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才是魔鬼吧？！
第30章 你才是魔鬼吧？！
路丁腳底蔓延湧動的猩紅色液體, 緩慢凝結。
先是變出一只腳，再是軀幹, 最後是頭顱，最後演變成了人類模樣。
路丁避無可避，眼睜睜的看着沒有五官的“人”撞向自己，碰觸的剎那，刺進自己的身體裏。
像是被用墨汁兜頭淋下，路丁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想大聲呼救，将嘴巴張大到了極致, 濃稠的黑暗卻吞沒了他所有的聲音。
要趕緊逃離這裏！
體內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這句話。
路丁記得自己站的位置離牆不遠，如果摸着牆走，不到十米就是下樓的臺階。
他竭力伸出手去, 然而指尖傳來的觸感卻并不是冰冷堅硬的。
那是一種濕漉漉的，有着古怪的彈性, 就像是……被風幹了的皮膚的觸感。
“啊啊啊——”路丁尖叫着将手縮了回來。
他慌亂的後退，腳後跟再次踩到了那個銅碗, 熟悉的金屬撞擊聲又一次在耳邊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低沉暗啞的笑。
這笑聲讓路丁從脊椎骨到後脖頸的每一個汗毛都高高豎了起來。
路丁捧着臉，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自覺的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周遭又恢複了安靜，那聲笑好像沒有存在過一般。
路丁緩緩撤下捂着臉的雙手，他驚喜的發現，自己的視覺恢複了！
可下一秒, 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唇邊。
他已經不在江暮雪的別墅裏, 而是站在一座木橋上。
這座橋他并不陌生。
江暮雪門前有一條小溪, 他腳下的, 正是溪上的那座橋。
四周一片漆黑，樹林亦是一片死寂, 唯有橋下的小溪發出潺潺的流水聲。
路丁忍着恐懼，眯着眼朝水面看去。
半晌，他長舒口氣，還好，他身後什麽都沒有。
路丁撫着胸口，思考該往哪裏去。
忽然一陣風過，後脖子被什麽細密綿軟的東西掃過勾起一陣酥麻的癢意，他伸手摸了摸……
他猛地再次像着水面看去，原本空蕩蕩的身後，枝繁葉茂的樹上，此刻倒吊着一個面色青白的女孩兒，那女孩兒頭發倒垂着，身體随風擺蕩，發絲蕩過來的時候，正好輕輕掃過他的後脖頸。
路丁雙腿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死死的捂住嘴巴才沒有哭出聲。
倒吊着的女孩兒緩緩睜開了雙眼，她透過溪水和路丁對視着，唇角徐徐上揚，雙唇張開，越來越大，直到唇角撕裂了耳根，大到可以将路丁的頭顱整個吞下去——
“救命！誰來救救我！”
“江暮雪，求你救救我！”
“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
“我以後再也不跟你作對了，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我給你做牛做馬，求你救救我。”
路丁慌不擇路的跑着，他甚至不敢回頭看那個女鬼有沒有追上來。
橋并不長，幾步就跑到了盡頭。
路丁這輩子沒跑的這麽快過，心都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但他一刻也不敢停。
終于，腳尖踩到了臺階上。
就在這時，路丁左耳聽到了“咯咯咯”的笑聲，他不敢看，于是用力将頭擰向了右側。
然後，措不及防對上了一個左眼被捅穿了的男人。
黑色的血液順着男人的眼眶流下，男人還健全的右眼卻是笑着的，古怪的樣子出現在同一張臉上，無比的割裂。
男人用仿佛被火灼燒過的嗓音念道：“一。”
起初路丁并不懂得男人是什麽意思，可他很快就明白了。
每當他臺階上邁出一步，男人就數一下。
