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合一)
第22章 第 22 章(三合一)
裴安視線掃過一周, 警惕着擡起手裏長劍,慢慢向宋子寧靠攏,二人背抵着背, 身後方向又冒出兩只一樣的妖物。
“別怕,這些都是人扮的。”裴安低聲說。
“假的?”宋子寧聲音稍稍提高。
要是假的這也太逼真了吧,瞧瞧這臉,跟狐貍真的一摸一樣,那雙淺褐色的眼睛, 身後這粗實的尾巴,一搖一搖。
宋子寧懷疑裴安在寬慰自己,咽了口口水, “你确定這不是狐貍?”
裴安點點頭,“昨夜裏遇到過一次。”
“不是,這看上去也太逼真了吧。”宋子寧一臉不可思議。
裴安左手握住劍柄, 在那群人沖過的瞬間拔劍與他們打在一處,那些人也不戀戰幾個回合下來就沖着城外方向跑去。
倒像是想把他們引到別處。
宋子寧還想追, 被裴安攔住,“窮寇莫追, 先去找人。”
她收起劍,疾步向舒府走去,宋子寧跟在身後,二人來到舒府, 見到舒蓉蓉果然來了舒府, 便放下心來。
舒貴祥看着他們神色一頓,很快換上一張笑臉, “裴賢侄,可算來了, 唉!”他嘆了口氣,接着說:“我這侄女從小被我那個弟弟慣壞了,還望海涵。”
說罷,對裴安使了個眼色,很明顯讓她去哄舒蓉蓉。
裴安微微蹙眉,心裏有些反感,面上不顯露,與舒貴祥客氣了幾句,視線掃了眼坐在不遠處的舒蓉蓉,就朝着她走過去,用僅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适可而止哈。”
舒蓉蓉擡眸看了她一眼,心裏那個氣,心說‘讓你哄哄我怎麽就這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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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逞能,“又沒讓你來哄我。”
“來的時候你是怎麽說的?”裴安咬着牙,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你、”舒蓉蓉怒瞪她,心裏又怕真把裴安得罪了,萬一她真不管自己怎麽辦,臉上表情稍微緩和,委屈道:“知道了。”
礙于在舒府裏,總得給長輩一個面子,裴安裝了裝樣子,故意提高了聲音,“別生氣了。”
舒蓉蓉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這是裝給她大伯看的,明知道是假的,心裏還美滋滋的,垂頭‘嗯’了一聲。
任誰看了都像是個害羞的小娘子。
“行了,裝裝就得了,別太過了。”裴安壓低聲音,有點看不下去了。
舒蓉蓉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心裏頓時火冒三丈,對着裴安咬了咬牙。
這人真是沒救了!
裴安也不理會她多變的表情,轉頭又去與舒貴祥聊了起來,把憋到臉色鐵青舒蓉蓉晾到一邊,舒蓉蓉一肚子火氣想發又不敢發。
只能恨恨的盯着裴安。
今日舒貴祥在慶州最大酒樓望春樓攢了個局,既然他們來了舒府,便跟着舒貴祥一道去了望春樓。
甫一進包廂,包廂內已經做了三人,舒貴祥一一做了介紹,裴安心裏暗暗吃了一驚,這三個人分別是慶州知府王鐘,縣令舒以揚,還有一個當地富甲趙文禮,其中縣令舒以揚是舒貴祥的侄子,也是舒蓉蓉叔父家的孩子,她的叔父早年跑商道被土匪殺害,舒以揚就被舒貴祥養在了身邊,舒貴祥待他如親子,供他讀書,兩人感情深厚。
