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這番打鬥前後近兩個時辰, 雖說只波及了附近這一片山脈,但終究是上七境修士間的死戰,也難免驚動旁人。
這百多年來, 浣花州境內都頗為安生,最多是有些小打小鬧,還沒有哪一回比得上今日。
蘇蓁看着手裏的玉簡, “……讓我下去,我舅舅來了。”
蕭郁也瞧出她已恢複了一兩分力量, 聞言從善如流地松手,看着懷裏的人跳到一邊,“我還以為你不想見他們。”
“嗯,确實不想。”
蘇蓁展開靈壓,“但是需要說幾句話,解決一些事情。”
蘇浔好歹是天仙境高手, 在自家地盤上找人很簡單, 更何況他早就感知到這邊的動靜, 很快就帶着一群人來了。
雙方遠遠瞧見,蘇家家主微微一愣,接着就已經近在眼前,他也顧不得別的事,先上上下下打量甥女。
另外幾位同行的,也皆是蘇家的成員, 都是上七境修士。
顯然他急匆匆帶人過來, 也存了幫甥女幹架的想法。
“蓁蓁,你沒事就好。”
蘇浔松了口氣, “那噬魂教魔修使了秘法,誘我們去了別處, 待我發覺不對重新找回來,你們已經……”
蘇蓁擺擺手,“勞煩舅舅挂念,我本來就是想獨自殺她,這場我也打得盡興。”
蘇浔啞然片刻,見她雖然面色蒼白,靈壓紊亂,卻是眉目舒展,滿眼笑意,顯見說的是真心話。
“你還是與阿姐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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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浔感慨道,“她年輕那會子,爹娘成日裏念叨,只希望她少出去與人比鬥,生怕她出事,只是她從來不聽,也是他們隕落之後,阿姐當了家主,才穩了許多……”
“但也還是時不時去魔界幹架。”
蘇蓁小聲道:“娘是這樣,她的徒弟們亦然,幾位師姐師兄也都是好勇鬥狠之輩。”
所以早就死得一個都不剩。
蘇浔微微搖頭。
運氣好天賦高的終究是少數,大多數喜歡比武邀戰的,下場也皆是如此,故此他父母才不希望長女這般行事。
蘇蓁嘆息一聲,“但我娘終究也是因為晉境失敗隕落,和這些都無幹。”
蘇浔欲言又止,不由看向蘇蓁背後的人,“這位仙君……”
他瞧着對方境界和甥女差不多,但并非上次來送禮的姜仙君,猜測大約是甥女在天元宗裏的熟人朋友。
蘇蓁知道他可能想說什麽話,顧忌有外人在場,“舅舅想說什麽就說吧,我的事這位都清楚,恐怕知道的比我自己知道的都多。”
蘇浔:“……”
這是什麽話?
他一邊納悶一邊看着那男人露出喜色,接着那人又收斂笑意輕咳一聲,“不至于,總有不知道的,等你告訴我。”
蘇蓁白了那人一眼,“誰要告訴你。”
說完看向舅舅,“就當他不存在便是。”
蘇浔面色古怪,一時間想了很多,但礙于周圍還有親戚們,也不好開口,只得問起方才的事。
“對了,各位。”
蘇蓁環顧諸人,正色道:“不知道你們是否收到消息,或者收到了卻不知真假,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們,北域第一仙府沈家的家主長子,無日宮護法大長老的親傳弟子,沈度,此人是噬魂教魔修,血神祭使,我與他在葽山相逢,他已經埋骨妖界。”
諸人悉數色變。
“這?!”
蘇浔顯然知道那是誰,聞言立刻皺眉,“血神信徒暫且不提,這沈家并不好惹。”
說完忽然一怔,“方才那些人?”
蘇蓁彎起嘴角,“沈家派來殺我的,對了,家主的次女還有幾位侄子侄女也死在我手下,就在剛才。”
衆人紛紛嘩然。
蘇浔頭痛不已,“蓁蓁,你為何……可是沈度先對你動手的?”
既然那是噬魂教魔修,他有這想法很正常。
蘇蓁聞言卻搖了搖頭,“我看他不順眼,又聽聞他殺了阿绮姐姐,我氣不過,就将他宰了。”
蘇家諸人面色難看,其中有年輕些的,聞言滿頭霧水。
“……阿绮是誰?”