可即使明白過來也于事無補，因為路丁的雙腳不聽使喚了，他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拾階而下。
耳邊是始終如一的笑聲夾雜着數數的聲音。
男人用始終如一的語速念着：
“八。”
“九。”
“十。”
路丁放棄了抵抗，他不知道走到最後一級臺階等待他的會是什麽，他雙眼木愣愣的直視着前方，心中盤旋着的只有後悔。
他究竟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了愚弄江暮雪搭上自己的性命？
仔細回想，他和江暮雪之間甚至沒有仇恨，他只是單純的嫉妒。
嫉妒江暮雪奪走了別人的注視。
路丁覺得自己很蠢。
他擺脫了星璨的奴役，他有了常駐的綜藝，很快還要進組拍劇，他還有那麽多愛他的粉絲。
可現在，他就要死了。
他的死狀會像男人一樣慘嗎？
路丁想着，終于踩在了最後一級臺階上。
“十三。”
男人數道。
路丁的脖子被控制着，只能筆直的目視着前方，但顫抖的眼球卻能清楚的看見，他身側的兩道黑影越拉越長，懸在他的頭頂，尖利的長爪下一秒就要刺穿他的太陽穴。
*
【路丁怎麽了？】
【好吓人啊，這是瘋了嗎？】
【不會在惡作劇吧？】
【誰惡作劇掐自己的脖子掐到自己翻白眼啊，還拿頭撞牆。】
【我看着怎麽像是中邪了啊……】
從剛剛起，直播間裏看到的就是另一番景象。
路丁像是突然着了魔一般，在鏡頭前開始自殘。
他先是用頭撞牆，撞的額頭青紫，整個直播間的人都被吓得半死的時候，又開始用手猛掐自己的脖子。
起初還有人以為路丁是在開玩笑捉弄人，直到看到他掐的自己脖子都紫了，雙眼都開始泛白的時候，直播間的人才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然而江暮雪已經關了直播，路丁直播間裏的人也只能幹着急。
一凡将齊翀叫到身邊，急道：“你上次幫我搶麥的時候，不是說會那什麽黑科技嗎？能不能黑到江暮雪的手機？”
齊翀雖然沒和一凡大師待在一起，但江暮雪的直播他也是一期不落看的，路丁的詭異舉動他也看到了，聞言立刻就明白了一凡大師的意思。
“我問問我的朋友。”齊翀不敢托大。
齊翀很快就聯系上了發小。
令齊翀吃驚的是，發小居然早就搞到了江暮雪的手機號。
一邊道謝，齊翀一邊問道：“你不會私底下在從事什麽違法犯罪活動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這電話號你還要不要了？”
齊翀：……
自然是要的。
一凡大師拿到電話號的當下就立刻撥給了江暮雪。
雖然智明大師一直在反複念叨，說碰上這樣的情況，路丁已經是神仙難救，現在最理智的做法應當是勸江暮雪和聶文他們立刻離開，但一凡始終認為，要不要逃的決定的權力應該交給江暮雪。
一凡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可能是江暮雪帶給過他太多超出預期的驚喜，所以他心底的某一處，總是在期待着江暮雪會不會還有驚人之舉。
電話很快接通，聽到“嘟——嘟——”的聲音，一凡第一次這麽激動。
下一秒，江暮雪挂斷了電話。
一凡大師茫然的眨了眨眼，腦子裏冒出了個可怕的念頭：江暮雪難不成是故意的？
于此同時，路丁的直播間畫面裏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什麽人上樓了。
*
江暮雪算算時間，路丁應該已經受了應得的折磨了，他随便尋了個理由讓聶文和攝影師在樓下待着，自己緩步上了二樓。
看到二樓的場景時，江暮雪的臉色沉了沉。
四個大學生鬼魂，兩男兩女，将路丁圍在中間，變着法子折磨他，路丁橫沖直撞之間，把牆皮蹭掉了一塊，打翻的銅碗裏屬于江暮雪的血也被踩的到處都是。
江暮雪的唇角向下壓去。
他站在陰影裏，擡手摁亮了最大的吊燈，光芒充斥了整個樓層。
眼前的男人就是封印住他們的人。
四個鬼停下折磨路丁的舉動，戒備的看向江暮雪。
氣氛劍拔弩張。
然而這樣的畫面落在直播間衆人的眼
依誮
裏就變成了，江暮雪一上樓，路丁就立刻停止了自殘的詭異舉動。
【也太神了吧？】
【怕不是路丁在配合演戲哦？】
【路丁可是愛豆，哪個愛豆會這樣犧牲自己的形象配合別人演戲啊？】
