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啧
第26章 啧
◎“混蛋,登徒子,不要臉。”◎
江柍很快便上妝完畢。
她轉過臉來讓他看:“怎麽樣, 沒有破綻吧。”
他眼眸深沉:“嗯,可以回席了。”
她剛要提裙站起。
他又抓住她的手,話鋒一轉:“可惜, 你這樣美, 它怕是非要再留一留你。”
江柍手心一熱, 只道, 完了,又被這促狹的男人騙了。
果然,他緊接着便指使起她的手來, 說道:“你哄它睡吧, 它睡得越快, 我們越早回席。”
江柍只羞死了,什麽也顧不得了, 咬牙罵道:“混蛋, 登徒子, 不要臉。”
他只笑,風輕雲淡得似乎半點情.事也沒沾染過,說道:“你手心裏剛掉痂的疤,我感受到了。”
“……”江柍哪肯次次順他心意, 只是有些時候,男女的力量是懸殊的。
不過好在他也沒有讨什麽便宜, 那沈妙儀沒有找到謝緒風便又提燈回來了。
江柍遠遠見她走過來, 找準時機喊:“妙儀。”
沈子枭臉都黑了。
偏生在他就要到了的時候,她這樣喊道:“妙儀,好巧, 不如我們一同回去吧。”
Advertisement
他難以置信看着她, 眼神幾乎能把她的身上燙出洞。
她小聲說道:“你若不放我下去, 你妹妹就該找上來了。”
他眸子一片黑,咬牙道:“你夠狠。”
他還是放開了她,因他衣衫有些不整,臉上的表情也甚為異樣,怕被妙儀看個正着。
于是她輕易脫了身。
江柍一路小跑到閣樓下,見鄭衆隐匿在柱後,她頓了頓腳才走過去。
沈妙儀冷聲質問她:“你怎會在此?”
“我閑太悶了,就出來走走,誰知對宮中不熟,竟有些迷路。”江柍說道。
沈妙儀便小聲嗤道:“這麽笨……”
江柍只當沒聽見,二話不說就湊近攬住沈妙儀的手臂:“哎呀好冷,快些走吧。”
沈妙儀被她的親近吓到了,詫異道:“走便走,你拉我做什麽。”
江柍哪裏是親近,只是不想在此地逗留罷了。
她擠出一個假笑:“都是女孩子,怎地不能親近一下啦。”
說着又拉得更緊,最後幾乎是把沈妙儀拖走。
走前望了一眼在飛雪與煙火中靜默矗立的濯雪樓,又不動聲色收回了視線。
江柍回到席間,外頭雖還在放煙火,但衆人已然回席,正行飛花令。
她剛坐下,謝輕塵的一抹目光便掠了過來:“還以為太子妃是同太子殿下一同出去的。”
“才沒有呢,她是瞎轉悠。”沈妙儀努努嘴說道。
江柍想起沈妙儀之前說,是謝輕塵告訴謝緒風出城迎親之事,不由嘲諷地一勾唇。
謝輕塵詫異不已。
她身為丞相之女,後來又是陛下寵妃,誰見了她不是和顏悅色,讨好恭維。
這種毫無掩飾的不屑,謝輕塵是從未感受過的。
“哎呀!到太子妃娘娘吃酒了!”郡主笑道,“你說你怎生來得這樣巧,若是來遲一步,便不用吃酒了。”
“是呀是呀,方才衆人還道,太子妃不在,妾身們都不想玩了。”王依蘭附和道。
江柍的人緣是極好的,人人都喜歡她。
謝輕塵一閃而過的寂寥,這才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江柍也移開視線
第三字含“花”,恰好由江柍喝酒。
江柍只道:“我不依,哪有沒參與就受罰的。”她笑着看向崇徽帝,“父皇,不若重新來一局。”
崇徽帝想了想,說道:“你若是能誦出一句關乎此情此景的詩來,朕便遂你心意。”
江柍想了想,便道:“階馥舒梅素,盤花卷燭紅。共歡新故歲,迎送一宵中。”
這是李世民的《守歲》。
崇徽帝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此句有誰曾讀過,不過很快又回神,笑道:“賞。”
衆人見崇徽帝笑了,也都配合地笑起來。
瞬間又熱鬧成一團。
這時沈子枭入席了。
江柍看他一眼,他卻沒有正眼瞧她。
饒是整理過了,仍能看出他周身的肅殺之氣。
江柍想了想,便對他一笑:“此情此景,你能想到什麽詩?”