“便是那粟江口領主,沈度有今日的名聲,也是因為殺了這大妖吧?”
“她是?”
“這位也是碧瑤山那位的女兒?”
“只是侄女吧,那些樹妖花妖之間本來就亂得很,也不喜歡扯這些關系……”
那幾位年輕的頓時面露了然。
蘇浔嘆了口氣,“蓁蓁,你要為你的姐妹報仇,我們自然無從置喙,可是無日宮與沈家……”
在很多年輕人眼裏,但凡一個正道弟子的魔修身份暴露,那殺了他就是天經地義,他的家人師長朋友也不該有怨言。
可是事情當真如此麽?
蘇浔這個年紀,心裏很清楚,正道修士未必人人皆正,許多人也不會因為自己親朋好友當了魔修就不在意他的死活。
沈家家主是金仙境不說,族中還有數位天仙境,而且家族勢力在北域影響極廣,和無日宮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無日宮也有兩位仙尊,一位聖境一位準聖境,雖說都是不問世事常年閉關一門心思飛升的主兒,但終究實力擺在那裏。
如果蘇蓁不是仙尊的徒弟,那以蘇家的實力,根本惹不起沈家這樣的世族。
“以及,我如今也不是玉塵仙尊的弟子了。”
蘇蓁淡淡道,“他犯了門規,被逐出天元宗了。”
蘇家諸人:“……”
蘇家諸人:“???”
他們看上去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蓁蓁……”
有個人聲音顫抖地道:“你說誰犯了門規?誰被逐出天元宗?”
蘇蓁好笑地看着他,“徐淩啊,不然難道是我?他自己領了刑罰離開的。”
衆人目瞪口呆。
蘇浔最先回過神來,腦子裏轉過數個念頭,不由想問崇雲仙尊是否有意收她當徒弟。
當年他帶着甥女去東域求藥,倒是也想過能不能讓人拜在宗主座下。
但那會兒蘇蓁年紀小,宗主門徒衆多,出挑的也多,也沒多少時間再教新人,反倒不如玉塵仙尊。
如今不同于往日,以蘇蓁的天賦,便是那裴家姐弟也比不了她,假如能成為宗主的門徒,但凡崇雲仙尊飛升晚一些,說不定下任宗主的位置……
“舅舅。”
蘇蓁忽然開口道,“我也懶得再給自己找個師父了,你們在意的是能不能得首座之位,能不能繼承神器,這些于我都無關緊要,今日我說這些,不是與你們商量什麽,只是告訴你們一聲,日後我與玉塵仙尊再無關系,諸位也不必再拿仙尊弟子的名頭說事……”
蘇家諸位神情各異,有人滿面焦急,有人眼露擔心,還有人茫然無措,也有的臉色畏懼。
大約是覺得自己和前師父鬧翻了,擔心被殃及池魚。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前任家主尚在時,蘇家是板上釘釘的浣花州第一世族,等她去世之後,雖然這名頭不曾旁落,但終究也與曾經不同。
天仙境家主如何比得金仙境,就像金仙境更比不得準聖境。
上七境的境界一重高一重,每一重都是艱難險阻,但也都是絕對的分水嶺,每上一重的地位就截然不同。
雖然說,家族實力并不只看最強的那位,還取決于族中有多少上七境高手。
曾經蘇家有十數位仙君,再加上一位金仙境家主,才穩居州境第一。
如今上七境修士的數量多了幾位,但家主降了一級,阖族找不出一個金仙境,就比不上往日了。
浣花州的諸多仙府裏,好幾位掌門宗主都是天仙境,一旦他們聯合起來,就能從蘇家手底下搶靈脈搶資源。
只是人人皆知,前家主的女兒,現家主的甥女,如今是仙尊的徒弟,所以他們若是想做什麽,也需得掂量幾分。
故此自己話一出口,這些人難免擔憂。
“蓁蓁。”
蘇浔喊了她一聲,“你終究年輕,或許還不清楚,你在外闖蕩,有沒有一位仙尊當師父全然不同,若是崇雲仙尊對你……”
“我很清楚。”
蘇蓁慢慢打斷了他,“我也清楚你們很看重此事,因為你們也能拿着好處,但如今我不需要,我也不會為了讓你們高興就去拜師,盡管我若想要再找個仙尊當師父很容易,就算我想要仙尊當我徒弟都簡單。”
蘇浔:“???”