【怎麽辦，我現在看到江暮雪，我的雙眼會自動給他P上一層佛光了。】
【我要把江暮雪的照片打印出來貼在床頭，明天高數考試，勝敗在此一舉。】
“鬧夠了？”江暮雪閑庭闊步的走到房間正中央，将被打翻的銅碗翻過來，他仰起頭，面色完全沉了下去，“誰允許你們這麽做的？”
左眼被捅穿的男鬼在江暮雪出現的時候就畏懼的後退了兩步。
聽到江暮雪的話，他瞪大了剩下的那只眼睛：“你別過來。”
“之前是我們大意才被你各個擊破了，現在我們團結起來了可不怕你。”
“你這樣的身體，正是做替身的好料子！”
他們四個原本是同一個靈異社團的，遵循着校園怪談的指引，在十五的那天到橋上數臺階，據說數到第13層臺階的，就能見到鬼魂，向他許願。
誰知鬼是見到了，他們也成了替死鬼，從此被縛在此處無法離開。
剩下的三個鬼在男鬼的鼓勵下，貪婪的眯起眼打量起江暮雪。
江暮雪絲毫不怵，嘲諷的笑：“選我做替身？誰先上？還是你們一起上？”
話音剛落，倒吊的女鬼就出手了，她黑色的發絲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朝着江暮雪的面門襲來。
男鬼大喊：“別戳他的臉！”
江暮雪站在原地沒動，就在發絲離他的喉結不到10cm的時候，他食指和中指輕輕一捏，那能碎石的發絲就軟塌塌的垂在了江暮雪的指尖，變成了徹底的“繞指柔”。
“這毛躁的發質沒必要留這麽長吧？”江暮雪惡魔低語，纏着發絲的手指繞了兩圈，另一只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了一個打火機。
女鬼掙了掙發現竟然沒辦法将頭發從江暮雪的手裏抽出來，心下大驚，口不擇言：“打火機燒鬼？你，你是什麽半吊子天師？”
江暮雪嘴角噙着笑，并不回答，手中打火機的火舌已經撩到了女鬼的頭發上。
噼裏啪啦的燃燒聲伴随着女鬼的尖叫，幾乎要将屋頂掀翻。
江暮雪幹淨利索的吹滅打火機，轉頭看向剩下三個鬼：“一起上？”
三個鬼對視一眼，齊齊使出看家本領沖了上來。
只見江暮雪站在原地跨了四步，看似什麽都沒做，可腳尖卻随着動作，在地上畫了個【田】字。
陣成，江暮雪立刻抽身而出。
飛身撲來的三個小鬼，一踏入【田字】的範圍，靈體就被扯住了，居然無法掙脫。
更恐怖的是，他們能清晰的感應到，他們體內的鬼氣在被源源不斷的抽走。
江暮雪這時撿起了銅碗，施施然放到了【田】字正中央，十字交叉的點上。
四個小鬼驚悚的看着自己體內的鬼氣流向了銅碗。
這樣下去，不足半個小時，他們就會形魂具滅，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被燒禿了的女鬼是四個鬼裏最殺伐果斷，也是最有主意的一個。
她很快就停止了無意義的掙紮：“以你的能力，直接殺了我們并不困難，可是你選擇了讓我們慢慢看着自己死，為什麽？”
“懲罰。”江暮雪笑着回答。
女鬼冷笑：“你覺得我會信嗎？為了這個男人懲罰我們？”
她指向早就暈倒在一旁的路丁：“你不想讓他招惹我們，有一百種方法阻止，可你将陣眼放在這麽容易被觸碰的地方，你是故意想讓我們給他個教訓的，現在又假惺惺的說為了他懲罰我們。”
“虛僞！這就是我為什麽厭惡人類！”
“你對人類的複雜情感，我沒什麽了解的興趣。”江暮雪聳聳肩，“不過你對我顯然有些誤會。”
“我說的懲罰，并不是懲罰你們傷了他，而是懲罰你們将我的家裏弄的一團糟。”
“做了鬼就能夠不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了嗎？”
女鬼：……
剩下三個鬼：……
女鬼打量着似笑非笑的江暮雪：“既然不是為了這個人類，那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麽矛盾，不一定要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這對我們都沒什麽好處。”
江暮雪雙手抱胸：“可是對我也沒什麽壞處啊。”
女鬼：……
她給其他三個鬼遞了個眼神，語速飛快道：“你現在殺了我們，還得自己打掃二樓，但如果你放了我們，我們可以把這裏的一切複原。”
江暮雪沒有回答，他微微蹙起眉頭，垂着頭似乎在思索。