他不語。
她便說:“你要是不理我,我就回禀陛下你要作詩,讓陛下替我撬開你的嘴。”
沈子枭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半晌不語,可最後還是敷衍地回答了一下:“玻璃鐘,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
江柍眼眸一亮,他還真是個文韬武略的人。
詩鬼李賀的《将進酒》,他念出這辭采瑰麗的第一句,她反倒想起幽遽慘淡的後兩句
江柍頓時覺得虛空。
大殿上自是鼓聲淵淵管聲脆,可她那年歲不大的生命卻早早參透
沈子枭轉臉便見她落寞的神色。
想了想,卻沒有說什麽。
不知不覺已到宮門下鑰之時,宮裏燃起天燈,衆人方才散了。
江柍雖然進宮是自己來的,出宮卻是與沈子枭一起。
從瓊樓還要走一段才到角門,崇徽帝命他的随身內侍送了一盞七寶嵌花玻璃燈過來給他們二人照路。
沈子枭接過燈杆,無聲走在前面。
江柍便抱着套了玫紫色菱格紋爐罩的手爐,踩他走過的雪坑,一步步跟在後面。
走到一半,她一個沒踩穩,差點摔個底朝天。
他轉過頭來,眉宇間透出淡淡的惱怒之色。
她以為他要發脾氣罵她笨了。
誰知他竟握住她的手臂,牽着她往前走。
這是很長又很短的一條路。
路上随處可見爆竹的紙屑,還能聞到煙火燒燼的硝味。
*
晏國自是一片其樂融融。
然而昭國發生的一切都讓宋琅焦頭爛額。
因宋琅寵愛榮妃,身為太後內侄女的皇後便忿忿難平,竟在宮中行巫蠱之術。此事還是因太後以除夕夜應到皇後宮中守歲為由趕他去瓊華殿,他才發現。
當時他飲過酒,突生困意,便到皇後床上安歇,誰知在枕頭底下發現一個紮滿了針的,寫有榮妃生辰八字的小人。
從前皇後不止一次有過善妒的行為,宋琅發過幾次火,亦冷落、懲戒過皇後,不過最後都會被太後勸和。
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他當時便發作了起來。
太後聞聲趕到,卻只是高高拿起,輕輕放過,末了只道:“皇後如此不穩重,就罰她閉門思過一月吧。”
宋琅早知太後會護着皇後。
他故意大聲斥責皇後,不過是坐實中宮失德的口風,待日後自有盤算。
太後既已發落,宋琅就不便嚴懲了,卻還是覺得不解氣,只道:“如此毒婦,思過一月太輕,但兒臣不願帝後離心令母後擔憂,不如就思過半年吧,若非節慶日,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皇後到底恃勢而驕慣了,聞言便嗆聲道:“陛下就如此偏愛那個賤人麽,臣妾又沒有真的害死她,竟要坐半年的牢子,在家父親大人也未曾這般罰過我!”
宋琅聽罷,還未發作,太後便狠狠把茶盞摔于地上:“哀家看你是太驕縱了!”
滿屋子人頓時烏泱泱跪了一地,包括宋琅。
皇後本是不願跪,可是一見素來偏疼她的太後都怒了,不由低下了頭,憤憤地屈了膝。
還沒等跪下,只聽說道:“你不用跪,你多尊貴,你多氣派,該是哀家跪你。”
皇後這下別說跪了,幾乎是癱軟在地上。
太後鮮少于後宮袒露只有在前朝才會出現的疾言厲色。
一來她的精力都在前朝上,無暇為後宮這屈指可數的妃子争寵而分神;二來她在前朝勢大,必然導致後宮衆人恭謹萬分,不敢給她找任何不悅,可沒想到次次觸她逆鱗的恰好是她娘家人。
見皇後怕了,太後這才變臉,乜斜着眼睛瞧她,道:“既然你還願意跪這個太後,就說明你還願意聽老婆子一句教導。皇後,哀家念你姓趙才一再縱容你,沒想到你竟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就這樣不敬皇帝,哀家不妨告訴你,趙家有的是好年齡的女兒,你若再繼續作怪下去,別怪哀家容不下你!”
說罷,太後喊道:“碧霄,傳哀家懿旨,讓皇後閉門思過半年,每日抄《金剛經》十遍靜靜心,抄不完不許用晚膳。”又掃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娥們,“這幫奴才沒有規勸好主子,全都拉下去,不給她們飯吃,餓死了事。”
皇後大驚,兩串滾大的淚珠奪眶而出:“母後!”
衆宮娥亦大驚求饒:“太後娘娘饒命啊!太後娘娘饒命!”
太後拂袖而去。
宮娥們又轉而去求宋琅和皇後:“陛下救救奴婢……皇後娘娘救救奴婢們吧!”
宋琅站在原地,漠視着地上衆人。
皇後質問他:“這下你滿意了?”
他只嘲弄一笑。
回到長樂宮中,宋琅喚煙羅溫酒,他好吃來解愁。
喊了兩聲,後殿匆匆走出一個宮娥:“回陛下的話,煙羅姐姐今日高熱不退,恐給陛下過了病氣,便和奴婢換班來伺候。”
宋琅緊緊盯住她的臉。
燭火在他的眼眸中晃動着,他的眼睛暗暗發亮。
他半晌才猶如呓語般說道:“你是新來的?叫什麽名字。”
小宮娥把頭伏得更低,說道:“回陛下的話,奴婢姓曲,單名一個瑛字。此前一直在禦茶司看茶,近兩日才來禦前伺候。”
宋琅聽罷,便讓曲瑛擡起頭來。
曲瑛慢慢把頭擡起,宋琅有些失望。
第一眼看過去,這個人好生像她。
卻只有上半張臉像,下半張臉卻沒有她精致秀麗。
宋琅本想叫她下去吧,可此時,曲瑛大着膽子望了他一眼,雙眸似有水光,盈盈泛光,脈脈含情。
宋琅眼神裏陡然染上幾分血氣
他眼眸愈發幽暗,問她:“你身上有帕子麽。”
曲瑛微怔,卻很快從袖口中取出一方蜜合色的絲帕來,呈給宋琅。
剛要退下,宋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別動。”
曲瑛又羞又怕,喚了聲:“陛下……”
宋琅用兩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把絲帕覆于她下半張臉上,在腦後打了個結。
這樣一看,已是有七分相像了。
宋琅滿意地笑了,他攔腰抱起她,往床帏走去:“朕今夜幸了你可好。”
曲瑛忙說:“陛下,奴婢……”
“別叫陛下。”宋琅止住腳,看着她命令道,“日後朕招幸你時,你要喚朕琅哥哥,還有,私下見朕時,都要以絲帕遮面。”
曲瑛默了默,很快便說:“奴婢遵命。”
宋琅聞言,只覺方才因太後和皇後而生出的不悅很快一消而散,便抱她上床了。
他并未注意,攀着他肩膀,把臉深深埋在他懷中的小女子,眼裏的膽怯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心願得逞的暗喜。
作者有話說:
宋琅陰暗爬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