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尖晶塔(五)
第23章 尖晶塔(五)
這個請求可實在稱不上合理,甚至還隐隐的帶了一些無法輕易用言語去表述和形容的荒謬感在其中。
已經是過于倒貼和送上門、以至于會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提前把這一切都給安排好、就等着他來的意思在其中了。
夏安顯然也很快的意識到,自己的這一番行為怎麽看都怎麽透露出一股子的可疑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有些無措的抽動了一下手指,看起來像是想要解釋一些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又憋不出半個字。
畢竟一直以來,夏安都不是什麽擅長交際的人設。在這一對兄妹當中,向來都是作為妹妹的阿廖莎負責對外的全部交際,而夏安則是充當那一個沉默的打手。
太難了,夏安想。
阿廖莎平日裏都是怎麽像是一只小百靈鳥那樣,“叽叽喳喳”的可以和任何人搭話都不帶半點歇的呢?
他就根本做不到。
他努力着去嘗試了好幾次,最後終于還是用幹巴巴的語言,讓商長殷對情況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夏安和阿廖莎都是從邊緣區來到垃圾區的。
曾經,無論是夏安也好,還是阿廖莎也好,都擁有着并不算低的資質。
直到某一天,阿廖莎爆發了即便是以【矽基】現有的醫療技術,也很難将其根植的基因病。
她的身體開始迅速的灰敗了下去,像是一朵開到了盡頭的花。有如血刺和荊棘一樣的紋路在她的皮膚上妖冶的伸展蔓延開來,就像是加附在她的身上的某種無形的枷鎖。
往日裏被寄予厚望的天之驕子隕落,即便是主家的大小姐,也在瞬間失去了價值。基因病并不會摧毀她的資質,但是卻會讓阿廖莎沒有辦法承擔起很多的訓練——因為她随時都有可能毫無征兆的暈倒。
且不說缺少了訓練之後所必然會帶來的、實力進度上的欠缺;即便是她能夠依靠更多的努力以及自身的天賦去彌補這一部分差距,可如果這是在執行某些工作或者是任務當中的話,無疑會造成誰也不願意看到的一些局面。
于是,雖然并不曾言明,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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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廖莎,算是廢了。
B塔以及教學區自然并不會因為這樣的原因就放棄掉阿廖莎。她既然仍舊保有着自身的資質,那麽在阿廖莎18歲之前,她都可以繼續停留在教學區當中,享有着那些醫療資源與教學資源。
這既是由機器和高度的智能化所管理的位面,只要尚且還在既定的規則所約束的範圍當中,無論是主塔還是分塔,都會嚴格的按照“規定”來行動。
阿廖莎擁有資質。年齡在18歲以內。滿足了這兩點,她便被視為是需要教學區培養和育成的對象,在基因病痊愈之前,将能夠一直接受免費的治療,而無需支付任何的代價。
這已然是極好的待遇了,并且不會勞煩到任何人。讓她就這樣留在B塔接受治療,原本應該是一件對所有人來說可以獲利的事情。
但是阿廖莎的家族顯然并不這樣想。
與其将這樣的一份資質就這樣浪費在營養液和儀器當中,還不如派上一些更實際的用處。
比如……
他們想要将阿廖莎從教學區接走,帶回家族當中,成為适宜的“母體”。
優秀的父體與母體結合,所誕育下來的後代将會更有可能繼承到父母雙方的資質,更可能被留在邊緣區。這是從生物學上完全合理,并且已經在漫長的時間當中被證實的事情。
而足夠多的、擁有相同的血脈的人彙聚在一起,就形成了“家族”,并且因此開始擁有了世代積累和擴大的産業、土地,財富……以及威權。
主塔雖然追求對全世界的絕對統治,但是也并非那種異常苛刻的人工智能。它只會統籌大局、制定規則,而要輪到如何在規則的鐐铐當中起舞……想來沒有哪一個種族,能夠比人類更加的擅長。
正是因為有了一代又一代的繼承者,家族才能夠保有和擴大。所以對于每一個家族、,每一個財閥來說,擁有資質的孩子無疑都是最重要的。
而盡管阿廖莎罹患的是基因病,并且尚未找出能夠治愈的方法,但是問題究竟是出現在哪一段DNA上,卻是能夠被鎖定的。只要進行一定的人工手段的幹預,就能夠将有問題的片段單獨拎出去,剩下的部分依舊可以被完美的使用和繼承。
這是有利于家族的決定,因為在此之前,阿廖莎原本便是家族當中最的造物。是經過多次的實驗和設計之後,才誘導分化,最後在母體着床的胚胎。
同時在出生之後,阿廖莎也的确表現出來了與設計胚胎的時候的預期所相符的天賦與能力。這一度讓她的家族歡欣鼓舞,認為他們已經發現了一條正确的道路。
只要阿廖莎能夠正常的成長下去,在成年之後離開教學區前往A塔效力,為家族争奪更多的政治上的話語權……那麽家族的躍升并非毫無希望!
