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此時此刻, 廣場上方千千萬萬的觀衆人群裏,許多人都喊出了同一個名字,他們看上去震驚又茫然, 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麽回事?!”

“化神境也能來打真仙境?!不是在找死吧?”

“……師弟,那結界只能真仙境的通過,你以為想進就進啊, 你去進一個試試?”

“蘇蓁是誰?”

也有不明就裏的年輕人,很多也不是危雲峰這一脈的, 聽到這人名最多只覺得耳熟。

他們趕忙去詢問前輩,得到答案後越發迷惑。

“不是兩年前才晉了化神境?”

“對啊!所以也不知道她怎麽進去的……”

“那就是真仙境了……”

“怎麽可能!魔修都沒那麽快的!是不是我還在做夢……”

“怎麽你還經常夢見蘇師叔麽?”

“滾滾滾!”

少數淩霄峰修士神情怪異。

他們皆是長老的徒弟,素日裏和師父關系也比較好的,這會子反應十分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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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師尊之前莫名其妙将蘇師妹誇了一頓,原來是因為這個?”

“哇,那天我還想着沒什麽了不起, 她晉化神境也就比我早了十來年, 如今我是服了。”

“所以師尊為何不說?”

“呃, 大概是……我也不知道?師尊如何知道的?肯定是見過……不對,蘇蓁出師了!”

“嗯?她通過出師試煉了?那說明她不是剛剛晉的真仙境吧,否則哪有那麽容易,你看姜望敢不敢去試試?”

這些長老的親傳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也不曾避諱旁人,周圍的修士皆耳聰目明, 紛紛聽了去, 瞬間嘩然一片。

這言論也很快傳開,四處皆是驚呼聲, 也有那高喊不可能的。

“……照這麽說,如果蘇蓁早就晉了真仙境, 那姜望反倒是吃虧了?畢竟他是真的去年才晉境吧?”

“吃虧?蘇蓁年齡只有他一半大,到底誰吃虧啊!”

“……也是。”

裴家姐弟滿面驚駭。

他們是宗主的親傳弟子,素日裏極有地位威望,尋常修士都不敢往這邊湊。

但旁的同門也有滿心好奇的,不由靠過來發問,“你們那小表妹到底怎麽回事?”

這些人年紀都是三百往上,看蘇蓁如同看孩子。

姐弟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裴徉扯着姐姐的衣袖,與她傳音道:“兩年前她當真是化神境,至少我是這麽覺得,她若是想瞞過我……”

按理說修為得比他高。

難不成已經天仙境了?

這也太離譜了。

怕不是魔神轉世。

裴循無奈地看向弟弟,知道這家夥已經想得沒邊兒了,“大約是去了旁的位面……有什麽奇遇。”

這奇遇的可能性就多了。

雖說能傳音,但這裏人多,他倆也不敢過多讨論,轉念一想管他因為什麽,表妹心裏有數,敢在這裏出手,身上大約是沒有魔神契印的。

姐弟倆都露出欣慰之色。

小表妹原本就是天才,如今有這番成就,他們也是由衷高興。

雖說也有點擔憂,但蘇蓁既然敢來,說明她必然不怕她師兄,大約也是有把握能贏的。

擂臺上氣氛肅殺。

“大師兄。”

蘇蓁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先說好,我不打算參加仙盟會試,所以待會兒打贏了你,我也只會将名額讓出去。”

姜望面沉如水,聞言皺眉呵斥道:“荒唐!你将此事當成兒戲?”

“哈哈哈哈,大師兄只問我這個,想來是相信我能贏你?那也算你有自知之明。”

蘇蓁好笑地道,“看在曾經你也教過我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認輸,我讓你全須全尾地下臺,否則到仙盟會試結束你大概還在療傷。”

他們聽不見外面的動靜,但內部的對話卻被擴音傳揚出去。

觀衆們聽得一清二楚。

一石激起千層浪。

衆人又沸騰起來,說什麽的都有,還有忍不住開罵的,幾乎都在指責她嚣張狂妄。

“瘋了吧!就算是真仙境,她就有這把握?”