他再次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蘇浔還想說話,卻見到甥女身旁那男人微笑起來,還煞有介事地點頭:“确實。”
蘇家諸人都被這話弄得十分錯亂,然而他們也沒有再開口的機會了。
蘇蓁轉過身,扯住旁邊那人的衣袖,輕聲說了個走字。
那人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将她圈進了懷裏,漫不經心地擡頭,看了一眼蘇家的仙君們。
他微笑着低聲道:“再會了,諸位蘇前輩。”
蘇蓁背對着衆人,聽到最後三個字,似乎很是不高興,一拳錘在他胸口。
那人紋絲不動:“……哪裏錯了?”
蘇蓁怒道:“哪裏都錯了!”
兩道身影瞬息間消失。
罡風肆虐的高空中,蘇家諸人呆若木雞,瞧着兩人離去之處,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蘇浔愣愣地看着,“這虛位異術,竟連半分靈壓波動都沒有,且絲毫不留靈穢,旁人想追蹤都無跡可尋,此人必是絕世高手!”
停了停又道:“倘若是真容,黑發藍眼……”
蘇浔忽然閉嘴了。
周圍的親戚們面面相觑。
蘇浔扭頭看向其中一位堂妹和一位堂弟,喊了他們的名字,“你們瞧着,蓁兒和方才那位……”
這兩人都是風月場高手,情人侍寵好幾位,聞言都眼神微妙。
“那位仙君也不知道什麽來頭,只看過我們兩次,從頭到尾都盯着蓁姐兒。”
“你難道沒瞧見他那個眼神?”
兩人面面相觑。
那畢竟是甥女,他們也不好說得太露骨,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夠了。
“……我正是瞧見了才問你們。”
蘇浔輕輕吸了口氣,忽然沉聲道:“日後切莫再說她與玉塵仙尊的事,若是有旁人問起來,只推說是他們宗門內務,與我們無關。”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他一直隐隐有感覺,舊日裏甥女回家,提起危雲峰裏的事,不像是只将玉塵仙尊當師父看待,仿佛還有幾分旁的情愫。
但這些顯然都是過去了。
倘若方才那位真的是……若是再聽到相關傳言,恐怕不會高興。
“那沈家怎麽辦?”
有人小聲問道:“沈家家主先後喪子喪女,這回還是在咱們浣花州地界上,外人多半會以為是我們一起殺的。”
蘇浔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應該怎麽做?難不成将她逐出家族?”
那人一噎,“我何曾這麽說?”
蘇浔搖頭道:“他們派人去暗殺蓁兒一人,總比來水芸山滅門要容易得多,畢竟他們在明面上不能找我們尋仇,我們若是就此懼了沈家,倒是遭人恥笑。”
說着又掏出了玉簡。
蘇蓁方才給他寫了幾句話,其中有一句頗有些令人迷惑。
他仔細讀了幾遍,忽然神情一變,眼中漸漸浮現出幾分笑意。
周圍的人摸不着頭腦,只看着家主一溜煙地跑了。
……
北域之北。
在連綿百裏的雪峰冰川之間,隐藏着一片仙山福地,因為過于寒冷,周邊人跡罕至,村鎮稀少。
北域第一仙門無日宮,就坐落在這雪山之間。
山中風雪漫天,白茫茫的霰霧中,隐約可見瓊樓珍闕,殿宇高閣,來往的修士皆衣衫單薄,絲毫不懼嚴寒。
無日宮的內門統共五座主峰,其中青冥峰地脈獨特,峰主向來由宮主兼任,故此弟子也數量最多。
山間霞光缥缈,道場上鐘磬悠揚,一位長老正在察驗記名弟子們的法術,忽然有人從外面進來。
“師尊……”
那人看向長老,有些焦急地使了個眼色。
衆人都認得他是長老的親傳弟子,紛紛恭敬行禮,口稱季師兄。
那長老微微颔首,留了個幻身在原地,繼續檢查徒弟們的功課,本體揮了揮手,“小季過來。”
兩人轉身進了房間。
“師尊!天元宗已經開始放出消息了。”
小季輕聲道,“這事很快就要瞞不住,屆時大家都會知道……”
長老擺擺手,“那姓沈的是師兄的弟子,并非我的,師兄恐怕已經開始準備,屆時必然推得幹幹淨淨。”
“師尊,我有一位表姐,正是現任蘇家家主的道侶。”
“蘇家?”
