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趙院長要請院裏老師們吃飯, 所以溫書瑜他們也沒讓學生留着加班,快到約定的聚餐時間,大家就收拾收拾東西出實驗室了。

溫書瑜摘了手套, 去隔壁的衛生間洗手。

她先掏出口袋裏的戒指,擱在洗手臺上, 打算洗幹淨手再戴上。

剛打開水龍頭,同層樓另一間實驗室的女老師也過來了, 年齡比她大個五六歲, 到她旁邊的位置洗手。

楊老師比較健談, 擡頭看了眼鏡子, 就找她聊天。

“一會兒趙院長請吃飯, 你家老公也過去吧?”

“嗯, 他來的。”

溫書瑜點點頭,想起楊老師當時是參加過他們婚禮的。

她跟陸知讓辦婚禮的時候, 才剛來這個學校不久, 跟同事們都不算熟, 發請柬又不能發了這個不發那個, 索性人手一份, 他們參加與否就全憑自願了。

楊老師一邊洗手,一邊又笑道:“那一會兒再聚,上一次見你老公還是在你們婚禮上, 你老公長得跟男明星似的。”

“不過溫老師也漂亮,你倆一看就特般配。不像我家那位,才結婚幾年,啤酒肚都出來了。”

溫書瑜又不知道怎麽接這話了, 把水龍頭擰上,好半天憋出來一句:“…這些不重要, 性格好就行。”

楊老師例行多八卦一句:“你們還沒打算要寶寶吧?”

她也已經洗完手,但仍站在洗手臺前,想多唠兩句,“其他人的刻板印象,都覺得大學老師就是工作清閑,自由時間多,從我結婚開始,家裏人就一直念叨這事。唉,哪兒來的空啊,到時候有孩子了,肯定又是讓我一個人帶。”

溫書瑜看着鏡子眨了眨眼,還是不知道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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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紙巾盒空了,她對着水池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只能附和道:“對,是這樣。”

話音剛落,聽到水池裏“哐當”一聲。

溫書瑜甩胳膊的時候,戒指被衣袖掃進洗手池裏了,而且正好掉進中間的排水口。

她愣了下,趕忙彎腰去看下水管的形狀。

又直又粗…這會兒戒指應該已經掉到最底下了。

楊老師也“诶喲”一聲,在旁邊問:“什麽東西閃閃的掉進去了,扣子嗎,還是戒指?”

溫書瑜擰着眉頭,“…戒指。”

楊老師:“貴嗎?貴的話找師傅來把下水管拆了,看看還能不能找到。”

溫書瑜恍然,匆忙回去找樓裏維修師傅的電話撥過去。

……

好一會兒,師傅才從別的樓姍姍而來,去洗手間看了眼,搖搖頭:“估計是找不到,這會兒都沖到污水總管道去了。”

師傅還是用工具象征性幫她撈了撈,果然連個戒指的影子都沒找到。

溫書瑜哭喪着臉,還是禮貌地說:“那辛苦您了。”

師傅收拾工具,也惋惜道:“這漏水口确實太大了,容易掉東西。當時就有老師說,要不給裝成那種彈跳芯的。但是那種它容易堵,這樓裏又這麽多學生,成天水池堵也不是個事兒。”

溫書瑜沒聽他絮叨完,看了眼手表,已經快到趙院長約好的聚餐時間,離開實驗樓匆匆趕過去。

-

趙院長訂的飯店就在學校附近,很傳統中式的那種酒樓,一個很大的包間,裏面兩張大圓桌。

溫書瑜幾乎是踩點到飯店門口,遇到從停車場走過來的陸知讓。

近期北陽溫度又有回升,陸知讓身上穿了件駝色的大衣,還圍了條同色系的圍巾,身高腿長,面無表情地朝她走來。

溫書瑜遠遠望着他,想起了大學時她室友看的那種韓劇男主角。

陸知讓走到她面前,眉梢微擡,擡腕看了眼時間,語氣淡淡地說:“進去吧。”

包間裏已經坐了很多老師,大部分溫書瑜都不太熟。

兩個圓桌,趙院長已經安排好,讓帶小孩的老師都坐在一桌,方便小孩子一起玩,剩下的老師都坐在他這一桌。

溫書瑜和陸知讓進來得晚,還沒坐下,就受到了很多關注。

唐老師:“诶,溫老師他們這對可是我們院的顏值擔當啊。”

趙院長笑:“是啊,看着都賞心悅目的。”

楊老師:“你們結婚有幾個月了吧?”