“說不定待會兒就只剩元神了!”

姜望也怒極反笑,眼中浮起一絲冷意。

他不知道蘇蓁是用了什麽手段晉境,但不管是光明正大的歷練,還是歪門邪道的捷徑,只要本人是真仙境,那些話就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無論她如何大放厥詞,她也比他小了一百歲,僅從閱歷來說就無法相提并論。

更何況,他也知道蘇蓁并不專于劍道,此人所學甚雜,也是好高骛遠之輩。

自打她十二歲入門沒多久,姜望就發覺了這一點,也曾提醒她,只是她一意孤行罷了。

“五師妹當心了。”

姜望沉聲道。

十丈開外,一身青楸色羅裙的少女,正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

她眸中浮躍着碧色光影,宛如海潮般漫漲而起,将漆黑瞳仁都染上了薄綠,讓人想到春夏蘼景。

——那是千花萬樹、葉蔓勾連的深林。

枝杈割裂天空,剪出無數碎塊,宛如萬花筒般螺旋。

姜望手中的仙劍輕輕震顫。

霜白的劍刃上流光閃亮,青藍泛白的靈力光霧越發璀璨,彙聚至劍尖。

劍勢即将爆發而出。

姜望卻停住了。

緊接着,一陣難以想象的劇痛傳來。

姜望回神時也晚了。

一把青綠暈染的雪白重劍,從下而上橫切過來,直接破開護體靈力,砍開了他的脖頸。

他最終閃躲了一下,逃離了掉腦袋的命運。

然而,姜望一手扶住頸側,頭顱搖搖欲墜,僅剩一部分骨肉連接。

他并不擅治愈,此時本能的運起靈力,讓全身靈力流向傷口,硬生生地勉強接合了破開的血肉。

蘇蓁就站在一丈遠的地方,神情平靜地瞧着他,還慢條斯理地擡起那把重劍,輕盈地灑落劍刃上的血跡。

“……”

擂臺外的高空中倏然一靜。

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剛剛那一幕。

姜望一動不動地站着,仿佛失了魂一般,任由蘇蓁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砍了他一劍。

“這、這般厲害的幻術,便是真仙境的魅修,也未必比得上……”

“就這樣結束了?”

“怎麽可能,這一下他就醒了,幻術已經解除了,接下來還得打呢。”

話雖如此,但姜望的護體靈力也被破了。

尋常真仙境劍修,怎麽也要交戰一時三刻,才能破掉對方的護體靈力。

蘇蓁只用了兩句話的時間就做到了。

“姜仙君似乎很不甘心。”

蘇蓁慢悠悠地道,“是不是覺得我該用劍修的手段打敗你?但我不在乎你怎麽想的。”

結合上輩子的記憶和書中的記敘——

姜望去參加這次仙盟會試,幫了柳雲遙數次,間接助她得了另一把仙劍,還有了晉升境界的大機緣。

這輩子,姜望是不可能去了。

蘇蓁歪了歪頭,“師兄好像特別不服,但我也不是要你服我,我就是想讓你輸罷了。”

姜望的臉色難看至極,執劍的手青筋暴起,劍刃上的靈力流轉,空中瞬間冷意彌漫,響起冰雪凝結的脆響。

他身形一動,直接沖了出去。

蘇蓁滿不在乎迎了上去。

兩道人影糾纏在一處,長劍與重劍交錯撞擊,迸發出千百道凜冽劍氣,高空裏回蕩着綿綿不絕的嗡鳴聲。

戰鬥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

大多數觀衆們甚至沒反應過來,兩人已經全然分開。

蘇蓁一手提起劍,将劍刃扛在肩上,好整以暇地打量他,“我知道你還不服,但你連沖過來的力氣都沒了吧。”

姜望喘息着後退幾步,脖子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在眨眼間已然潰爛。

從化膿的血肉裏,伸出了無數細小的、宛如觸須般的綠色藤條,還夾雜着尖利細小的黑褐枝杈。

他整個人已經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中,握劍的手劇烈顫抖着,仙劍都直接掉在了地上。

