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生
第27章 重生
姨姥姥其實是桑陌外婆的閨蜜, 沒有血緣關系。老人家身體很好,幾乎全白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在腦後,很有氣質。
桑陌靠着廚房的流理臺, 手裏捧着一碟茴香豆。幾個竈眼全開着,一鍋炖着香噴噴的紅燒肉, 一鍋鹵牛肉牛雜。任婷婷卷着袖子打下手,把收拾好的帶魚切段,一會兒要做香煎帶魚。
任婷婷向姨姥姥請教家裏養的蘭花不打花苞, 姨姥姥是個莳弄花草的高手,退休後搬到鄉下養花種地。
桑陌聽得認真。
姨姥姥笑着問:“我們桑桑喜歡種什麽?”
“種什麽都行, 但是我連仙人掌都養不好。家裏院子這麽大,一半養花, 一半種菜, 再搭個葡萄架, 夏天可以乘涼燒烤, 多好啊。”
任婷婷也道:“我本來想趁着春節休息好好把院子打理一下,正好您來了,幫我們看看。”
姨姥姥:“桑桑說得對, 你們院子大,一半養花, 一半種點蔬菜瓜果, 葡萄西瓜草莓都挺好。真要種的話,我給你們把苗育好。”
上輩子, 桑陌想在家裏大露臺上種菜,沈嘉木不同意, 說是弄得到處臭臭的,窗戶都打不開。
任婷婷連忙說好, “那我這幾天找時間買土。”
姨姥姥爽朗地笑:“哪用買土,回頭我給你捎點,保管養什麽活什麽。”
桑陌:“那麽多土,還是我們開車自己去取。”
姨姥姥拍拍她的額頭,“不用,我有四個兒子六個孫子,還能給你們娘倆捎不來土?”
桑陌做個鬼臉:“舅舅和表哥們都是有頭有臉的精英,我想不出他們挖土的情景。”
姨姥姥:“他們在外面我管不着,到我這兒甭管多大的排場都得給我脫下西裝下地除草施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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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婷婷和桑陌哈哈大笑。
姨姥姥要給娘倆包牛肉蒸餃,桑陌自告奮勇地切洋蔥。洋蔥辣眼睛,桑陌戴了眼鏡還是被辣得眼淚直流。
沈嘉木下午臨時回了家,沈儒琛通知他晚上有個重要的應酬,讓他早點回家換衣服後一起出發。
在沈家大門前,于躍坐在駕駛位上,偷偷瞥一眼後視鏡。
沈嘉木坐在後座,看向車窗外。不遠處的路對面,桑陌拎着垃圾推開大門,她衣着居家服,光腳穿一雙棉拖鞋,露出一截白皙腳踝。短發柔軟,被風的軌跡揚起好看的弧度。
于躍同樣看到了桑陌。
他和桑陌淺淺打過交道,見過小姑娘兩種不同身份下的模樣。
青春洋溢的清純女中學生穿着校服裙和沈嘉木走在一起,真有偶像劇裏青梅竹馬的感覺。
另一種身份是小姑娘假期跑到公司陪沈嘉木加班,漂亮、親和、待人有禮、談吐大方,是豪門大家族會喜歡的兒媳形象。
于躍從沒見過桑陌剪短發的模樣。稍稍清減的面龐上五官精致有辨識度,不是“漂亮”這樣單薄的詞語可以形容,讓他眼前一亮。
就是小姑娘眼睛有點紅,是風太大吹着了嗎?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在桑陌身上停留,直到身後一道沒什麽重量的目光掠過後腦勺,于躍頸後汗毛一豎,猛地反應過來收回視線,解釋:“桑小姐剪了短發一下沒認出來,變化确實有點大。”
沈嘉木低哼一聲。
別墅區安靜,桑陌扔完垃圾轉身一眼就看到路邊停的庫裏南。
是沈叔叔和苗阿姨在車裏嗎?那得打個招呼。
桑陌走近幾步,庫裏南駕駛位的車門打開,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
“桑小姐你好,好久不見。我送小沈總回來。”
桑陌自然記得于躍,她帶着禮貌的微笑和他說話。
沈嘉木沒有下車,甚至連車窗都冷冰冰地沒有降下。
女人是不能慣的。她想通過某些手段拿捏自己,那就大錯特錯了。這麽多年,他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欲擒故縱,在他面前裝清高的不是沒有。他能容忍到現在,完全是因為她像她。
但,絕不允許在他的底線上大鵬展翅。
等她知道外面的世道有多亂,主動找他服軟保證以後任何事都乖乖聽他的,他再救世主一般伸出手。
于躍感覺到尴尬。
小沈總是怎麽想的?剛才眼睛恨不得貼在車窗上,現在人來了,連招呼都不打。
像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夭壽啊。
桑陌和于躍點點頭,說了句再見,看也不看庫裏南的後座,頭也不回地回家。
沈嘉木:“……”
女人,你承受不了我的怒火!
