是兒臣使陛下誤會——”

沒跪下去,被趙鑫賢給攔住,扶了起來。

皇帝煩心地擺擺手。

“跪什麽跪。話說清楚就是了。”

寧珏公主又連連謝恩,退到一旁站着,手絹仍擦拭着眼角,當真擠出兩滴淚來。

皇帝不好再苛責。

但終究空歡喜一場,高興是高興不起來的。

板着臉色質問一句:“朕看你就是在耍心眼子。是不是這些個千金小姐,你都看不上,不滿意?”

寧珏公主惶恐搖頭。

“當然不是。陛下如此厚愛,寧珏哪敢還有異心。”

皇帝仍是一臉惱怒,不知信了沒信。

寧珏公主傷感道。

“兒臣近來,與小淵能說的話也是越來越少了。”

皇帝沒有打斷,寧珏公主便接着往下說。

“上回小淵帶着渾身血回來,險些把兒臣吓得暈倒過去。結果最後問清楚……唉,說來,皇太孫與小淵也是同輩,怎的就生出了那麽些誤會,鬧出這樣的事來。”

皇帝面色一僵,怒焰落下去些。

皇太孫買通殺/手埋伏寧澹這件事,他後來也有所耳聞。

不過,沒有過多過問。

一是,太子已進宮忏悔認罪過,皇後也幫腔勸和,說到底,這是小孩子家家的争端。

二是,畢竟是嫡親的皇太孫,做出這行徑實在下作,要拿出來放到臺面上講,皇帝拉不下這個臉。

總之,太子已經認錯,承諾回去會好好管教。

也已經把兒子關在房中禁足整整三個月,這般責罰,也不算輕。

皇帝便也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過去。

此時寧珏公主提起,皇帝難免讪讪。

不過寧珏公主也沒有多說,很快收了話。

“那之後,小淵越發沉默寡言。這不,眼看着到了花箔期,這孩子還一點動靜也沒有。兒臣看,陛下今年不必替小淵操心了。”

寧珏公主說着,仿佛又深感辜負厚愛,低低泣咽。

皇帝果然不再提先前的話頭,軟和話聲安撫一番。

見寧珏公主心緒疲累,又叫趙鑫賢送來一頂禦辇,将寧珏公主送回公主府去好生休息。

禦辇轉出宮門。

趙鑫賢躬身到皇帝身邊,低聲道。

“陛下,公主這意思是——”

皇帝沉默不語,豎起掌心止住了他。

方才明面上的好話賴話都已經說完了。

都是些聰明人,話中暗地裏的含義不必再多說。

寧珏進宮來時,分明是一臉喜色。

哪裏是後面嘴上說的“煩憂”樣子。

她确實是進宮來替若淵求取親事的。

但最後又反悔。

還能是為了什麽,自然是不滿意他提出來的這些人選。

皇帝難得生出一絲後悔。

他确實是真心為了若淵的婚事着緊。

但,卻似乎沒讨得了寧珏的好。

先頭還一口一個父皇。

後來便立刻轉為了“陛下”。

梅香陣陣,皇帝緊蹙眉心。

難道真的是他錯了。

趙鑫賢見陛下的動作,便立即住嘴,躬身作揖。

溫順道:“陛下,西邊兒日頭正暖,去那邊走走吧。”

皇帝輕嘆一聲,颔首,伸手由他扶了起來,朝西邊園子裏走。

他提的那幾個世家,都是太子的隸屬。

原本以為這樣恰是正好。

畢竟,寧澹原本就是他安排給儲君的助力。

但寧珏立即提起皇太孫的荒唐行徑,堵了他的話。

寧珏那邊,終究還是對儲君一派生了怨怼啊。

皇帝心頭悔意又添一分,心頭沉沉。

-

從毫無信心到贏下第一場,堪輿館的士氣已經大大提升了。

大夥兒圍着李達和安桉慶功,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緊鑼密鼓地商量第二場該怎麽辦。

“首先我們有票數分配權了,我們應該抓住這個優勢。”

沈遙淩說道,“我的想法是,按照官員一成、百姓九成來算。”