然而基因病将一切都毀了。他們不得不承認,并非自然育成的基因和胚胎,終究還是容易出現問題。
這是連主塔都尚且沒有能夠解決的難題,他們卻妄想只靠自己就在其上取得突破和進展,未免有些太過于異想天開。
但是阿廖莎的存在依舊可以被視為是一部分的試錯,至少那些已經被證明是安全無虞的部分可以被再一次的利用。
為了這樣的目的,家族開始積極的運作了起來。
在B塔管理教學區的規則當中,18歲以下的孩子都應該留在B塔,只有在每年特定的時候才能夠被允許回到家中探望。
可現在,既然阿廖莎生病了,家族便向B塔提出申請,是否可以允許他們将阿廖莎接回家去照顧呢?
這似乎并沒有違反任何的規則,沒有哪一條要求在教學區當中的孩子必須同自己的父母親長完全的切斷關系。只要家族每個季度都向B塔提供阿廖莎的身體數據,并且按照B塔發來的護理要求去照顧阿廖莎,那麽這一份保外就醫的申請倒也不是不能夠被同意。
【這一切都是在規則允許的範圍當中的。】
整個流程于是便都開始緊鑼密鼓的被敲定和執行,沒有人在意過阿廖莎的意願,也沒有人想過阿廖莎是否願意從此以後都作為只能夠在家族當中活動的、一個優秀的“母體”那樣去生存。
但是阿廖莎自己在意。
她寧可得不到治療、寧可年紀輕輕的死去,也絕對不想要接受那樣的命運。
于是,在某一個夜黑風高的、無人在意的晚上,夏安帶着阿廖莎從B塔悄無聲息的離開。他們放棄了邊緣區的一切,沖入了垃圾區當中,并且就此隐藏了起來。
沒有誰想過,一個當時還只有十二歲的男孩可以帶着一個十歲的女孩兒,不但能從B塔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離開,甚至還能夠真的躲開了家族和B塔在反應過來之後的圍追堵截,一路沖入垃圾區裏面。
而在進入了垃圾區之後,就是真正的有如石牛入海,再也別想追蹤到半分的蹤跡。
因為那裏原本就是被整個“世界”所放棄的、不受到任何關注的地方。
除非主塔親自插手來處理這件事情,否則的話,再想要從占據了這個位面超過70%的垃圾區當中找到兩個小孩子,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阿廖莎的基因病一直都在惡化,她的雙腿便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而喪失了行動的能力。而伴随着時間的流逝,再加上垃圾區當中無法得到充足的、緩解和抑制基因病所必需的醫療資源,她的身體更是在每況愈下。
商長殷先前能夠看到的那些在少女的身上恣意蔓延的血荊棘紋路,就是基因病發作的最典型的特征。
“我能再看看那些紋路嗎?”商長殷問。
夏安對于他的這個請求感到有些奇怪,不過這畢竟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看兩眼更不會讓阿廖莎因此便少上幾塊兒肉,所以他在稍微的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同意了。
他們進入了阿廖莎的卧室當中。甚至都不需要掀開蓋在少女身上的被子,單單只是看露被褥外面的手臂、脖頸和臉頰,就已經能夠觀察到那些紋路……以及,某種過于微妙的眼熟感。
商長殷沉默了一下,從自己的袖子當中把渡鴉掏了出來。
“你看看。”他小聲問,“那天在大兄身上看到的,是不是也是這種圖案?”