傍晚華燈初上,以中式宮廷風聞名海城的一家高級私人會所陸續迎來了一撥又一撥各行各業的貴客。門廊下的服務生們臉上挂着殷勤的笑容,恭敬地為後座打開車門。
沈嘉木先下車,骨節分明的長指在定制西裝門襟一搭扣住紐扣,在沈儒琛的身後走入燈紅酒綠。
他是自律的人,對容易成瘾的東西向來保持着克制謹慎的态度。但是老一輩的企業家喜歡在酒桌上談生意,今天到場的都是集團上下游産業鏈最核心的合作夥伴和供應商。
沈家兩個兒子都是做生意的料,大哥沈嘉辰圓滑善言,待人如沐春風,是把人賣了對方還得幫着數錢的主兒,目前主要負責海外市場開拓。
沈嘉木更适合留在國內發展,兄弟倆一內一外,一個偏技術一個偏管理,各取所長。今天算是沈嘉木在核心圈裏正式亮相,這頓酒不得不喝,不僅要喝,還要把所有人喝盡興。
電梯門緩緩合攏,仿佛隐隐聽見觥籌交錯的碰撞聲。
幾個小時後,一波客人從大門口魚貫而出,個個臉頰紅潤,聲音洪亮。
沈嘉木走在最後,身姿挺拔,臉上挂着自信而強大的笑,衣着發型一絲不亂。幾個叔叔輩的大佬拍着他的肩,和沈儒琛誇贊“後繼有人”、“後生可畏”……
沈嘉木一一應對,把客人們送上車。
待所有人離開後,他和沈儒琛坐上車,沈儒琛遞了瓶水給他。
“怎麽樣?”
沈嘉木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眼神中終于流露出一絲醉态,“沒問題。”
“那你出去透氣回來狀态不對。”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別人看不出,沈儒琛一眼就能注意到沈嘉木情緒不好。
沈嘉木搖搖頭,“真沒事。”
他閉上眼休息。
腦海裏不由想起剛才站在露臺上透氣,無意中看到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衣着配飾價值不菲,但卻是過季的款式。她神色急切地等在會所外面,和手機那頭的人不斷懇求着什麽。
從會所離開時,沈嘉木一眼見到那個女人依然等在外面。海城的一月很冷,趙昕陽說北方的冬天是物理攻擊,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擊,尤其下了雨之後,那種濕冷能直接滲入骨血。
好巧不巧,今天夜間就下了雨。溫度下降後都能看見呼出的白氣,濕冷的北風肆虐着穿着單薄的女人。
類似的事沈嘉木從小到大見過不少聽過不少。本家的親戚裏就有這樣的,手裏有點錢,身邊的情人走馬燈似的換。
他不同情這個女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等的那個男人必定曾經也豪擲千金只為博她一笑。色衰愛馳,男人身邊有了更年輕更貌美的情人。她在這裏等一晚上,也許等來的是男人攜新歡,不耐煩地丢給她一些錢。
但是,他心裏不舒服。
桑陌下午紅着眼睛的模樣一直盤旋在他心頭。