“便是那浣花州蘇家,蘇蓁的母家,他們如今對外的說辭,與天元宗差不多,蘇蓁為了給粟江口領主報仇,暗中搜索查訪,方才發現沈度是噬魂教魔修,滿手殺孽屠村無數……”
長老輕輕一哂,“這話定然不假,不過,倘若他不是魔修,蘇蓁恐怕照樣殺他,只是暗地裏做掉罷了,但既知道他是血神信徒,她就不再顧忌。”
小季微微點頭,“還有一事,我那表姐,便是蘇蓁嫡親的舅母,她與她丈夫蘇浔給我寫了封信……”
他傳音說了幾句話。
那長老微微挑眉,“當真?”
小季繼續點頭,“東西過會子就能送來,蘇浔将他的記憶灌入了影晶裏,沈家必然與噬魂教勾連,否則如何能請出那種級別的高手?”
長老冷哼一聲,“不過是一個地仙境,但這已經夠了,沈家既然如此,我那師兄定然脫不了幹系,畢竟他們往來如此之多。”
她優雅起身來,唇邊含笑,“我那師兄耀武揚威了多少年,如今也算到頭了,正好,師尊今日出關,為了去仙緣城露個臉……”
小季微微垂首。
沈度的師父許長老,乃是青冥峰護法大長老,如今是金仙境巅峰,只差一步就能晉入準聖境。
在宮主的諸多弟子當中,許長老實力最強,然而此人性子傲慢,同門們大多不喜歡他。
“師尊不在意魔修,卻極為厭惡噬魂教。”
長老低聲道:“此事不為人知,昔年我失去好友悲恸不已時,師尊告訴我,她的家人便是死在血神祭司手中。故此,若是沈家和血神信徒沒有牽扯還罷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笑一聲,“你入門有一百年了,還不曾拜見師祖,走吧,今日我且帶你見一見。”
小季頓時緊張起來,又興奮又期待,還有些許畏懼,“是!”
過了一個時辰,兩人前往峰頂。
青冥峰終年嚴寒,山間景象卻是各有不同。
境界高的修士們皆有手段,喜歡雪景的也就罷了,若是不喜歡,那多少都會布下結界改善一番。
山巅銀裝素裹,滿天霜色,寒風卷着霰雪飄灑而下,一片片巍峨的重檐殿閣間,都落滿皚皚白雪。
然而,在後山的一角,卻是竹木青翠,日角珠庭,樓臺錦繡紛疊。
庭院中梧桐燦金,楓樹鮮紅,山櫻粉白,團團簇簇煞是好看。
亭臺水榭側畔,楊柳依依,暖閣書房左近,花圃流芳,一條條石板小徑蜿蜒錯落,路邊皆是各色珍貴靈植。
小季跟着一路走來,幾乎都忘記自己置身于雪山之中。
他的師尊劉長老一言不發,小季也不敢說話,低眉順眼地走在後面
兩人一路進了暖閣,小季越發緊張,眼見着師尊跪倒,也趕緊一起跪了下來。
劉長老認真行了個大禮,“拜見師尊。”
小季聲音顫抖,“拜見宮主。”
廳堂裏溫暖如春,有個人靠在軟榻上,正慢慢地翻着一本厚厚的名冊,聞言輕輕應了一聲。
劉長老無聲起身,将事情簡略講述一遍。
那人一聲不吭地聽着。
有一瞬間,暖閣裏彌漫起暴虐的靈壓,那沉重的壓迫感充斥了每一寸空間。
劉長老的聲音顫抖了幾分,卻也沒有停下。
小季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整個人幾乎軟成一灘爛泥,連頭都擡不起來。
劉長老迅速說完,“蘇家家主要将影晶寄來……”
“不必了。”
那人忽然将名冊丢到一邊,“區區一個沈家,蘇蓁既然讓這些人給我傳話,不過是想絕了後患,她能讓祝峣另眼相看,為她将徐淩都逐出宗門,我就也賣她個面子,親自去瞧瞧。”
說完直接消失在原地。
小季仍然跪着。
劉長老拉了他一把,他才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雙腿仍然發軟,全靠師尊的攙扶。
小季茫然又驚恐地擡起頭,“方才宮主說什麽?祝峣和徐淩都是誰?”