唐老師:“哪兒有啊,我記得就是去年年底才辦的婚禮。”

一桌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她身上時,溫書瑜再次感到頭皮發麻,找空位坐好,臉有點紅,很腼腆地應了句:“對,去年年底。”

陸知讓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唇角挂上了社交場合專屬的笑容,溫和地幫她回應大家的問題和調侃,而且都恰到好處。

溫書瑜只需要時不時附和幾個字,做個捧哏的角色。

她第一次在這種聚餐場合如此自在。

原先吳教授也會偶爾請他們師門出去聚餐,後來熟了還好,大家都知道她的性格。

但前幾次參與的時候,一有人cue她,溫書瑜真的是抓耳撓腮,一頓飯緊張出一頭汗。

人到齊之後,應趙院長的要求,服務員先敲門進來,給各桌都上了一盤餃子。

趙院長笑着說:“今天小年,為了配合節日氣氛,大家還是先吃餃子。”

小小一盤,大概每人一兩個的量,确實就是先吃個氣氛。

餃子轉到大家面前,溫書瑜也照貓畫虎地給自己夾了一個。

她剛咬下一口,眉頭擰起,“欸”了一聲。

餃子裏居然有個硬幣,差點沒把她牙硌掉。

趙院長觀察到,馬上笑說:“看來是溫老師吃到硬幣了,一盤就一個,來年肯定能有好運。”

溫書瑜懵懵地把硬幣吐到骨碟裏。

其他老師也再次開口:“溫老師發財能帶上我嗎。”

“這硬幣是只管財運嗎,是不是還能發sci?”

“申課題能管嗎?”

“……”

在一桌人的注視下,溫書瑜的耳根再次發紅。

“不能吧。”她一本正經地說。

陸知讓半開玩笑地幫她解圍:“吃到硬幣,那應該只是財運。溫老師不需要的話,就轉讓給我?”

溫書瑜連忙點頭,煞有介事地答應:“好,讓給你。”

“這好運氣人家小兩口內部消化了。”

其他老師都笑,把話題又轉移到陸知讓身上。

-

飯局結束的還算早,傍晚時分,一群人在門口告辭之後,就各回各家。

今天都沒喝酒,陸知讓載着她回家,輕抿着唇,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溫書瑜也就靠在座椅上閉目小憩,快到小區時,她才睜開眼,往窗外看了一眼。

這時,聽到身邊男人幽幽的聲音。

“如果,今天你同事都沒帶家屬,你是不是就自己去聚餐了。”

溫書瑜不假思索地回答:“對啊。”

陸知讓沉默着把車開進地下車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獨自郁悶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哦。”

“那差一點,我就要一個人在家吃晚飯。”

“小年夜。”

“我一個人。”

啊?

溫書瑜腦袋繞了好大一個圈,又聯想到今天是小年夜,才有點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不想一個人在家過節嗎?

可是在她的印象裏,小年好像不是個很重要的節日來着,至少過去的二十多年,她都沒有特意去過過……

溫書瑜想了想,“可是事實上我們已經一起過了呀,而且過年我們也是一起。”

她嘆了聲氣:“唉,其實我也不想參加這種聚餐,更想跟你一起在家裏待着,但是趙院長都叫了,也沒辦法。”

陸知讓微擡了下眉,看着她無比真誠的眼神,勉強接受,扯扯唇角,傾身過去幫她解安全帶。

“好吧。”

因為“更想跟你一起在家待着”這句話,陸知讓被順毛了一般,上電梯的時候,心情就已經好了幾分,進屋換了鞋之後,步伐輕快地去找三只毛孩子。

但溫書瑜就沒那麽好了,剛經歷了兩個多小時大型聚餐,雖然她沒怎麽說話,但還是渾身疲憊,腦袋也暈乎乎的。

溫書瑜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把戒指的事也短暫遺忘,慢吞吞地挪到書房,查看自己的日程表。

按照之前的計劃,她今天是要完成一章教學大綱。

可是她打開電腦沒多久,看着文檔裏的字都感覺它們有點飄飄的。

溫書瑜以極低的效率工作了接近一小時,實在無法進入狀态,推開書房的門,去廚房熱牛奶。

陸知讓已經遛狗回來了,正在玄關處彎腰給特特解狗繩。

“汪~汪汪~”

“你別動!”