因為有夏安在的緣故,所以渡鴉仍舊只是“嘎嘎”叫了兩聲,權當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凡鳥。
但是他的确通過自己和商長殷之間的契約的聯系,向他傳遞去了肯定的信息。
“是麽……”商長殷低頭注視着阿廖莎,只是那目光卻更像是在透過她,看另外的什麽人。
“那這樣可就太有意思了。”商長殷自言自語,“我的大兄,為什麽會在高等位面當中爆發了基因病?”
按照夏安方才所說的來看,基因病的初期,甚至并不會出現這些在身上蔓延的紋路,也正是因為如此,往往都會被人給直接忽略過去;而從中期開始,血色的紋路便會随着病症的加重顯現,在每一次病症爆發的時候浮現于體表。
病情越嚴重,會在身體上占據的面積也就越多、越大。這圖案的起始點都立足于胸口,接着便宛若一株真正的、紮入了心髒當中并且飽吸了血液的荊棘樹那樣,開始朝着四肢五髒衍伸。
當已經能夠在脖頸和臉側都看到的時候,就已經是到了非常嚴重的程度了。如果血之棘徹底的覆蓋了所有的皮膚,那麽也就代表着已經病入膏肓,無論誰來都無力回天。
可這樣一想,事情無疑就變的非常有趣了。
太子商長庚生于南國,長于南國,是最土著不過的南國人,甚至比起商長殷這個殼對芯不對的還要來的更為原裝。
那麽為什麽,他的大兄的身上會出現基因病的晚期症狀?
商長殷的心頭難免有很多陰暗的想法,比如是否有人在用商長庚做實驗,直接上手改造了他的基因。
夏安卻覺得這種想法未免有些太過于異想天開。
“主塔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的。”他說,“所有的這些實驗,都不可能繞開儀器和網絡。而只要同這些沾染上關系,那麽就必然暴露在主塔的視線之下。”
“主塔【注視】着一切。”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重複這樣的話。
無論是尊敬還是畏懼,憎惡還是崇拜,那一座高攀雲端的紅晶尖塔是【矽基】絕對的主導者,是誰也翻不過去的【天空】。
總而言之,阿廖莎如今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夏安無法坐視她的身體繼續衰敗下去,終究還是決定要離開垃圾區,去往邊緣區當中,以期尋找能夠起到效用的藥和資源。
“我現在還沒有到18歲,在B塔的身份依舊還保留着。你使用我的身份,就能夠正常的享有在B塔的一切權利。”
死板的人工智能并不可能像是真正的人類一樣懂得變通,就像是它們也永遠理解不了人類的情感。但凡換個人來監控,都能夠意識到一個失蹤了好幾年的人突然出現絕對有問題;可是在智能管控看來,這是合乎規定的,無有異常。
既然如此,那麽就無需在意,甚至都不會對此進行記錄和上報。
夏安想要鑽的就是這個空子。
“但是,家族也一定在監視着我的身份。如果我帶着阿廖莎出現了的話……”
夏安毫不懷疑,家族必然會來将他們帶走,并且要讓阿廖莎去履行作為一個“母體”的職能。
只要子宮尚且能夠正常的運轉并且維持使用,那麽對于家族來說,阿廖莎的存在便是“有意義”的。
而這正是夏安和阿廖莎所無法接受的。他們當初離開邊緣區,便是因為這個原因。那麽自然更沒有如今還開倒車的可能。
不然的話,豈不是顯得這幾年的時間,以及他們的行為,全部都變的像是一場笑話了嗎?