劉長老神情複雜,“……便是天元宗宗主崇雲仙尊,危雲峰首座玉塵仙尊,不,如今應當說是前首座了。”
“可是宮主才剛剛出關?她如何知道?”
劉長老看了他一眼,“聖境強者神識所及,無不知也。”
此時此刻。
北域南部,沈家主宅府邸內。
書房被重重結界包裹,房間裏一片死寂,沈家家主坐在桌前,手邊的玉簡已經捏碎,臉上陰雲密布。
“我早說了那雜種樹妖不好對付,她竟偷偷跑了去!”
顯然他已經收到女兒死訊,才剛剛喪子,這消息顯然是雪上加霜。
對面坐着一位,此時正端起茶盞子,聞言面色冷淡,“閣下太冒失了,若是真殺掉蘇蓁也罷,如今……”
沈家家主擡起頭盯着他。
另一位正是青冥峰的許長老,沈度的師父。
許長老吃了一口茶,淡淡道:“若非你一口斷定蘇蓁殺死你兒有旁人相助,也不會覺得區區一個地仙境能殺了她。”
沈家家主微微阖目,“姚晚也在。”
許長老放下茶盞,“他又不是你請去的,而且此人性子古怪,行事随心所欲,你若是指望他能将所有人滅口毀去蹤跡,就大錯特錯。”
沈家家主又睜開眼,臉色越發難看,“蘇蓁不過一百歲,當時又是在妖界地盤上,若是無人助她……”
“罷了,不過是不願承認她比你兒子強。”
許長老冷冷道,“那也是我徒弟。”
沈家家主冷哼一聲,“你有什麽不能承認的,你本來也比不過徐淩。”
許長老:“……”
原來這家夥是在和蘇澈較勁,覺得自己兒子輸給了她女兒,但前任蘇家家主都死了多少年,犯得着嗎?
許長老頭痛地道:“多說無益,為今之計,你需得與噬魂教的人斷個幹淨,你兒子的事皆是他一人所為。”
沈家家主猛地一拍,手邊案幾四分五裂,“原本就是他們誘惑了我兒,我們……”
“你們只是一并被誘惑了?”
許長老冷笑,“這說辭恐怕不太行,若非是血神賜力,你兒女們何來今日的修為?你自己不也一樣?”
但這是用什麽代價換取的?
自然是祭品。
要麽是數不清的無辜百姓,要麽是數量少但頗具實力修士,量和質總得有一個。
沈家家主臉色變幻,忽然站起身來,“我親自去找蘇蓁,将她和浣花州那群人一并殺掉。”
“太明顯了。”
許長老慢悠悠地道:“師尊今日出關,這會子大約忙着看賬本名冊,一時半會沒功夫管這些閑事,你我需得在這之前——”
他忽然停了下來。
不對。
往日裏這時候,吟風仙尊應該已經傳喚他了。
他倒是不介意師尊知道自己在沈家。
畢竟沈度出了那種事,他作為不知情的“師父”,理應來和沈家商量,或者說責問沈家。
“怎麽不繼續說了?”
安靜的書房內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我還想聽聽你有什麽好主意呢。”
許長老如遭雷擊,緩慢轉身望向窗口。
“師尊?!”
沈家家主也愣愣地回頭看過去。
一道人影斜靠在窗邊,披着月白的大袖外衫,烏發半攏,銀簪橫插,發間夾着幾縷銀絲,面容卻還是青年模樣。
她姿态閑适慵懶,玉雕似的手指把玩着一柄翡翠如意,似笑非笑地瞧着兩人。
“說啊,也讓我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