“大家坐。”舒貴祥擺了擺手,接着進入直接進入主題,“今天請大家來主要有兩件事,一是為我這小侄女接風洗塵,大家也知道我兄弟年少時便離家了,投軍多年,如今在京城任職。”說着嘆了口氣,寬厚的手掌在舒蓉蓉肩上拍了拍,眼眶泛紅,“幾年也見不着一回,這次蓉蓉回家認祖,我這心裏高興。”
說罷又嘆了口氣,捏起衣袖在眼睛上擦拭,難掩泣聲,舒以揚站起身安慰,“大伯,你就別難過了,蓉蓉回來是件高興事。”
“對對,高興,我這是高興的,坐以揚。”他擺擺手說:“我這第二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慶州城裏最近鬧狐妖,敝人雖然請了道士捉妖,但是狐妖狡猾,昨夜我聽舒大人說,城外村裏也開始有男子失蹤,這場劫難還不知到何事,所以今天不僅是我給蓉蓉辦的接風晏,也是送別晏,我那兄弟就這麽一個兒女,萬萬不能出事。”
“什麽?大伯,我不走。”舒蓉蓉起身反駁她沒想到她大伯竟然想将她送回京城。
“你這孩子,聽大伯的,以後有的是機會再來。”
“是啊,蓉蓉,你就聽大伯的吧,城裏确實不安全,下次來堂哥帶你去慶州好玩的地方逛逛。”舒以揚說。
“我不要。”
“蓉蓉。”舒貴祥板起臉來,拿出長輩氣勢,壓得舒蓉蓉氣鼓鼓的坐在一邊不說話。
裴安不語,垂頭沉默吃飯,一席下來,她大致聽得明白,無非就是這個狐妖太厲害,官府束手無策,今天吃完這頓飯就要将他們送走。
昨天夜裏遇到狐妖,今天又遇到狐妖,為何那些所謂的狐妖并沒有直接取她性命?舒貴祥為何要這般着急将他們送走?
裴安視線掃了一圈,這些人嘴巴一張一阖,說到狐妖表情無不是惶恐害怕。
宴席結束,酒樓門前停靠了一輛馬車,“蓉蓉、裴賢侄,路上吃的用的都放在馬車裏了,一會讓車夫把你們送出城,大伯有時間一定去京城看你們。”舒貴祥嘆了口氣,滿臉不舍看着舒蓉蓉,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背過身去用袖子擦拭眼角。
“小乖。”宋子寧低聲喚了一聲,眼神盯着馬車。
裴安沖他輕輕搖了一下頭,沖舒蓉蓉道:“蓉蓉,我們上車吧,大伯也是為我們好,以後還是有機會再見的。”
舒蓉蓉看着舒貴祥後背,一步三回頭跳上馬車,車夫手裏長鞭一揮,拍打在馬臀上,馬車緩緩起始。
“小乖,我們真的要回去嗎?”宋子寧眼神掃過舒容容,一臉不高興。
“噓~”
宋子寧捂住自己嘴巴,“當然要回去,這慶州太危險了,早回去早安心。”裴安故意大聲說。
車夫只将他們送到城外官道上,将馬車交給他們,自己回城複命去了。
裴安駕車走了一段距離停下車,掀開布簾,“一會你們先去驿管,我去接應一下甲士。”
“裴安,我們陪你一起去不行嗎?你自己去太危險了。”舒蓉蓉擔憂的說。
“我來慶州是辦差,不能事事都帶着你們。”說罷不動神色對宋子寧使了個顏色,宋子寧接過馬鞭,“裴小乖,自己小心。”
裴安彎唇沖他點點頭,直到馬車走遠,看不到一點影子,裴安腳尖點地,飛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慶州城外山林密布,她找了一處高地,點燃手裏的信號彈,半個時辰後,十八名甲士匆匆趕來,“都尉,我們已經查到鐵礦具體位置,只是那裏看守的人太多,我們的人沒辦法靠近。”
“嗯,讓你們查的失蹤男子查的如何了?”
“都尉猜的沒錯,最近有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只要路過這一帶的年輕男子都被他們抓上礦山,一些累死的屍體,他們直接扔在山裏,我們這邊有兩人混進了山裏。”
裴安面色凝重,沉默良久,“帶上所有人,跟我去山上瞧瞧。”
“是!”