既然現在商長殷有去B塔的訴求,夏安也需要有人可以幫助轉移來自家族的注意力,那麽雙方完全可以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商長殷聽明白了,但是他對于這個操作依舊抱有着疑問:“我可沒有辦法裝扮成你的樣子。他們只需要一眼就能夠發現我并不是你。”
“不會的。”夏安既然和商長殷提出來了這種方法,顯然是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并且最後确信這個方法可行,“我尚未成年,還是學生,所以沒有身份卡,只有學生卡。”
“學生卡在進行查檢的時候,并不會像是身份卡一樣的嚴苛,而且我在學生卡上登記的公民等級只有四等——四等公民的信息登記很簡陋,就算有所改動也不會被特意關注。”
“只需要花上一點點的錢,動動手腳,就可以都替換成你的。如此便能夠天衣無縫。”
“至于家族的人……”夏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頗為諷刺的、極冷的笑來,“他們大概已經根本記不得我和阿廖莎長什麽樣子了吧。”
尤其是這當中還過了那麽多年,當初的小孩子早就已經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商長殷感到了一點點的荒謬。
一個完全由智能所統管的、高度電子化的位面當中,真的可以出現這種随随便便就能夠更改了信息、替換了身份的事情嗎?
這和商長殷認知當中的高等機械位面,不能說完全一樣,只能是毫不相幹。
他以一種不被察覺的、審視的目光看着夏安。但是對方的身上并沒有什麽違和之處,甚至商長殷能夠判斷出來,夏安并沒有撒謊——顯然,對于自己正在說的事情,他全部都深信不疑。
這可太有趣了。
商長殷并不怕會不會有什麽陰謀正在等着自己。恰好相反,他倒是對于夏安感到了好奇——無論是他的這一系列行為也好,他的目的也好,又或者是那些在他的身後可能會站着的人也好。
這樣做,他們又能從他的身上,圖謀到什麽呢?
夏安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登上了商長殷的懷疑本本,還在給商長殷介紹如果接手了他的身份之後,可能遇到的一些事情:“你唯一需要面對的、可能的麻煩,就是聽說我回去了B塔之後,會聞訊而來的家族。”
夏安說到這裏稍微的頓了頓,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帶上了幾分的恨意:“如果他們還沒有放棄将阿廖莎做成母體的話。”
“可以啊。”商長殷說,“我不介意的。”
畢竟,他想,無論使用夏安的身份可能給他帶來什麽樣的麻煩,想必都不會比他之後要用這個身份搞出來的事情大。
希望夏安以及他背後的勢力,到了那個時候不會後悔現在這麽輕易的就把這個身份借給了自己吧。
商長殷在想到這裏的時候,難免在心頭默默的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既然雙方都有意,當下便也一拍即合。不過是三兩天的功夫,商長殷便已經拿着夏安的身份,前往了B塔。
***
邊緣區和垃圾區之間擁有着非常廣闊的一條隔離帶,其中肉眼可見的密密麻麻的布滿了用于監控和打擊的各類武器。
冰冷的鋼鐵在日光下閃爍着冷硬的光澤,而在那之後放任則是對于垃圾區的人來說,幾乎只在諸多的傳聞,以及那些會被投放來的、當做垃圾處理掉的書籍和影音當中才能見到的,有如人間烏托邦一樣的、【塔】的周圍所存在的邊緣區。
就算擁有着學生的身份,在進入邊緣區之前也依然還要經過層層的檢查。商長殷都不知道自己排了多久的隊,連渡鴉都已經喪失了全部的精氣神,蔫噠噠的縮在他懷裏打盹的時候,隊伍終于是已經排到了他這裏。
“夏安對嗎。”
檢測口後是一位身材板正的青年,寬肩長腿。他的身形并不是一眼看上去非常肌肉和壯碩的模樣,但是就是莫名會讓人聯想到草原上的雄師,又或者是山林裏的虎豹,仿佛随時都有可能驟然爆發出可怕的力量來。
對方眼下手中拿着“夏安”的ID卡,在身邊的一臺機器上掃過,确認無誤後便允許放行……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當卡面信息彈出來的時候,窗口後的工作人員卻并沒有立刻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反倒是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默。
事出反常必有妖,商長殷的眼眉略壓了壓:“您好?我的驗證結束了嗎?”