郭典學也同意。

醫塾的學子家中大多都是名門望族,官場又被人情牽扯着,應當把他們的比重降到最小,才對堪輿館有利。

這樣一來,堪輿館說不定還真有争一争的機會。

其他人自然也沒有異議,争先恐後地點頭。

沈遙淩笑笑。

“十日後便是第二場比試了。這一場才是正式的內容,不過,咱們也不要慌。按照先前的計劃,盡最大的努力就是了。”

“不管輸贏,這一次,都是我們證明自己學識的好機會。而且,挑戰太學院排行第一的學塾,還已經贏了他們一場,咱們還是頭一個,多有面子啊。”

衆人都興奮起來,先前的消沉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

寧珏公主被禦辇送回公主府,由侍女扶着進了門。

院門關上,便放開了侍女扶着她的手,脊背筆挺,哪還有半分柔弱病恹恹的樣子。

“去把小淵喚來。”

她吩咐身邊侍女。

公主神色晦暗不明。

這次進宮,她再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是不是太過愚蠢。

小淵到現在仍然沒有正式歸于她的名下,陛下自恃于小淵有養育之恩,不會将小淵全權放手給她。

或許,她不應該抱着那愚蠢的念頭。

她确實想讓小淵承襲将軍的名號,将他父親的象征留存于世間。

也想趁這個機會,讓小淵遠離宮廷。

若是能堂堂正正地以将軍之子的身份自立門戶,從此之後他便不再是宮廷之中稀裏糊塗長大的“野孩子”,不再需要當這一枚無自由的棋子。

想得倒是很好。

可惜,現在她都險些要保全不了小淵的自由。

何談以後?

思緒沉沉,不由有些惙怛傷悴。

侍女進來禀告,公子到了。

公主喝下一杯熱茶,平複心緒。

寧澹喚了一聲“母親”,在她對面落座。

不知為何,眉目間似乎有些游離,面色也有些慘淡。

寧珏公主并沒察覺出來。

她心頭也裝着心事。

宮中的那番對話,暫時不能告訴小淵。

也沒必要。

小淵性情已是如此,她不能讓小淵更多地接觸到人性的複雜陰暗,尤其是身邊親近之人的。

免得他益發地厭世。

公主收拾出一個帶着嘆息的歉意淺笑。

“本宮……我與陛下說過了。”

“陛下沒說別的,只說還要再考慮。”

寧澹眼睫輕晃。原來,手诏也沒要到。

但他似乎并沒覺得難過。

傷口之上再添一道傷口,也不會影響什麽。

公主見他不語,又忍不住說了句。

“你也不要心急,你才十八,沈三小姐也是剛滿十六,或者,你可以先考慮功名之事,有了功名,許多事都順其自然了。”

寧澹敏銳地察覺到什麽。

功名之事,這是母親第一次催他。

他擡頭看母親。

公主臉上只有淺笑,好似無懈可擊。

但宮中一定發生了什麽。

寧澹深吸氣,竭力提起精神。

他近來一直只想着自己的事,已經很連累母親為他操心。

“兒子知道。”

他對母親如此溫順,好似完全不會有失望、埋怨或不滿。

卻更讓身為母親的人覺得虧欠。

公主呼吸不易察覺地輕顫一瞬。

伸手覆到兒子的手背上,輕聲道:“抱歉。”

寧澹搖搖頭。

他自己還不是一樣失敗了,也沒有強到哪裏去。

哪裏需要母親道歉。

他一直在想,沈遙淩為什麽要那麽說。

讓他一直堅信的預言幻境也崩裂了幾分。

他并不是個傻子。

也不是一味相信虛缈幻境的瘋狂信徒。

而是因為他看到那個沈遙淩,他才會相信。

他了解她的喜歡,她的勇氣,所以他從未懷疑過那是會發生的。

他和沈遙淩共度了兩年,兩年裏,他們一直是用同樣的方式在相處,他很習慣很踏實,沈遙淩也像是永遠不會改變。

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只有這兩個月以來,沈遙淩變得很奇怪。

可是兩年和兩個月,他自然相信前者。

他沒有懷疑過沈遙淩的心意,只是認為沈遙淩這一段時間對他感到不太高興。

他可以改,沈遙淩對他生氣的地方他都會改的,但是他要怎麽讓沈遙淩看見。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每天都感到怔忪和茫然。

似乎失去了方向。

如果他的生活原先是一條珠串,現在這條珠串斷了,時不時墜下幾顆,零零落落地掉進虛空,而他不知從何補起。

他做了這樣那樣的努力,卻都變成無用功。

難道他只有等?