上山的路只有一條,隐約從遠處可以看見樹影晃動,似是有放哨的,裴安怕驚擾了他們,只得矮身從密林裏穿梭,密林荊棘遍布,稍有不慎就會被劃破衣服、手臂之類。
越靠近鐵礦,守衛的人越多,裴安藏在草叢裏,從這個角度能看到鐵礦外景。
礦場一角很快引起裴安的注意,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手裏揮動長鞭,打在一個瘦弱男人身上,嘴裏罵罵咧咧,“媽的,讓你跑,看老子不打死你。”
一鞭一鞭打下來,男人匍匐在地上求饒。
裴安眉頭擰緊,手裏的長劍握了又握,如果這時候宋子寧在他一定認得出來,那個魁梧的漢子正是他在舒府見到的那些人中的一個。
突然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從外面跑到為首男人身邊,附耳說了幾句。
“媽的,來人,有人進了山,跟我去搜山。”說罷,男人帶着一隊人沖出了礦區。
裴安心裏一驚,自己進山的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
她不由得看向身邊的甲士,一臉警惕,這次是臨時通知他們上山,不會有外人知道,所以這些人中出了內奸。
果然,甲士中突然有一人大喊:“在這邊。”
裴安眼疾手快一劍将那名甲士斬殺,“快撤。”
他們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一群人團團圍住,少說也有百人,上來就與他們打在一處,幸好老皇帝派給她的甲士武功都不弱,很快打出一個缺口,“都尉先走。”
裴安跑出兩步,就被對方的人追了上來,對方比他們熟悉山路,也擅長在山林作戰,幾個回合下來,裴安體力也有些不支,對方領頭的男人瞅準機會舉刀從她身後砍來,千鈞一發之際,裴安身體前傾落入一個柔軟的懷裏,那個人揮出長劍接住男人砍來的那刀。
裴安回過神,鼻息間盡是熟悉的草木香,“你怎麽來了?”
“閉嘴。”蕭晏清臉色陰沉,一手将她拽起,一面護住她,“快走,愣着幹什麽?”
裴安這才反應過來,朝着山林另一個方向跑去,山裏樹密,又在打鬥中,她早就找不到上山那條路,只得憑感覺往前走。
“快走!”
對方見他們的人越來越多,便退到礦區架起弓箭,蕭晏清揮舞手裏長劍擋去射來的箭,裴安剛才在打鬥的時候,長劍脫手,只得躲進蕭晏清身後。
蕭晏清一面小心将裴安護在身前,一面應付身後的利箭,她們跑出一段距離,躲到一處山坳裏。
“你怎麽回來這裏?”裴安低聲問。
蕭晏清臉色蒼白,側身倚靠在石壁上,對她勾了勾唇,“本宮要是不來,你怎麽辦?不清楚山上的情況就敢亂來。”
“我、”裴安一噎,這次她确實考慮不周,多虧了蕭晏清,如果蕭晏清沒來,自己可能真得把命丢在這裏,裴安心裏變扭,讓她說些感謝的話,是說不出來的。
她幹脆別開臉,不與蕭晏清說話,蕭晏清也安靜不出聲,半響裴安看向她,只見她的臉色白的吓人,額頭汗漬浸浸,身體向前傾去。
裴安心裏一驚,扶住她,“蕭晏清,你怎麽了?”
“我沒事。”她聲音虛弱,勾起嘴角對裴安露出一個安撫性的微笑,原本想叫她不要擔心,沒想到一開口,嘴裏湧上一股鐵鏽味,直接吐出一口血。
“蕭晏清。”裴安心裏口一滞,伸手按在她的肩上,蕭晏清唇色慘白,唇角的一抹血色格外刺眼,她勾了勾唇角,擡手擦在上面,“我沒事,真的。”
裴安面帶急色,手上稍稍用力,将蕭宴清攬進懷裏,只見剛剛倚過的石壁血紅一片,她頓時慌了神,“蕭晏清,你什麽時候受的傷?”