解開之後,特特如脫缰的野馬一樣沖了出去,滿屋子奔跑着去找別別。

“…舔狗。”

陸知讓搖頭嗤笑,随後,偏頭看到女孩兒蹤跡,目光停頓一瞬,也漫不經心地晃悠到廚房。

溫書瑜剛把牛奶杯放進微波爐,一轉身,看到眼前巨大的一片陰影,吓得一個激靈。

她睜大眼和陸知讓對視兩秒,捂着胸口,松下一口氣:“原來是你。”

陸知讓笑了下,問:“剛才發什麽呆呢?這也能被吓到。”

“唉。”

溫書瑜抓了抓頭發,小聲應道:“沒有,可能就是…注意力不太集中。”

廚房裏只有微波爐嗡嗡運轉的聲音,牛奶還沒熱好,她靠在料理臺邊上等。

陸知讓望了眼書房的方向,“太累了吧?那今晚就休息一會兒吧,明天再工作。”

溫書瑜猶豫片刻,點點頭。

難得她晚上不用加班或者學習,陸知讓彎起唇角,看了眼時間,心情不錯地說:“離平時睡覺的點還有兩個多小時。”

溫書瑜大腦還在卡頓,“嗯”一聲。

微波爐叮地一聲響,陸知讓走過去,把杯子幫她拿出來,遞到她手中。

溫書瑜雙手捧了捧,确認加熱溫度剛剛好,小口小口先喝了半杯。

陸知讓若有所思的表情,等她放下杯子,表情認真地提議:“要看電影嗎?”

溫書瑜立刻搖頭:“我不想再出門了。”

她打算去書房看一會兒閑書,比如自卑與超越、人性的弱點之類的。

陸知讓:“就在家裏看,客廳有投影儀。”

溫書瑜糾結了一下,答應:“也可以。”

因為她正好也有一部影片一直想看,但很久都沒能騰出時間。

陸知讓眸光閃動,語氣帶着笑意,很溫和地說:“那你先去客廳等我,我馬上就來。”

“嗯~”

溫書瑜很乖巧地答應,踩着小拖鞋啪嗒啪嗒去客廳,在沙發上端坐好。

廚房裏,陸知讓從酒櫃裏抽出一瓶紅酒,悠哉悠哉地給自己倒上小半杯。

他想到溫書瑜不太能喝酒,又用同樣的高腳杯給她倒了小半杯葡萄汁。

陸知讓一手端一杯,緩步走去客廳,很有儀式感地把兩只高腳杯放在茶幾上,又遙控關掉客廳所有的燈和窗簾,拉下熒幕。

溫書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忙活。

然後,眨眼的功夫,客廳就變成了溫馨浪漫的私人影院。

茶幾上還有阿姨中午過來打掃時特意擺的鮮花。

陸知讓在平板上劃了幾下,調出一部經典高分的愛情片,《怦然心動》。

終于,可以過一個浪漫的二人世界。

電影還沒加載出來,溫書瑜轉頭,困惑地問:“我們就看這個嗎?”

陸知讓默了下,按下暫停,好脾氣地表示:“看別的也可以,你來挑?”

溫書瑜:“那看別的吧。我知道一個特別好看的。”

怦然心動,這部聽名字就不太好看的樣子,很想上次他們在電影院看的那個爛片,叫什麽乍見之歡的東西。

陸知讓唇角的笑容淡下去一些,把平板遞給她,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如果她要看恐怖片…

他作為丈夫,也可以勉為其難地陪她看一次。

反正晚上他們抱在一起睡。

一起尖叫,然後抱團取暖,也能算是浪漫的二人世界。

陸知讓自顧自點頭,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

沒想到,兩分鐘之後,溫書瑜找到了她要看的影片。

陸知讓擡頭,就看到大屏幕上顯示的片名信息

“……?”

燈光昏暗的客廳中,茶幾上擺着兩個高腳杯。

鮮紅的玫瑰在旁邊嬌豔欲滴。

如此浪漫且具有儀式感的家庭影院氛圍中,大屏幕的影片開始播放。

一位白發蒼蒼的白人老頭站在樹林裏,背景是綠油油的灌木叢林,他用英文念開場臺詞,語氣和表情都非常肅穆端莊。

-“我将運用目前最新的技術,揭露植物世界的全新一面。”

-“我将追溯它們從登陸開始,到如今它們在自然界中的重要位置…”*

陸知讓嘴角的弧度已經垮了下去:“……”

他把高腳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溫書瑜則目不轉睛盯着屏幕,睜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仿佛精神都好了起來。

五十分鐘之後,一集結束,溫書瑜伸手去摸平板,意猶未盡地去切下一集,“植物的謎底”。

她一轉頭,餘光就看見陸知讓靠在沙發上,閉着眼,呼吸均勻而緩慢,已經睡得很熟的樣子。

溫書瑜想了想,很貼心地把電視聲音調小,一口氣看完了全部三集《植物王國》紀錄片,感覺棒極了。

……

等陸知讓再睜開眼時,大屏幕上已經開始播放片尾工作人員名單,配合肅穆的背景音樂聲。

溫書瑜關掉影片,再轉頭,發現男人已經醒來。

她眨了眨眼,聲音甜甜地說:“陸知讓,你睡醒了啊。”

陸知讓迷迷糊糊的,嗓音也有點啞,瞧了眼漆黑的屏幕,悶悶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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