那工作人員低着頭,又戴着帽子,以至于商長殷其實并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仍舊能夠察覺到對方正盯着屏幕上自己的個人信息——準确來說是盯着他的照片——看了許久,随後猛的擡起頭來,仿佛受到了什麽極大的驚吓。
商長殷和對方面面相觑。
青年的面容冷肅,眼窩深邃,鼻梁高挺。而此刻,盡管他的面容上并沒有什麽變化,但是商長殷能夠看到對方的眼睛裏面流露出無比震驚的情緒。
“喲,這不是巧了嗎。”商長殷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笑吟吟的同對方打了一聲招呼,“好久不見啊,寂表兄。”
而與他的興致勃勃相反,薛如晦的臉色已經變的比塗抹了煙灰的鍋底還要黑。
他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商長殷,又看了看那儀器上明晃晃的顯示着的、絕對是有跡可循的、不管怎麽看都是屬于這個位面的土著居民“夏安”的身份信息,好半晌才終于從牙縫裏面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話來。
“七殿下……”薛如晦整個人看上去都快要被這個突發的意外給逼的背過氣去,聲音壓的極低,幾乎只是唇瓣的輕微的翕合,“您是怎麽會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這裏的……?!”
沒錯。
這個和商長殷在這裏狹路相逢的熟人,就是當日也跟着太子一起前往異世界的三位臣子之一,唯一的武将薛寂薛如晦。
當然,可能也是幾個人裏面唯一的正面戰鬥力。
五大超等位面降格融合進入了南國位面的時候,先前的那個用于僞裝的小位面自然消除,于是他們也就全部都落入了【矽基】位面當中。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們都沒有親眼見到當日的那轟轟烈烈的一戰,不知外界情況如何、也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麽。
是以眼下,當小薛将軍發現商長殷居然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他頓時覺得自己的頭都跟着大了三圈。
其實若要論起來,薛如晦和太子以及商長殷也算是沾親帶故。
他的母親和皇後乃是姊妹,所以商長殷也會喊他一聲表兄,倒也合理。同時也是因為這一層關系,薛如晦在年幼的時候便被選為了太子的伴讀,和商長殷這個表弟關系也還算是親近。
薛如晦想不到商長殷并不真的只是一個纨绔,也想不到他是主動前來這【矽基】位面當中的,只以為這位小皇子是遇到了什麽意外,所以才也掉了進來。
但是在糟心之餘,薛如晦的心頭卻居然又浮現出一種詭異的慶幸來。
還好還好,至少商長殷是掉在了邊緣區、是被他給遇到了。
不然的話,薛如晦簡直不敢想,這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小表弟如果是掉到了垃圾區去……那真的還能有命活麽?
“你……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安排商長殷先去一邊的休息區等候,“我今日的工作很快就能完成,等我下班之後我們再說,你且先在那裏等我。”
商長殷卻沒有立刻按照他的話去做,而是左右望了望。
“你這是在幹什麽呢?”他問。
“工作啊。”薛如晦嘆了口氣。
想他堂堂安國侯世子,往日裏要什麽沒有,如今卻淪落到為了生計出來做這等檢票的人工活的程度,也實在是太難為他了。
早知如此,當日身上應該帶些值錢的財物的……
“去去去。”薛如晦說,“你先自己去旁邊玩,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他拿出了哄小孩子的語氣。
然而商長殷顯然并不想就這麽配合。
“寂表兄。”他問,“既然你在這裏的話,那麽我的大兄呢?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商長殷原本只是這麽一問,并沒有指望真的可以得到答案。誰知道,薛如晦聞言,卻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太子殿下他……眼下應該還在醫療艙裏面接受治療吧。”
“也罷,今日剛好也是一個治療階段結束的時間,我一會兒就帶你去見他。”
剛好也把商長殷丢給太子,有的人不見兔子不撒鷹,他還真不覺得除了太子之外,有誰管得了商長殷這個混不吝的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