裴安将她抱進懷裏,蕭晏清身後的箭羽赫然暴露在她的視線裏,蕭晏清的整個後背都被血浸濕。
“我沒事,你別緊張。”蕭晏清靠在她的懷裏氣若游絲,勉強勾了勾唇角。
“閉嘴。”裴安眼眶泛紅,從牙縫擠出三個字,“蕭晏清。”
除了叫她的名字,也說不出別的話,蕭晏清趴在她的懷裏輕輕應了聲。
現在必須找個地方把箭拔出來,要不然她得因為血流幹而死,裴安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怒氣,憋在胸口處,她讓蕭晏清趴在自己懷裏,将她抱起,在附近找了處隐蔽的地方。
“安安。”
“你閉嘴!”裴安心裏憤怒,身體因憤怒微微顫抖,閉上眼睛深呼吸緩了緩,握緊的拳頭才慢慢松開,“閉上眼睛。”她低吼了聲。
直到蕭晏清閉上眼睛,才抖着手将她身後的衣服撕開,蕭晏清身體輕顫了一下,“弄疼你了嗎?”裴安問。
“沒有,只是有點涼。”蕭晏清虛弱的說。
裴安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前世她是被箭射中胸口死的,疼不疼她比誰都清楚。
“你忍着點,我現在要把箭拔出來,你要是疼就咬着我的肩膀,不拔出來,沒辦法止血。”
“好。”蕭晏清點點頭,輕笑出聲。
裴安蹙緊眉頭,心裏不悅,“你還笑得出來。”
蕭晏清收起笑,将臉埋進裴安胸前,蒼白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緋紅,裴安喉嚨上下滾動,咽了口口水,從裏衣上撕了一塊布料下來,一手捏住箭身,一手握着白色布料放在傷口邊上,捏住箭身的手微微用力,只聽蕭宴清悶哼一聲,另一只手快速壓住傷口,防止鮮血湧出。
“蕭晏清。”她叫了一聲。
半響沒有回應,裴安心裏着急,急切的又喊了一聲,“蕭晏清。”
“我沒事。”聲音很低,氣若游絲。
“沒事的,你撐住。”裴安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蕭晏清,你跟我說會話。”
“蕭宴清,你陪我說話,不準睡聽到了沒有?”
裴安想把她擁緊,又怕擠到她的傷口,她的手還按在那汩汩冒血的傷口上,“蕭宴清你別怕,一會就好了。”
“我不怕,有你在……”蕭晏清終于回應了一句。
“蕭宴清。”
“蕭宴清。”我明明恨你的,你用你命還了欠我的命,可是将軍府那些人的命誰來還?所以你不能死。
蕭宴清!
蕭宴清!
“你怎麽還哭了?”蕭宴清掙紮一下,擡手撫上裴安的臉頰,嘴角微微上揚,“跟個孩子一樣。”
“別哭了,我沒事,我只是有些累。”蕭晏清趴在她的懷裏,閉着眼睛,虛弱的說。
聽到她說累,裴安整個人慌了,視線開始模糊,她胡亂用手背在臉上擦了一把,顫着聲,“蕭宴清你不能睡,你欠我的都還沒還清,不準睡,聽見了沒有?”
