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瘦高的影子

第12章 瘦高的影子

“不,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我殺的!”

審訊室裏,人前光鮮亮麗的施群此刻形容枯槁,深陷的眼窩,蒼白開裂的唇瓣,總是打理得當的頭發因為主人的神經質被成把成把的揪了下來。

“師父,要不要休息一下,等精神鑒定結果出來再說?”小徒弟看着邬予。

邬予擡手制止了小徒弟繼續說下去。

他如鷹隼般的雙眼緊鎖住對方:“現場監控被刻意毀壞,死者臉部被毀,這種種情況都能說明這次犯罪是有預謀的,是不可能用精神疾病沖動犯罪搪塞過去的,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啊啊啊啊啊!”施群掙紮着想要站起,卻因為雙腳被綁着又彈了回去,無處發洩只能猛拍桌子大喉,“你為什麽不聽我說!我沒殺人!”

他本就大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看上去幾乎要從眼眶裏爆出來。

“人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施群喘着粗氣,雙眼逐漸失去焦距,只是機械的重複着。

“破壞死者面部特征的石頭上有你的指紋,你怎麽解釋?”邬予絲毫沒有被對方的癫狂吓到,冷靜如初。

施群的頭深深埋進了雙臂之間,失神的喃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用石頭把它的臉砸爛了,我腦子裏有個聲音讓我這麽做,但人不是我殺的!”

“我很害怕,我、我還吐了!對,你們可以化驗,我吐了,然後我吐着吐着看到了一塊石頭,有人跟我說,用這塊石頭把它的臉砸爛,我就不會害怕了……”

“誰跟你說的?”小徒弟厲聲詢問。

“有人在我腦子裏說的。”施群猛錘自己的頭,形如癫狂,“他就在這裏,是他告訴我的!”

邬予摁了摁眉心:“你先冷靜一下。”

說完,他對小徒弟使了個眼色,兩人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走廊上。

小徒弟踟蹰着對邬予說:“師父,我知道現場證據都對施群不利,但……我總覺得人不是他殺的。”

邬予給自己點了根煙,目光悠遠的透過窗戶看向外面:“人為了脫罪,說什麽都不奇怪,我們能相信的只有證據。”

吐了口煙圈,邬予想到什麽,神色古怪的看向小徒弟:“你不會是他的粉絲吧?”

“怎麽可能?!”小徒弟急着辯解,“只是我刷到過他在劇裏的片段,我覺得以他的演技,演不出剛剛的效果……”

兩人正說着,走廊盡頭傳來了腳步聲。來人拄着拐棍,頭上還綁着繃帶,瘦瘦小小一只,面色急切的很。

他走到邬予面前,笑着給兩人遞了根煙。邬予眼饞了看了兩眼,被小徒弟毫不留情的婉拒了。

來人這才自我介紹。

“兩位警官,你們好,我是施群的經紀人,我叫衛澄。”

“他不能保釋。”邬予沒等對方說完,斬釘截鐵道。

“我、我不是要保釋他。”衛澄頭上還綁着繃帶,他身材本就瘦弱,垂着頭的樣子看上去十分可憐,他矮聲道:“我是想問,警方通報大概什麽時候會出?可以通融一下,晚一點再出嗎?”

“我們只負責抓人和審訊,其餘的我們管不了。”邬予嘴上已經挂起了嘲諷的笑意,“或許你該找個舌戰群儒的律師來談這個問題。”

邬予并不關注娛樂圈花邊新聞,但也被強/奸眼球的宣傳給推送過,知道邬予對外立的一直是社恐人設。

可真是離了個大譜。

想到這裏,邬予嘲諷意味更甚:“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我們警方通報也只會說他有涉案嫌疑,至于他當時其實是摟着三個女人從酒吧出去的,我們是不會提及的。”

衛澄倒是第一時間就請了律師,但……

他讷讷的點了點頭:“我來還有一件事,我能給施群作證的,當時我也在巷子裏,我們到的時候,那個女孩兒已經躺在那裏了。”

“你應該做過筆錄了吧?”邬予問道。

“做過了。”

“那就沒有再告訴我一遍的必要了。”邬予點頭。

衛澄垂眸:“警員說,我和邬予有利益關系,我的證詞大概率不會被采納。”

其實律師也是這麽說的,結果施群知道之後,發瘋把律師也開了,現在公司的電話已經快把他的手機給打爆了,公司派系林立,如果被公司的法務摻和進來,保不齊直接就把施群給賣了。

他不敢賭。

想着想着,衛澄悲從中來,他着急跑過來,身上的傷都還痛着,額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了都不知道。

小徒弟實在是不忍心,說道:“要不你還是去勸勸施群配合我們工作吧,只要他交代出更多的線索,我們這邊調查告一段落之前,暫時不會出通報的。”

衛澄雙眼驀地亮了:“我會的,那我現在可以見見施群嗎?”

