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溫書瑜身體本來就還是有點不舒服, 想到離婚協議書的事,又被這個當事人緊緊裹在懷裏,撲面而來全是他身上熟悉好聞的氣息。

一時間百感交集, 淚水在眼眶裏轉了幾轉,就像脫了線似的啪塔啪塔往下落。

溫書瑜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 哽咽着問:“你真的想離婚嗎?”

問這句話時也帶着濃重的鼻音,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哭過。

不常哭的人乍一掉眼淚, 就好像根本停不下來, 越想越難過, 哭得肩膀一顫一顫的, 頭也更痛了。

陸知讓看到她這樣, 心裏刺痛刺痛的, 他阖上眼,又在心裏把周栩罵了一千八百遍, 語氣極其誠懇地出聲解釋:“我當然不想啊。我從來沒想過。”

“那個協議書不是我準備的。”

溫書瑜此刻的思考能力實在不太高, 一時半會兒連眼淚也控制不住, 淚眼婆娑地偏頭看向他, 片刻後問:“那是誰準備的…”

該不會是, 陸知讓剛剛才轉變了離婚的想法,所以随便找了個理由騙她的吧。

陸知讓把她抱得更緊,立刻回答:“周栩。”

“啊?”

溫書瑜真的懵了, 捏着他的手,只能猜到一種可能性,“周栩他…難道他喜歡你嗎,所以想要你離婚?怪不得他一直沒結婚, 也沒談過戀愛,他…”

陸知讓有點被膈應到的表情, 趕忙打斷她:“不是啊。”

溫書瑜看着他,小聲:“那為什麽…”

陸知讓深吸一口氣,也是一點面子都不打算給自己留了,把當時與這張離婚協議書有關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他低垂着眼,耳根微微泛紅,輕抿了抿唇,聲音沉緩道:“之前我出差那幾天特別想你,想到每天都睡不着覺…被周栩知道了。”

“回家之後,你那幾天又在忙着趕論文,睡在書房,我每天都見不到你幾面,所以還是不太開心…結果又被周栩看到。”

“他以為我跟你是鬧矛盾了,他平時又經常接什麽婚姻情感的咨詢,就給我塞了個信封,裏面有我們婚禮時候的照片,還有這個離婚協議書。具體什麽套路我也不清楚,總之就是他平時用來勸夫妻和好的辦法,我們又沒有吵架,當然也用不上,我就随手一丢…”

溫書瑜安靜聽他說了半天,眼淚也不知什麽時候就止住了。

離婚協議書好像真的是個誤會…

既然是誤會,她攥了攥衣角,捕捉到了別的重點:“你出差就…三天,想我想到,睡不着覺?”

…這話她反問一遍都覺得特別肉麻。

陸知讓耷拉着眼皮,雖然不願承認,但為了他婚姻的穩定和幸福,還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溫書瑜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了,但下意識又往他懷裏靠了靠。

兩人都沒說話。

一個正在整理思緒,另一個正在不好意思。

病房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溫書瑜輕輕出聲:“昨天我忘記結婚紀念日,你還生氣嗎?”

據許如生的分析,這好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她當然得再問問清楚。

陸知讓默了下,搖搖頭,誠實地回答:“其實早就不生氣了。”

家庭地位什麽的,沒有就沒有吧。

反正他本來就是這麽好哄。

溫書瑜終于松了一大口氣,感覺胸口壓着的大石頭徹底被擊碎。

她擡手把淚痕也擦幹,後怕地嘀咕:“吓死我了,嗚嗚嗚,我還以為你真的想跟我離婚…”

陸知讓看向她,認真而堅定地說:“不可能的。”

他把頭埋到女孩兒的頸窩,嗓音低沉缱绻:“老婆,我這麽這麽愛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可能想要跟你分開。”

這下,又輪到溫書瑜臉紅了。

雖然是為了澄清誤會,但這也太太肉麻了吧…

她感覺有點承受不住這樣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

加上這一整天情緒大起大落,好像對心髒和腦細胞也不太好。

溫書瑜低着頭有些不知所措,正琢磨要說些什麽,或是也醞釀一些她接受範圍內的類似情話。

但這實在不是她擅長的領域。

一個字還沒蹦出來,就聽到病房門外有動靜。

溫書瑜睜大眼,剛才的頭昏腦漲四肢乏力症狀也都緩解地差不多,以為是醫生過來查房,立刻掙開男人的胳膊,“蹭”地一下就掀開被角跳下床。

不管這裏是什麽私人醫院還是什麽酒店式的vip病房,那總歸是個病房,兩個人黏黏糊糊摟摟抱抱擠在一張病床上成何體統!

于是,烏泱泱的三五個人進來,就看見這樣的畫面。

而且,男人看起來很健康,病號服也沒穿好,像是套了個休閑條紋襯衫一樣,松松垮垮披在短袖外面,眼神微微錯愕。

“呃。”

為首的是醫院裏另一位中年醫生。

他們老板的朋友帶老婆來這兒看病,剛剛受到老板囑托,特意過來看望。

李醫生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沉默兩秒,保持禮貌地問:“是陸先生和陸太太嗎?”