“好,不……”蕭宴清的聲音越來越弱,漸漸的裴安只聽得到她微弱的呼吸聲。
“蕭宴清,你個混蛋,你、你醒醒、醒醒、”
裴安顫抖着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這是她一直帶在身上的療傷藥,她的身份特殊,在軍營動不動就會受些傷,又不能請軍醫瞧病,所以她身上一直備着療傷藥。
她把藥瓶打開,壓着傷口的那只手輕輕挪動,血已經不像剛才那般噴湧,她小心着把藥粉撒在傷口上,白色的粉末灑上去瞬間變紅,她又撒了一些,厚厚的一層粘在傷口上。
裴安又把裏衣的另半邊撕了下來,撕成條狀,慢慢将她的衣服褪下來,露出光潔的後背,她用布條将傷口包紮好。
整個過程蕭晏清一直閉着眼睛,只有碰到傷口的時候才會皺一下眉,此時的蕭晏清脆弱的宛若個瓷娃娃。
“蕭宴清,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嗯~”
“我現在帶你下山找大夫。”
蕭宴清勾了勾唇沒說話,她現在虛弱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還是對裴安勾了勾唇角。
裴安将她的衣服穿好,又将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遮住被撕開的口子。
輕輕讓她趴在自己後背上,雙手勾住她的腿彎,将她穩穩的背在背上。
四處樹木茂盛,密不透風,一眼望去,落入眼底的除了一片綠意,還是一片綠。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迷路了,只能摸索着向山下的方向走。
“安安、”
“蕭宴清,我在!”
蕭宴清擡起手捏住袖口,輕輕幫她擦掉額頭上的汗,“你先把我放下來。”
“閉嘴!”
裴安現在受不了蕭宴清說的那些,把她放下、你別管我、你先去山下找人之類的話,她的心就像被一把生了鏽的鈍刀一刀一刀割在上面,胸口還憋着一股悶氣。
“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我,你就好好的活着,把欠了我的都還給我。”
“安、安、”
“蕭宴清從現在開始你給我閉嘴,不管我問你什麽你只要嗯一聲,讓我知道你好好的就行。”裴安眼眶泛紅,她什麽時候變得這樣愛哭了,她死都不會承認,她是因為蕭宴清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林裏傳來幾聲狼叫。
“蕭宴清。”
“嗯~”
“你抱緊我一些,再不走快點,我們沒餓死山中先被狼吃了。”
“嗯~”
感受到蕭宴清沒受傷的那邊的胳膊上用了點力氣,裴安托着她的腿輕輕往上颠了颠,卯足力氣加快腳程。
腳下草滑,稍有不慎就會打滑一下,為了穩住腳下步子,裴安會選擇石子多的地方走。
“頭低一點別被樹枝劃到。”裴安說。
終于在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到了山腳,裴安四下望去,不遠處就有村莊,腳下已經有了一條小路,應該是這裏人常年踏出來的。
裴安掂了掂後背,“前面有個村子,我們到那歇歇腳。”
“嗯~”
“蕭宴清,你堅持住。”
“嗯~”
裴安能感覺到背上的人已經撐到極限,她在一戶點着等燈火的門前停了下來。
用力敲了敲門,房主很快問了一句,“誰啊,大晚上的。”
一會從房裏出來一個三十五六的男人,身上披了一件外衫,看着她們問:“你們找誰?”
“大哥,我們路上遇上歹人,一路逃難到此處,我娘子受了傷,能不能在你這借個宿。”裴安說。
說罷臉上多了一抹緋色,幸好天黑誰注意不到,只有自己覺得臉上火燒一般。
男人朝她背上瞧了瞧,把門打開,“進來吧。”
“大山,是誰啊?”房間裏傳出女人的聲音。
張大山回了句,“來借宿的。”
不一會屋子裏的女人也出來了,将她們帶到廂房裏,“你們就住這吧,別嫌棄,家裏也沒多餘的地方,這是我婆母之前住的地方,她現在去我小叔子家住了,這裏就空了下來,你們暫時住這吧。”
裴安:“謝謝大嫂。”
張大嫂利索的從櫃子裏抱出了被褥,“小娘子這是怎麽了?”她問。
裴安将之前的說辭跟她又說了一遍,張大嫂同情的看着二人,“餓了吧,一會嫂子去給你們煮點粥,吃了早點休息。”
“謝謝。”
張嫂子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
裴安看着已經鋪好的床褥,輕輕将她放下,“安安,我沒事,你別擔心。”
“不是讓你閉嘴嗎?”