衛澄前腳剛被放去見施群,後腳邬予手機就響了一聲,他點開一看,是毒檢報告出來了。

大大的陰性兩個字,讓邬予的眉頭也皺成了一團。

他對徒弟說要靠證據說話,但其實他內心深處,也覺得這件事并不是施群所為,這個輕易就被擊破了心理防線的明星,實在不像是能做出這麽精細布局的兇手。

兇殺案發生在酒吧後門的巷子裏,酒吧為了避免顧客酒醉後鬧事或者磕藥之類的說不清楚,一直偷偷在門外裝了攝像頭,可就在當天,巷子裏的攝像頭被破壞了。

死者的臉被石頭砸的面目全非,且石頭上有施群的指紋,但真正的死因卻是被放幹了全身的血液。

以邬予這麽多年的經驗,通常一個兇手的殺人手法不會有天差地別。

放血這種方法,更像是一種慢性折磨,想要對方體驗絕望的感覺。這和用石塊暴力砸碎對方截然不同。

當然,也存在着施群用石塊砸碎死者的臉,單純只是想要隐藏死者身份的可能性。

但衛澄額頭和腿上的傷也都是鈍器擊打造成的,不是他自己所說的摔了一跤,這是符合施群陳述的,自己忽然發狂的症狀的。

加上施群如果真的是處心積慮要作案的話,本可以不帶幾個女人出來的。警方接到的報案,恰恰是三個女人之中的一個報的。

綜合這所有的點,邬予也更傾向于這一切并不是施群所做。

但巷子口的攝像頭并沒有拍到任何人從巷子裏出去,先後只拍到了死者一步三回頭的走進巷子裏,如果不是施群,又會是誰呢?

“我們再去看看巷子口那裏的監控吧。”邬予對小徒弟道。

*

衛澄被施群潦倒的樣子吓到了。

“你還好吧?”衛澄急着上前,結果因為腿疼,嘶了一聲踉跄了一下。

施群眼神躲閃,痛苦道:“對不起。”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推你的,我,我被支配了。”

“我沒瘋,衛澄,我真的沒瘋。”

手铐随着施群激動的動作發出撞擊的聲響,衛澄将拐杖靠在桌邊,握住了施群的手。

他專注的注視着施群,直到後者的情緒慢慢平複。

衛澄這才溫聲道:“我相信你。”

他淺淡的笑了笑:“施群,你難伺候、沒文化、也不檢點,知道我為什麽會答應做你的經紀人嗎?之前曾經有人挖角過我,但我并沒有答應他們。”

施群郁悶道,“我都不知道你對我印象這麽差。還有我什麽時候不檢點了?”

他小聲嘟囔:“她們是難得誇我自己寫的歌好聽的,我喝了點酒有點上頭,誇下海口要帶她們去參觀我的錄音室,總不能食言吧?”

“因為我給你漲薪了對不對?”

衛澄唇角抽了抽:“并不是。”

“我曾經養過一只貓。因為我的疏忽,它走失了。我當時很絕望,我找了很多天,都沒有找到,它年紀已經很大了,我以為它就這麽永遠的離開了,直到我在一家收容所裏看到了它,它被養的很好。”

“那裏的工作人員告訴我,這個收容所是你長期在資助的。這明明是很好的宣傳點,但我搜過,你從來沒有用這點為自己宣傳過。”

“後來我就應聘了你的經紀人,發現你雖然立過很多人設,但對貓貓狗狗真的很好。”

“我不知道你進入圈子之前是什麽樣的人,但我知道你是有良善的一面的。你脾氣雖然不好,但也沒有真的動手傷過誰,更何況殺人?”

施群聽着聽着,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他呆呆的問:“你真的相信我?”

“嗯。”衛澄堅定的點頭,“所以,你要好好配合警方。當時我被你一撞暈過去了,并沒有看到巷子裏的情況,只依稀記得,你好像看到了什麽叫的十分驚恐。”

他握住施群的手更加用力:“你一定要告訴警察你看到了什麽,這樣警察才能去查,不然現在出了通報,你的事業就徹底完蛋了。”

施群被他經紀人真切的眼神鼓舞到了,他緊張的左右看了看,壓着嗓子神經兮兮道:“可是他們不會相信的,我看到了恐怖的東西,很恐怖。”

衛澄能感覺到施群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手顫抖着,他也不由得緊張起來:“那不如你先告訴我,如果我覺得可信,也一定能夠說服他們的。”

施群更緊張了,但他最終還是決定大膽一次,他舔了舔唇,認真的一字一頓道:“我看到了一個有兩層樓那麽高的巨大影子,那影子很瘦,手裏抓着一把鐮刀,一刀、一刀,然後,它彎下/身子,趴在那個女人身上吸吮,直到女人再也不動了。”

“它看到了我,它對我說,下一個就是我了。”

施群雙目圓瞪,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晚上,巨大的黑影吸幹了女人之後,化成一縷黑煙鑽進了死去女人的身體裏,女人的臉一格一格的擰轉過來,她的瞳孔裏都是黑色的,嘴唇咧到了耳邊。

他害怕極了,不斷後退,直到後背貼到牆邊,耳邊忽然有個聲音對他說:“殺了她,不然死的就是你。”

恐懼之中,他舉起了地上的石頭。

一下、兩下、三下,反應過來時,死者的臉已經被他砸的面目全非。

衛澄聽完,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相信施群不是胡說,但施群的判斷也沒有錯,這樣的話說出去別說警方相不相信了,沒有證據根本是白搭。

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衛澄腦子裏忽然劃過一個人的臉。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施群或許還有救!

衛澄一把握住施群的手,激動道:“江暮雪!你還記得他在飯館外面對我們說的話嗎?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他一定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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