等誰把那個會高興看見他的、他熟悉的沈遙淩還回來。

花箔期已經過了二十天了。

寧澹墜進迷陣之中,并不知道出口會出現在哪一天。

-

比武的第二場形式也是固定的,學生們戲稱為“擺攤”。

兩邊學塾分派人選到指定地點,當場展示所學技能招攬票數。

的确與當街賣藝的攤位很像。

喝彩的人多了,投賞的人也會變多。

醫塾不用想,就是給人看診。

可堪輿館能去做什麽?

給人當場表演背書,還是吟詩?

總不能當真拿出一個羅盤,到處亂轉。

一開始,他們怕的就是這一點。

并不覺得自己學的東西碰上醫塾,能有一戰之力。

現在嘛。

勇字當頭,哪還管得了怕不怕的。

幹了再說。

沈遙淩按照之前自己畫的那個圖,找到工匠做了數個沙盤。

到了第二場的比試日便送到了集市上,乍一看去,氣勢恢宏。

而這時候,醫塾的人也已經到了。

義診的攤位擺了十來張,也是一條長龍。

從排場上來看,倒是誰也不輸誰。

看來輸了第一輪,醫塾的人也被激起了鬥志。

不再輕敵。

計票的人是太學院派的,用一塊巨石和一根長竿,做了一杆簡易的大秤。

旁邊放了兩筐碎石子。

若是想給堪輿館投票,就拿一粒碎石子放到左邊的秤盤裏。

若是想給醫塾投票,則放到右邊。

兩個學塾比武的消息早早放了出去,周圍已經圍滿了百姓。

一聲長哨吹響之後,麻繩放開,百姓們紛紛湧入,近距離地看熱鬧。

醫塾那邊是義診,所有人都可以免費看診開方子,湧進來的百姓第一時間便沖到了那邊去,眨眼間便排起了長隊。

畢竟,免費的便宜誰不撿。

更何況,這些可都是太學院的醫塾學子。

平日裏輕易難得見到。

偶爾有挂診的,都是要運氣極好才能碰得到。

再加上,這些學子中,有一些是在醫館裏坐過診的。

很快就被人給認了出來。

人群中一疊聲地傳着,“那是陳小大夫!”“那個是小王大夫吧,給我開過方子的!”

這一聲聲的“大夫”,平時聽着索然無味,還有些膩煩。

可在此時,顯得分外有榮耀感。

似乎終于能使人感覺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一份了不起的事業。

受人尊敬和崇拜。

醫塾的學子們便一邊看診,一邊朝外面圍觀的人點頭招呼。

時不時說一句:“請幫我們投票。”

就這樣輕輕的一句,就引起熱烈回應,許多百姓即便排不上看義診的隊伍,只要聽人說這是哪位哪位好大夫,也就立刻去義不容辭地投了一票。

醫塾的秤盤瞬間就積攢了許多碎石子,壓下去一截。

堪輿館的秤盤甚至還空空如也,被高高翹起。

醫塾那邊時不時有戲谑的冷眼投來。

堪輿館的學子們終究有些臉上挂不住,退縮了幾分。

沈遙淩輕聲安撫。

“沒關系。”

“我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就算贏不了他們,這也是給百姓們證明自己的機會。只要能有一個人在今天覺得我們學的東西有用,也是很好的事。不是嗎?”

同學們又連連點頭。

仿佛吃了顆定心丸,也不再看醫塾那邊的情形,按部就班地擺弄起自己面前的沙盤。

圍觀的百姓衆多,總有些趕不上趟的,又或是身體康健,不需要看診的,便到堪輿館這邊來看熱鬧。

只見一條條長桌上擺滿了沙盤,頓時覺得有些新鮮。

湊近了一看,做得還頗為精致,裏面有田壟、有水井,還有稻谷和小麥。

有人樂道:“嘿,你們不是學堪輿的麽,怎麽折騰起這些。你們倒是去給俺看看風水啊。”

其餘圍觀的人也笑了起來。

就是啊,大多數人都覺得學堪輿的就是風水半仙,怎麽弄些這樣的玩意,看不懂。

安桉心直活潑,也跟着咯咯直樂。

樂完了道:“不會呀,我不會看風水啊。”

那人見她小姑娘聲音甜,笑容也喜人,又接着調侃:“那你們會什麽啊?”