裴安瞥了她一眼,讓她趴在床上,檢查她後背的傷,血已經止住,心裏松了口氣。
背過身去也不看蕭宴清,盯着一處兩眼放空。
“安安、”
見裴安不說話,蕭宴清低低說了聲,“謝謝。”
聲音微弱,裴安卻聽了個清楚。
大約半個時辰張大嫂送來兩碗粥,裴安先扶着蕭宴清吃下,自己才吃。
吃完她将碗收好,視線落在床上,“快睡吧。
說罷,自己趴在桌子上閉上眼睛。
“安安。”
“閉嘴,睡覺。”
“到床上睡吧,那樣睡不舒服。”
裴安沒再回答她,安靜的房間,偶爾傳來幾聲蛐蛐叫。
黑夜裏蕭宴清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一道趴在桌子上模糊的身影。
她張了張嘴,話卡在嗓子眼裏,失血過多,身體帶來的疲憊讓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裴安眸子倏地睜開,眼底一片清明,哪裏像剛睡醒的樣子,她一閉上眼睛就是蕭宴清隐忍的模樣。
心裏實在煩躁睡不着,便倚靠在窗邊望着天,看得出神。
她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蕭晏清,上一世自己的家人都被她的弟弟殺了,她應該恨她的,可是面對蕭晏清快死的那一刻,心裏的慌亂害怕不容她有頂點的忽視。
自古功高蓋住都不會有善終,上一世的将軍府亦是如此。
“嗯~”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哼唧。
裴安循聲看去,床上的人睡的很不安穩,呼吸有些粗重,裴安起身走到床邊,借着月光,見她眉頭緊鎖,嘴裏偶爾發出哼唧。
點上燈,湊近瞧去,蕭晏清臉上透着不正常的紅,裴安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心裏一驚,掌下皮膚滾燙。
蕭晏清發熱了。
“蕭晏清。”裴安低聲喚她。
“嗯~”
蕭晏清眉頭緊鎖,雙眼緊閉,無意識哼了一聲。
“水!”
水?
這裏哪有水 ,“蕭晏清,我這就給你拿水,你等我。”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裴安起身就去敲主家的房門,張大嫂開門出來。
“大嫂,我家娘子發熱了,請問這裏哪裏可以請到郎中?”裴安心急的問。
“可了不得。”張大嬸拍了一下大腿,“郎中的話,得到城裏請,像這樣的小村子哪有郎中,大晚上的也不安全,聽說最近城裏鬧了妖,專抓年輕男子,就算你現在去請,也不見得人家願意跟你來,要我說不如如試試土辦法。”
“什麽辦法?”裴安問。
“我去竈房給你取點酒,你家娘子發熱的時候,你就用酒給她擦身體,保準一會兒就能退熱。”
裴安眉頭擰緊,張開的十指倏地攥緊,給蕭晏清擦身體......
她咬了咬後牙槽,“有勞大嫂了。”
片刻張大嫂從竈房裏拿出一碗酒遞給她,又囑咐了一句,“不熱就不用擦了。”
“嗯。”裴安盯着碗裏的酒,神色黯然,“等等,大嫂可否再讨壺水?”