然而江暮雪可以慢慢想，時刻都在被抽着鬼氣的鬼們卻沒有時間了。
女鬼急切道：“不僅是這裏，以後整個房子的衛生我們都包了！”
江暮雪“啧”了一聲：“四個鬼打掃一個房子嗎？好像太多了點，這樣吧，我就留兩個，殺兩個，怎麽樣？”
魔鬼，你才是魔鬼吧！
女鬼柔聲道：“你看，其實除了打掃屋子，需要我們做的事還有很多，我們都可以效勞的。”
江暮雪拖長着音調：“譬如——”
女鬼連忙接道：“譬如這裏很偏僻，每天買菜都不方便，但是院子裏就能種菜，我們可以幫你種菜的，這樣你每天吃到的都是綠色有機食品，對身體多好啊。”
女鬼說完，膽戰心驚的盯着江暮雪。
“聽着是還不錯。”江暮雪點了點頭。
“我也不是個嗜殺的人，既然如此，就給你們個機會吧。”
江暮雪忽視了空氣裏磨牙的聲響，從書架上掏出了四張契：“簽了吧。”
四個鬼：……靠！早就準備！這個卑鄙無恥的人類！
然而情勢不由鬼，誰讓他們打不過呢？
四個鬼簽好喪權辱鬼的契約之後，江暮雪立刻展露出自己資本家的一面來：“把二樓打掃一下，把他叫醒。”
“還有，我明早醒來之前要準備好早餐。”
“哦，我身邊還有兩個小鬼，以後他們就是你們的老大了。每天工作聽他們安排。”
“替身的事也別想了，我不需要的時候，自會送你們去輪回的。”
四個鬼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喜。
他們有機會入輪回了！
江暮雪交待完就走了。
直播間裏的人，尤其是路丁的粉絲卻并沒有離開。
江暮雪出現，江暮雪擺弄了一番對着空氣說了什麽，然後江暮雪就走了。
好消息是路丁停止了自殘，至少暫時不會有性命之虞。
壞消息是路丁并沒有醒過來，也不知道江暮雪到底是不是擺拍。
這樣的質疑聲在五分鐘之後就徹底消失了，因為路丁清醒過來了。
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連滾帶爬的下了樓，連手機都丢在了二樓，連根粉絲報個平安都忘了。
焦急等了一晚的粉絲：……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真正震驚的大有人在。
被下了死亡通知書的路丁就這麽救回來了，并且江暮雪看上去并沒有耗費什麽氣力，一凡和智明都被震驚的久不能語。
“一凡，你找到的這個真的是個天才啊，他這是會禦鬼之術嗎？”
一凡大師也愣了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怎麽知道？禦鬼之術只存在古籍裏，我爺爺那輩受的教育都是人鬼殊途，更何況，這江暮雪會的可遠遠不止禦鬼之術。他剛剛擺的【田】字陣，你見過？”
智明沉默了。
號稱風水堪輿第一繼承人的他，竟連這個陣法聽都沒聽過。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兩人最終在一聲長嘆中結束了交談。
夜裏。
一凡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他已經讓齊翀改了航班，決定明天一早就飛去南安市拜訪江暮雪。
江暮雪的實力已經徹底讓他折服了，他心中清楚，不是江暮雪需要他們玄門，而是玄門需要江暮雪。
可越是實力高深，品性就越是重要。
江暮雪至今做的都是行善之事，可……行事之法，當真是劍走偏鋒。
他手裏又有什麽籌碼足夠吸引江暮雪的呢？
一凡愁的睡不着，索性起床了。
被清冷的夜風一吹，一凡的腦子清醒了一點。
他一個人搞不定的話，加上智明不就結了？
想到這裏，一凡立刻掏出手機想要打給智明。
電話很快接通，但又被挂斷了。
一凡心底湧起一絲不安，連忙打給了智明的愛人。
這次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打擾了，我是一凡，事情緊急，請問方便讓智明接個電話嗎？”
電話那頭頓了頓。
“智明？他沒跟你說嗎？他連夜坐飛機去南安了，說是要找個叫什麽雪的人。智明說人是你介紹給他認識的，他還說一定要把人帶回來呢。”
一凡：……
好你個老匹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