“啊——”

他煎熬地跪倒在地,試圖運轉靈力去抵抗。

然而方才那一番短暫的過招,他周身靈力激蕩,已全然激化了傷口處的咒法,那些藤蔓越來越多、越來越茂盛。

他越是運轉靈力,越是想要消除它們,它們反而越是吸收了這些力量,頃刻間将之化為己用。

蘇蓁輕輕吹了聲口哨。

她并沒有再開口。

方才那些廢話,其實只是為了激怒他,讓他多用用靈力,這樣他的苦頭也會來得更快。

當然,若是能影響他的心神,他再次晉境的時間,說不定就能晚上幾十年,只是這個就不好說了。

對她而言,打敗區區一個姜望真是毫無難度。

黃辂那樣身經百戰的魔修,都被她徹底宰掉,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姜望根本比不上他。

她只想着讓他以最難看最憋屈最痛苦的方式輸掉。

“啊啊啊啊啊啊——”

姜望的慘叫聲回蕩在空中。

無數藤蔓枝條在血肉中延伸翻攪、撕開一寸寸肌骨,撐破一塊塊皮膚,将經脈都扯得支離破碎,周身靈力已經紊亂不堪,然後又被汲取。

他渾身鮮紅,骨骼盡碎,如同從血水中撈出,很快就喊都喊不出來了。

頸側的枝杈伸向前方,沒入他的七竅之中,眼耳鼻口裏皆鮮血狂噴,落在那些迎風招展的藤條上。

蘇蓁彎起嘴角,欣賞着肉身毀滅的場景。

滿地血漿碎塊之間,只剩下一株藤條虬結、枝杈橫斜的怪樹,樹枝上還挂着少許皮肉,有鮮血不斷低落而下。

樹冠正中間,藤蔓糾纏着化為牢籠,死死鎖住了一團金色的元神,那些尖刺在外徘徊,仿佛垂涎欲滴的獵手。

這一場比試仍未結束。

這樣的擂臺賽,參與者可以自行喊停認輸,哪怕一開始就認輸也算數。

但若是兩邊都執意打下去,就是到了規定時間看誰傷的重。

但若是在時間結束之前,已經有人重傷,就該由長老們判斷是否叫停了。

不同境界有不同境界的要求。

像是元嬰境以下的,一旦身體受重傷到某種程度,長老們會直接判定結束。

若是元嬰境,就到肉身瀕臨毀壞為止,畢竟他們沒了肉身雖然活着,但也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了。

有時候兩邊沒收住手,可能也會打壞肉身,那就需要更長時間療養了。

上七境修士就不一樣了,他們能使許多元神法術,縱然肉身被毀,也不意味着無法反抗,有些甚至能翻盤反敗為勝的。

當然——

眼下這種情況基本不會有奇跡出現。

畢竟一方肉身都毀了,另一方連傷都沒有,甚至還困着前者的元神呢。

但姜望不認輸,長老們也不插手,只按規矩來。

直到他的元神也遭到重創。

“可以停手了。”

淩霄峰的奉劍長老出現在臺上。

她擡手解除了蘇蓁的法術,任由那一團虛弱殘缺的金色元神掉在地上。

蘇蓁并無異議,“……他還不認輸,我有什麽辦法?”

奉劍長老微微颔首,“蘇師妹已經贏了。”

旋即又客氣地問了一句:“師妹已取得本命法寶?”

蘇蓁颔首。

“可有名字?”

“嗯。”

蘇蓁掏出了那柄雪白重劍,随着她貫入靈力,劍刃上青綠光華盛放,“……驚蟄。”

這也是上輩子使的劍名。

奉劍長老目露了然,“恭喜蘇師妹。”

“多謝李師姐,那我走了。”

說完就消失在原地。

擂臺外側的結界閃爍了幾下,玉塵仙尊的身影出現在臺上,柳雲遙很快也被帶了過來,跌跌撞撞撲向那團元神。

“大師兄。”

她不由落淚,“師尊……”

長老出手阻攔,也是看準了時機的,故此姜望肯定性命無憂。

但想想方才那血腥可怖的場景,柳雲遙仍覺得通體生寒,“師尊,師姐如何晉的真仙境?你早就知道麽?”