張大嫂指了指竈房,“要喝水,自己去燒就行,竈臺裏有火。”
“謝謝。”
裴安把酒放在桌子上,視線落在床上的人兒身上,她将蕭晏清身上的衣服褪下,白皙的皮膚如剝了皮的雞蛋,在燭光的映襯下白的發光,裴安臉上一紅,別開視線。
她将自己的裏衣脫了下來,重新穿好中衣,忍不住嘆了口氣,從上面又撕了塊布料下來,在酒碗裏浸濕,烈酒冰涼,她把布料握在手裏暖了一會,才開始在蕭宴清身上擦起來。
一番操作下來,她不知道蕭晏清能不能退熱,她覺得自己快燒起來,臉上火辣辣的熱,就連耳朵都燙的要命,心也不正常。
是個正常人都受不了這個,尤其是蕭晏清那裏,自己跟她比起來真是小的可憐,想着眼睛忍不住又瞟了眼,蕭晏清側身躺着,那兩團肉擠壓在一起,裴安喉嚨上下滾動,‘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趕緊拉過被子将她整個人蓋在被子下面。
上次你也看我的了,我現在看你的,我們扯平了。
裴安自我安慰,絕對不承認自己有色心。
半響,耳邊傳來一聲悶哼,裴安愣了一瞬,伸手拉下被子,露出蕭晏清的臉,頭上的編發散落在臉頰上,有些淩亂。
她愣了愣,明明不該心軟的,嘆了口氣,去竈房燒了壺熱水回來,蕭晏清還是剛才的姿勢,臉上的紅暈已經退下,在燈光下臉色一片慘白,她湊近,在她額頭上摸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額頭,顯然比起剛才燙的吓人的溫度,現在已經退了很多,她低聲喚,“蕭晏清。”
蕭晏清皺了一下眉頭,倏爾又松開,整個過程眼睛睜都沒睜開。
她又喚了一聲,嘴裏忍不住小聲嘀咕,“不喝水了嗎?”
見蕭晏清睡得沉,這會裴安也困了,伸了個懶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半夜蕭晏清又發了幾回熱,裴安被折騰的不輕,日上三杆才醒來,她睜開眼皮,蕭晏清的臉就放大在眼前,密而長的睫毛像把小刷子放在眼底,形成一片陰影,裴安心裏一驚,直接吓醒。
看了眼四周,才想起昨晚的事,自己實在太困,就躺在蕭晏清旁邊睡着了,她從床上爬起來,整理好衣服,推門出了房間。
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碗粥和兩件衣服,看了眼床上,蕭晏清還在睡,“蕭晏清。”她喊了一聲。
床上的人兒眼皮動了動,半響悠悠轉醒,“先起來喝點粥吧。”裴安說。
“嗯,安安~”蕭晏清聲音沙啞,用手在床上撐了兩下,擡眸看向裴安。
一雙狹長的鳳眼濕漉漉的,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裴安心尖一顫,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她委屈的說:“起不來。”
委屈?
對就是委屈,以前的蕭晏清何時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過話,她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睥睨衆生。
裴安喉嚨滾動,上前掀開被角,被子下露出一節白皙的手臂,她神色一愣,随即像反應過來,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怎麽忘了被子下的蕭晏清什麽都沒穿,氣氛登時有些尴尬。
半響,“你扶我起來先把衣服穿上。”蕭晏清說。
?!
“你自己穿。”裴安臉色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扔下衣服,轉身就要離開。
“我這樣怎麽穿?”蕭晏清反問,語氣像是在控訴,帶着委屈。
淡定!該看的不該看的,早都被自己看過了,再說她有的自己也有,雖然小了點,有什麽好害羞的,裴安心裏不斷安慰自己。
心一橫回到床邊,面無表情把她扶起來,解開包紮傷口的布條,眼睛不自覺瞥向那兩只白兔。
裴安面上一紅,直呼要了老命,趕緊加快手上動作,将藥給她換好,再給她穿上衣服,整個過程一秒不敢停頓,“這衣服是我換回來的,你原來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
“嗯,謝謝。”
裴安瞥了她一眼,蕭晏清臉色蒼白,好像一點沒受影響,反應大的好像只有自己。
她冷哼一聲轉身去端粥。
蕭晏清別過臉,露出紅的快要滴出血的耳尖,微微愣神。
直到裴安端着粥回來,她才回過神,視線落在粥上,“你喂我。”她擡了擡手臂。
“太疼了沒辦法自己吃。”可憐兮兮的解釋。
一雙濕漉漉的眸子一直盯着裴安,這毫無負擔的撒嬌,裴安甚至懷疑眼前這個人芯子已經換了個,蕭晏清怎麽可能做出這種表情。
太犯規。
裴安在她的注視下,面無表情盛了勺粥遞到她的嘴邊,“太燙了。”
太燙了你自己不會吹嗎?