陸知讓:“…嗯。”

他偏頭,看向剛才嗖地一下就瞬移到床邊的陸太太。

溫書瑜攥着袖角,有些尴尬地別開臉。

李醫生說明來意,接近着道:“請問陸太太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剛才接診的醫生跟我們說應該是暈血。”

他看向陸知讓,猜測道:“還是陸先生您現在有哪裏不舒服?”

陸知讓輕咳一聲,緩慢下床,平靜地說:“沒有,替我謝謝你們老板。再給我太太檢查一下吧。”

李醫生和後面的醫生護士都很有分寸的沒多問,拿出聽診器幫溫書瑜檢查。

暈血症一般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機體的反射性暈厥,持續時間也不會太長。

溫書瑜的暈血症狀也并不嚴重,自己生理期或者看到別人割傷手指這種程度都不會暈,除非是遇到意外、自己受傷,本身情緒就很緊張的時候。

今天會暈這麽久,也是因為當時的情況實在緊急,而且血量過于大。

溫書瑜後知後覺地在想,今天被潑了一桶雞血,網上有個詞叫“打雞血”,那是不是能因禍得福讓她的工作學習勁頭更上一層樓。

胡思亂想的功夫,李醫生取下聽診器,詢問她是否還有自己感覺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沒有,等休息好就可以回家了。

等檢查完,陸知讓客氣地把這些醫生護士送走,病房裏又剩下他們兩個人。

二月份,北陽的氣溫仍然沒有回升。

兩人的外套都被弄髒了,只能打電話讓張阿姨送兩身幹淨的衣服過來。

張阿姨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他們在病房裏無事可做,陸知讓手機上其實還有一堆消息等着處理,但他現在全然沒有心思。

他又想拉着溫書瑜回病床上躺着。

剛剛發生過那樣的事,而且,溫書瑜因為誤會了他生氣想跟她離婚,傷心得一直在哭。

陸知讓一想到這些,心裏就特別特別柔軟,恨不得把她揉進身體裏,或是把自己做成一個小挂件,二十四小時三百六十五天都挂在她身上。

但是,無論多麽喜歡也堅守底線的溫書瑜拒絕了他邀她上床一起躺着的小要求。

她咬了下唇,小聲但堅決地說:“這裏是病房,我們可以回家之後去家裏的床上躺着。不然一會兒再有人進來,看到我們這樣,不太合适,不對,就算沒人看到,也不合适…”

陸知讓當然妥協。

誇張點說,溫書瑜現在無論提出什麽要求,就算是想讓他上天去摘月亮,他可能都不舍得拒絕。

所以,陸知讓環視一周,拉着她去窗邊的小沙發上坐好。

離婚協議書的誤會已經澄清,他思緒飄了一圈,再次強調醫院的事:“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你保護好自己就行。”

他擁住溫書瑜,緩緩道:“你知道我學過散打啊,而且我是個身強體壯的男人,一般不會出什麽事的。”

他特意加重了“身強體壯”四個字。

溫書瑜皺起眉,“你也說了,萬一是硫酸或者其他危險物質,身強體壯有什麽用。”

她低着頭,雖然發言內容可能有點沖動,但語氣還是一本正經道:“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我一個人也活不下去了!”

聞言,陸知讓愣了好一會兒,看着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仿佛浮起薄薄一層水霧。

溫書瑜擡起手,在他眼皮上碰了碰,不太确定地輕聲問:“陸知讓,你不會也要哭了吧。”

陸知讓有些懊惱地閉了下眼,克制住某種酸澀的情緒,立刻搖頭。

幾秒後,他牽着溫書瑜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上。

只隔着一層單薄的衣料,溫書瑜能清晰感覺到男人炙熱的體溫,硬邦邦的肌肉,還有心髒撲通撲通跳動的重量。

她臉有些熱,但手又被按住,想躲也躲不掉。

陸知讓的嗓音低沉好聽,就在她的耳邊響起:“你感覺到了嗎?”

其實溫書瑜心跳也很快,茫然地張口:“啊?”

陸知讓一字一頓地對她說:“我感動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溫書瑜睜着一雙小鹿般的大眼睛望着他。

她正要出聲,陸知讓擡起另一只手,徑直捂住她的嘴,沉重地說:“你還是先不要說話了。”

溫書瑜:“唔?”

陸知讓緩緩沉出一口氣,有些咬牙切齒道:“你再說下去,我可能真的會感動到暈過去的。”

其實,是感動到哭出來…

但是,家庭地位已經一點都沒有了,為了維持男人的尊嚴和丈夫的面子,他還是不容許自己如此失态的!

溫書瑜被他捂着嘴也說不了話,乖乖“嗯”了一聲。

寂靜的病房中,兩人無聲對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突然暧昧到了極點,仿佛周圍都充斥着那種電影特效中才會有的粉紅色泡泡。

這時,陸知讓的手機響起。

張阿姨:“我已經到醫院樓下了,陸先生您和太太在哪一間病房?”