她肯定已經後悔昨天打了他,背地裏悄悄哭過了,只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和臉面,不肯向他示弱。
否則不會看到汽車就主動走過來。
他應該給予一點回應,說不定,她就主動向自己認錯了。而且她和于躍不太熟,如果是家裏的司機常叔,肯定不會抹不開面子。
想到這裏,被桑陌激出的不快,薄霧似的慢慢散了。
細密的水幕迎頭砸下,沈嘉木仰頭,水珠迸散。一條細流順着高聳的眉骨、挺拔的鼻梁、利落的下巴蜿蜒而下,在年輕緊實的身體流淌。
沈嘉木洗澡很快,他覺得泡澡純屬浪費時間,偌大洗手間裏的按摩浴缸單純成了擺設。苗女士在他們父子倆出門前歸來後都準備了解酒藥,所以他今晚即使喝了不少,還不算太難受。
被浴室裏的熱氣一烘,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沈嘉木坐在床邊,用吹風機掃頭發,拿起手機發了條私信。直到他吹幹頭發收起吹風機,手機自動息屏,沒有收到任何回複。
沈嘉木的臉色随着手機屏幕變黑也冷了下來。
這是什麽破軟件,弄個“已讀”很難嗎?把手機放在床頭櫃,沈嘉木繼續盯。
息屏,打開,再息屏。
就這麽來來回回三四次,沈嘉木想起來什麽似的抓起手機看歐陽逸的朋友圈。
果然。
歐陽逸連發幾條動态,就在半小時前。
國內大學陸續放假,一起玩得好的兩個發小今天回海城,歐陽逸攢了個局為他們接風。沈嘉木原本要去,臨時推掉了。
沈嘉木的視頻電話一接通就是歐陽逸的怼臉自拍。
他應該喝了不少,臉蛋通紅,周圍聲音嘈雜,時不時傳來一聲鬼吼鬼叫,沈嘉木皺着眉把音量調小。
歐陽逸對着他打了個酒嗝,“小木木啊,你終于想起兄弟了……嗝……嗎?等你忙完了,必須做東……嗝……”
酒壯慫人膽,喝了多少敢叫他“小木木”?沈嘉木不和醉鬼一般見識,直接問:“桑陌呢?”
“小桑子啊。”歐陽逸鏡頭一轉,給他看現在酒吧的環境。除了一堆堆矚目的空酒瓶,能站着的人幾乎全擠在舞池裏扭。
“我去!”歐陽逸嘟嘟囔囔,“大頭現在這麽會扭了嗎?小桑子,小桑子,咦,那個男人是誰?”
亂晃的鏡頭裏,桑陌大半個人伏在一個高高大大的陌生男人身上,姿态暧昧。
*
桑陌覺得自己今晚有點倒黴。玩得好好的,從洗手間回來被失戀的醉鬼纏上。
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像座山似的堵着道,指着桑陌的鼻子破口大罵:“死三八!從頭到腳你哪件東西不是老子買的,六年,老子和你在一起六年,什麽都聽你的,你爸生病你媽住院都是我跑前跑後,住院費營養品都是我掏的錢!你哄着老子背了幾百萬貸款買婚房,結果老子生意一失敗,你就跟別人跑了?老子是個屁,你想放就放?!”
桑陌:“……”
酒後吐真言,如果這老哥說的是真的,确實慘。但是再慘,你也不能堵着陌生人撒酒瘋啊?
桑陌心裏上火。江湖經驗告訴她,和醉鬼沒道理可講,尤其不要激怒對方。于是她笑眯眯地說:“這位先生,你喝醉認錯人了。你可以告訴我你前女友叫什麽,我可以和你一起罵。”
醉鬼:“?”