裴安忍了忍,看在她因為保護自己受傷的份上,收回勺子放在嘴邊吹了吹,勺子上的粥不冒熱氣的時候再遞回去,蕭晏清這才心滿意足吃下去。
等蕭晏清吃完她才起身離開房間,“你去要去哪?”
裴安閉了閉眼睛,“吃飯。”
“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
“你不在我睡不着。”
呵~
裴安氣笑了,不再理會她,擡步出了房間,片刻端着碗又回來了,坐在桌子前悶頭喝粥。
蕭晏清勾起唇角,“我自己沒辦法躺下。”
聞言,裴安心裏冷哼哼,蕭晏清真會得寸進尺,她擡起眼皮,與蕭晏清四目相對,心口一滞,蕭晏清臉色蒼白,鼻尖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眼底帶着請求。
?!
裴安起身上前,手搭在她的後背上,“趴着還是側卧?”她問。
“側卧吧。”裴安将她扶着躺下,“你會陪着我嗎?”
裴安垂在兩側的手攥緊,“一會我要去城裏請郎中。”
“你的藥就很好用,不用請郎中。”
她的藥确實很好,這是江澄特意為她調制的,抹上後不僅好的快,也不會留疤,甚至比太醫院的禦醫的藥都要好。
可是裴安不想跟蕭晏清共處一個房間,她一次次心軟,她怕自己到最後連底線都沒有了。
“昨天那種情況,公主府的人一定找你快找瘋了。”
“你不在我心裏害怕。”
“這裏沒有別人。”
“我連動都動不了,你怎麽就敢保證,我不會有危險。”
裴安噎住,視線落在窗戶外,一句話也不再說,漸漸的雙目放空。
心還是那麽容易軟,蕭晏清彎起唇角,慢慢睡着了。
很快小半個月過去,蕭晏清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她們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裏,蕭宴清心裏不舍,奈何還有很多事需要她回去處理。
裴安留下五十兩銀子,二人便回了慶州城,蕭晏清直接讓人把舒府包圍起來,前世這個案子是她辦的,當她知道的時候,這裏大批的鐵礦已經運送到東郡。
主謀竟然是她那個弟弟,為了讨好東郡,最後東郡國就是用這些鐵礦制造的武器滅了柏盛,想想都可笑。
只是連累了宋子寧死在回京的路上。
重生回來,原本自己就想先查了這個礦,沒想到皇上竟然也知道這個鐵礦,還派了裴安負責調查。
公主府的人在舒府搜出鐵礦買賣的賬本,以及涉事官員名單。
蕭晏清臉色鐵青,将一衆人下獄。
“你确定要把賬本跟名單給我?”裴安眼底晦澀,蕭晏清遞過來的賬本,半數以上的官員都是二皇子的支持者,如果這個賬本落在皇帝手裏,二皇子可以說基本與皇位無緣了。
她不信蕭晏清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她。
蕭晏清到底什麽目的?
“你不是想要嗎?”蕭晏清唇角帶着笑,眉眼彎起,仰頭與裴安四目相對,眼神清澈明亮,讓人感覺安心。
裴安垂眸看着遞過來的賬本,眉頭擰成一座小山,她越來越看不懂蕭晏清了,上一世拼死都要保二皇子登基,現在怎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說給就給她了?
裴安心裏咯噔一聲。
難道她是在試探自己?
裴安頓時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狗,整個人炸了起來,心裏憤怒到了極點,試探什麽?試探她的忠心?險諸付
她怎麽敢試探自己?
她弟弟殺了自己的全家,還指望她像上輩子一樣做她的舔狗,裴安呼吸粗重,這件事仿佛成了她的執念,她咬着牙一字一頓,“你別後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