-

接到電話之前,張阿姨還在盡職盡責地準備出門遛狗。

她拎着兩大袋衣物匆匆進門,看到陸先生和陸太太雙雙穿着病號服,憂心忡忡道:“诶呦,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都生病住院了,需要陪護嗎?”

剛才陸先生在電話裏也沒有細說,現在兩人看起來都好胳膊好腿的,既然不是外傷,張阿姨發揮想象力,壓低聲音問:“是不是又有什麽不得了的流感病毒啊?”

陸知讓平靜道:“沒有,就是遇到一些小意外。辛苦阿姨跑一趟了,你先去忙吧,我們換了衣服就回家。”

張阿姨放下心,“哦哦哦,那就好。我還想着要是住院,我再回去拿點兒生活用品送過來呢。”

“對了,你們晚飯要回家吃嗎?剛才太太弄亂的廚房我都收拾過了,回家吃的話,我現在趕緊再去準備。”

陸知讓疑惑地看了身邊的女孩兒一眼,先應道:“簡單準備一點吧,我們回去吃。”

張阿姨笑着答應之後,離開病房。

……

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尤其剛才浴室還那麽亮堂。

溫書瑜把裝衣服的袋子打開,背了個身,就開始給自己換衣服。

中途,就聽到身後男人的聲音:“你把廚房怎麽了?”

溫書瑜咬了下唇,垂頭喪氣地坦言說:“我是打算做菜…補過紀念日的,但做菜真的太難了”

陸知讓錯愕兩秒,勾唇笑起來:“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溫書瑜:“……”

陸知讓等她換完衣服,牽着她的手離開病房,輕快地說:“以後不用你做,這種事交給我就好。”

-

晚飯之後,溫書瑜在書房整理桌子,陸知讓就在旁邊接電話。

派出所那邊已經都處理好了,小陳打電話過來彙報情況。

責任全在那家鬧事的人。

他們醫院大廳和診室的監控錄像都是保留三個月的,給煤炭檢查的各種記錄也都有詳細存檔,包括陸知讓當時接診是跟他們說過的情況。

這家人三年前就有去診所敲詐勒索的案底,但當時的小診所确實在用藥上有失誤,也沒有保留他們敲詐勒索的證據,所以不僅敗訴,還賠了這家人一大筆錢。

也許是有了成功經驗,這次他們變本加厲的故技重施,甚至提前在網上查過陸知讓這位老板的背景,得知他還開救助站熱衷小動物慈善事業。

他們跟家裏老人的關系也的确很淡薄,老太太住院之後,還因為遺囑中遺産分配的事去病房鬧過好幾回。

而且,煤炭的病情加重也是因為為首的女人為了說服老人修改遺囑,給自己多分遺産,背着其他人把煤炭帶去了病房,讓它病中離開熟悉的環境,導致應激反應。

當然,雖然事情很快查清楚,但這家人明顯不是善茬,不會賠償他們醫院今天的損失。他們砸東西、潑雞血、起哄鬧事的種種行為也有構成尋釁滋事罪的嫌疑。

一通電話打了很久,這幾天那家寵物醫院暫時要停業,陸知讓交代小陳修理補充被砸壞的物品,繼續跟警察那邊對接溝通。

電話是通過揚聲器外放的,溫書瑜也全程都在聽。

挂斷之後,她義憤填膺道:“真是太過分了,怎麽會有這麽黑心腸的人。”

“還是老人家和煤炭最可憐,唉。”

陸知讓走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頭,“還有我老婆也很可憐。”

“……”

溫書瑜面色一赧,繼續埋頭收拾桌子。

大概也就是今天開始吧,她在陸知讓那裏的稱呼已經徹底變成了“老婆”,跟她之前想象中的一樣,配合他那種低低沉沉的聲線,真是肉麻死了。

陸知讓放下手機,把睡衣的袖角挽起來一截,“我幫你一起收吧,你要把這裏的東西都挪走嗎?”

溫書瑜輕聲道:“就是往旁邊挪一挪,以後我們一起加班的時候,你位置能大一點。”

委屈慣了的陸知讓眼睛一亮,順帶還聽明白了她想要他以後一起加班的意思,又摸摸她的頭,“好。”

“我老婆真好。”

他愉快地補充。

“……”

溫書瑜無奈擡頭,對上陸知讓清俊的臉,笑意盈盈的,看她的眼神柔和到了極致,亮晶晶的,仿佛還帶着某種穿透力,讓人完全招架不住。

害得她把原本想說的話也忘了,安靜幾秒,又把頭低回去。

好不容易收好書桌,溫書瑜打算去衛生間洗個手。

剛走到書房門口,男人的腳步又跟過來,像粘在她身上的小尾巴一樣。

溫書瑜咬咬唇,轉過頭,問:“你也要出去嗎?”

陸知讓:“我不知道。”

溫書瑜輕皺了下眉:“那你跟我出來幹什麽,我要去衛生間。”

陸知讓垂眸看着她,有些無辜地語氣:“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

“你要去衛生間啊。”

他思忖一瞬,認真地說:“好,那我在門口等你吧。”

溫書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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