“她,她叫……你是誰?我幹嘛要和你說我寶貝的名字,神經病!”醉鬼說完,趔趄着撞了桑陌一下往男衛走。
桑陌被堵的位置正好在臺階,被醉鬼用力一撞,三英寸高的高跟鞋往旁邊一扭,眼瞧着就要摔。
電光火石間,一只大手穩穩托住她後腰。
大概是腎上腺素的作用,這幾十秒的時間在桑陌眼裏像是慢放鏡頭。一個幹幹淨淨的男生的臉放大在她上方,角度很完美,她能看清對方長長的睫毛下有一雙亮亮的狗狗眼。
男生把腰肢下凹到了極限的桑陌半抱起來,“你怎麽樣?腳有沒有扭到,能走嗎?”
哇,聲音是好聽的。
一句話把桑陌的神魂拽回原位,感覺到腳踝處刺刺的痛感,她扶着牆單腿虛踩着地面,不敢用力。
“剛才謝謝你。”桑陌盡量控制着因疼痛而混亂的呼吸,“如果沒有你,我可能不止扭腳,還會摔個腦震蕩。”
男生皺着眉目光停在她腳上,“我對扭傷還算有經驗,幫你看看?”
“那麻煩你了。”
桑陌在酒吧這兩個小時打開帥哥雷達無差別掃射,不要說沈嘉木那樣的仙品了,連個入眼的上品都沒見到。
眼瞧着釣凱子無望,反而招來一些讓人不舒服的黏糊糊的視線,以及一個發瘋的醉鬼。
好在,這個男生的出現令一晚上的晦氣退散。
唇紅齒白的男生單膝跪在她面前,捏着高跟鞋輕輕脫下來,托着桑陌光裸的腳丫搭在自己腿上。
他的手很大很暖,有明顯的繭,應該是常年從事某種運動留下的。而他剛才也說了,對扭傷有經驗,再結合超過一米九的個子。
“你是不是喜歡打球,籃球,排球?”
“排球。”
“運動員?”
男生仰起頭,滿臉的膠原蛋白,“我是海城體育大學校隊的。”
果然是體育生。童顏巨那什麽,已經達成一半了。
桑陌深深覺得今晚的心情主打一個大起大落,人生啊,哪裏有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橫空出世,只有她負重前行。
“我叫桑陌,A大的。你呢?”
“段晨。應該沒什麽大問題,24小時內冰敷,之後熱敷活血,一周內不要穿高跟鞋,盡量避免受力。如果不放心的話,去醫院拍個片子。”
桑陌撐着下巴,由上而下俯視段晨亞麻色的濃密頭發,“謝謝你哦,耽誤你這麽久,你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段晨為她穿好鞋子,站起來,微微下垂的眼睛很是惹人憐愛,“我朋友今天過生日,你呢?”
桑陌轉頭指了一下歐陽逸在的方向,吸着涼氣糾結道:“他們都喝多了。沒關系,我自己可以去醫院。”
段晨遲疑了一瞬,終于說出讓某人心花怒放的回答:“我陪你去吧。”
桑陌覺得自己兩輩子的嬌弱都用在這一刻了,“那多不好意思,萍水相逢耽誤你和朋友聚會。”
“沒關系,情況特殊,我和朋友說一聲。”
“好呢。”
哎呀,和人美心善的乖乖狗說會兒話,聲音都變甜了呢。
距離酒吧最近的是市醫院,挂了急診外科,海城治安良好大半夜沒什麽打架鬥毆事件,等了一小會兒就進了診室。
穿着白大褂的陳斯羽背着窗坐在電腦前,黑發細碎,從打印機上取下診斷書和處方遞給前面的病人。
“陳醫生。”
“表哥!”