玉塵仙尊帶走了大徒弟的元神,聞言看向旁邊的小徒弟,“知道。”

畢竟他見過她。

柳雲遙咬了咬下唇,“為何你不告訴師兄呢?”

“告訴他?”

玉塵仙尊淡淡道:“有用麽?”

柳雲遙啞然。

無論是精神異術也好,旁的手段也好,但凡不是圍毆,是在面對面的戰鬥中贏了,那就是因為實力更強。

姜望知道蘇蓁并非純粹的劍修,知道她多有涉獵,在與她對陣時焉能毫無防備?

早說晚說又有什麽用?

在臺上見到蘇蓁的那一刻,姜望必然就知道她是真仙境了。

若說那一刻他太過震驚乃至影響了戰鬥,這種理由太離譜了,柳雲遙都無法硬着頭皮胡扯出來。

“……別找借口了,什麽用幻術不算數?輸了就是不如人家罷了!你以為她不會使劍?不過是為了贏得快些罷了。”

觀衆們吵嚷着,少數幾個為姜望說話的,很快被周圍的人群起攻之,嘲諷他們無知。

“精神異術只是法術的一種,照你這麽說,除了用劍都不算數?”

“……別理他們了,師姐,那幾個都是被蘇蓁打敗過的,這會子心裏窩火呢。”

“哼,小肚雞腸,我也被蘇蓁打敗過,那又如何,還能不承認人家厲害麽?!就這心态也別修行了!”

蘇蓁對這些一無所知。

她離場後直接去了明心殿。

宗主以及淩霄峰的一衆長老們,都在這裏圍觀戰鬥,若是真出了什麽事,他們也會及時出手。

當然,那通常也不是真仙境級別的戰鬥能發生的。

大殿裏一片寂靜,正中懸着十幾面巨大的水鏡,從不同角度方向距離,展示了外面擂臺上的比試。

如今上面已經換了另外兩位,正在做準備呢。

蘇蓁無聲地走進來,輕盈地行了個禮,“見過宗主……”

玉座上的青衣女人微微颔首。

蘇蓁眼神一轉,眉目含笑,“仙尊。”

一身黑衣的男人靠在座位上,此時直接站起身來,望着她眉開眼笑,“怎樣,還想繼續看嗎,看就坐我旁邊?”

蘇蓁知道他說的是比試,只微微搖頭,表示自己待會兒就走。

然後望向周邊的長老們,“……見過各位師伯師叔師姐師兄。”

周圍的長老們紛紛點頭,好幾位都神情拘謹,似乎生怕她大開殺戒一樣。

蘇蓁:“?”

不至于吧。

在場的最差都是天仙境,她現在還真沒本事宰掉這種級別的修士。

蘇蓁看向崇雲仙尊,“宗主,咱們之前說好的,我就不參加了,我的名額順位延給下一個人……”

她在姜望的元神上烙了咒印,那家夥短期內休想修複肉身,必然和仙盟會試無緣,這名額給誰都無所謂了。

崇雲仙尊同意了。

蘇蓁有點意外。

宗主在這種事上好說話,但本來以為這些長老可能會不滿,或者多少斥責幾句。

結果大家都安靜垂首,一言不發,弄得氣氛無端有些怪異。

“為何如此肅靜?”

蘇蓁納悶道,“大家不是應該熱烈讨論比試?或者批評一下我對仙盟會試的輕視态度?”

長老們:“……”

他們看上去完全不想這麽做。

“其實是師侄你來晚了。”

崇雲仙尊意味深長地道,“你若是早來一刻,就能聽見小師叔的掌聲,都快将明心殿的房頂震塌了。”

蘇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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