安桉指着沙盤:“請看。”

她面前的沙盤裏挖了一個又一個坑,裏面蓄滿了水,像是湖泊。

她指着道:“你們看這個像不像沔陽湖呀?”

沔陽湖是京城附近的一口大湖,有兩條支流彙聚其中,對當地人來說自然也是熟悉。

“這,俺怎麽看得出像不像。”

“不像!沔陽湖哪有那麽大!小姑娘家家,胡說八道呢!”

衆人又一陣哄笑。

安桉也不惱,脆脆說道:“這是百年前的沔陽湖呀,書上畫了的。”

她點了點一旁挂着的一幅輿圖,泛黃的紙張上,果然畫着與沙盤中形狀相類的湖泊。

上面蓋着官府的戳,又清清楚楚地寫了“沔陽湖”。

先前嘲笑她的人收了聲了。

安桉拿起一團濕濕的黏土,捏成一條田壟的形狀,擺進了沙盤上的“湖泊”邊緣。

又以此類推擺了更多“田壟”,漸漸的,“湖泊”變小了許多,其中纖陌交錯,已然有大半成了農田。

“‘自前朝以來,湖底被墾為阡陌,且各修堤坃障之,盡占水道。’這就成了現今的沔陽湖。”

“最開始,修堤坃是為了防水患,現如今,農田越占越多,上游河水下來無處可去,不僅沖垮農田,還會波及附近屋宅。”

說着,安桉拿起一杯水,倒了些許進沙盤的“河流”之中,果然剛放進去的“田壟”立刻被沖開,湖中水滿溢出來,打濕了一旁的沙地。

“啊,你這樣說咱就懂了!”人群中有人回應,“我二姑住在沔陽湖附近,官府正收他們的田呢!”

衆人也叽叽喳喳讨論起來。

這事兒他們知道,就是從前年開始的,被收了田的人不在少數。而且鄉裏鄉親的,誰家有事兒,都是奔走相告,聚起來幫忙。

被收走田地,是要了農民的命根,就為了這個,鬧出過不少事。

原先只道官府黑心,這下卻有些明白為何要拆堤坃了。

留着命總比留着錢要強。

“行啊,有點意思……你們不是大官人家的娃娃麽,還學種地?學得還怪好哩!”

王傑揉了揉鼻尖道:“不是不是,我們學的是地學。地學原本就能輔佐于農學,你們真正種地的人才是農學的專家,我們只能幫幫忙。您看,我們能告訴你們水怎麽來的、土怎麽養的,你們要是來問我們這些事兒,總比去問神仙要風要水來得強吧。”

這話聽着舒心,嘩啦啦一陣響,堪輿館的秤盤裏也多了一把石子。

雖然比醫塾還是比不過,但怎麽說也不再是個光頭了。

衆人互視一眼,隐隐興奮。

每個沙盤有每個沙盤的用處,其餘人見了安桉的例子,也紛紛熱情地給面前圍觀的百姓介紹起來。

農戶的種植經驗基本都是靠口口相傳,或是跟着長輩通過日複一日地耕種練習掌握。

但糧食種植又是農戶們掙錢的根本手段,這裏面的法子和奧妙都壟斷在小家裏,自然不會輕易流通。

有的人可能種了一輩子地,都不會知道自己的土地上還可以種出其它種類的糧食、掙到更多的錢。

比如,京城附近的農戶大多種水稻麥子,有的甚至從未見過木棉、苎、麻等物。更不知道旱地除了能種麥子,還能種黍、粟等雜糧。

而堪輿館的學子們卻不僅能告訴他們這些作物長什麽樣子,還能告訴他們種子去哪裏尋得、應該怎麽培育,又應該在什麽季節耕種和收獲。

學子們從書本中習得這些關鍵,再傳授給農戶。

農戶們又有豐富的經驗,只要能聽懂學子們的闡述,就能觸類旁通,有的甚至還能給學子們糾正照本宣科犯的錯誤。

交流起來,倒是其樂融融。

氣氛很快也變得熱烈。

想免費看病的人不少,但想學耕種的人也不少。

一時之間,堪輿館的秤盤,竟然隐隐有了能夠與醫塾追趕持平的勢頭。

作者有話說: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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