桑陌和段晨的聲音一前一後響起,然後三人面面相觑。
待弄清楚來龍去脈和大家的相識經過,段晨感嘆:“難怪我覺得你眼熟,歐陽姐姐的婚禮我也去了。”
桑陌點頭:“我偶遇陳醫生兩次,真的太巧了,原來你們是表兄弟。”
陳斯羽給桑陌開了檢查單。醫院人少,半個小時X光片就出來了。
“骨頭沒事,只是軟組織受傷。”
陳斯羽将片子塞回袋子裏,邊寫醫囑邊交代注意事項,和段晨說得大差不差。
段晨大大咧咧地說:“你們加個聯系方式,複診你直接找表哥。”
“好啊。”
桑陌和段晨、陳斯羽都加了好友。
從醫院急診出來,夜更深了,刺骨的夜風刮過空蕩蕩的道路。桑陌吸吸鼻子,“今天真是謝謝你啊,我家裏司機就快到了。”
段晨口袋裏的手機從剛才起響個不停,是朋友們催他回去吃蛋糕。
“太晚了,司機到了我再走。”他紳士地說。
桑陌想贊他體貼,一道明亮的車燈直直照過來,刺得人睜不開眼。兩人下意識用手遮擋,稍微适應後,才看到不遠處停着熟悉的庫裏南。
段晨看出來桑陌家境優渥,沒想到家裏随随便便派來一輛車就是這個等級。
“接你的車已經到了。”
桑陌深吸一口氣,“不是,是鄰居。”
庫裏南後座車門打開,沈嘉木下車。他穿着休閑,剛洗過的頭發沒有用任何定型産品,蓬松地耷在眉弓上。可即使這樣,都沒能柔化他冷硬的臉色。
随着沈嘉木走過來,桑陌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驟然又降了好幾度。
頂着好似偷.情被抓包的眼光,桑陌幹巴巴地介紹,“段晨,這是沈嘉木。”
沈嘉木從身高穿着已經認出在歐陽逸視頻裏和桑陌舉止親密的男生正是段晨。
他無禮地忽略掉段晨友好的笑容,看向桑陌,“你媽媽的車送去保養了,上車。”
說完,他冷冰冰轉身。
桑陌和段晨拜拜,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聽到身後踢踢踏踏的動靜,沈嘉木的腳步放慢,纡尊降貴地伸出一只手。
桑陌假裝沒看見。
沈嘉木僵了僵,放下手。
坐上車後,桑陌和司機抱歉地道:“常叔叔,抱歉這麽晚還麻煩你。”
司機飛快地看了眼據嘴葫蘆似的沈嘉木的神色,笑着說沒關系,還遞過來一個保溫杯,“夫人準備的蜂蜜紅棗水,解酒。二少爺今天晚上也喝了酒,聽到消息,本來已經要就寝,放心不下你,特地一起過來。”
“哦,謝謝。”
說完,桑陌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甜滋滋,溫乎乎。她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然後靠着車窗阖上眼。
沈嘉木:“……”
他簡直氣笑了。
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
和陌生男人舉止親密,和司機說太晚了抱歉,和他只有兩個字加一個語氣詞,甚至眼角風都沒飄過來一個。
他在她眼裏算什麽?
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攥成拳。看來他對她還是太溫和了,讓她無法無天到這個地步。
應該用鑲滿七彩寶石的鎖鏈将她禁锢在床上,他給她喂飯喂水,不許穿一絲一縷的衣服,切斷她和外界的一切聯系……她會掙紮,會反抗,會恨他,但是也會滿心滿眼都是他。
沈嘉木獰笑着轉過臉。
車內一片安靜,桑陌抱着保溫杯蜷着身子已經睡着。昏黃路燈拉出一道道光帶,明明滅滅映在她安靜的睡顏上。汽車再寬敞舒服也不如家裏的床,她皺着眉似乎睡得很不舒服。
沈嘉木看了足足有半分鐘,殘忍刻薄的想法暫時被擱置。他擡手托着她後腦引到自己肩頭,動作輕柔,仿佛桑陌是易碎的玻璃人。感覺到頸間暖烘烘的重量,他配合地調整了一下高度,讓桑陌靠得更舒服。
桑陌在睡夢中哼唧了兩聲,腦袋貼着他肩膀衣服蹭了蹭,又拱了拱。
一系列的動作像毛絨絨軟乎乎的小動物主動過來貼貼。
寒夜裏,庫裏南破開深濃霧霭,風馳電掣般行駛。疲憊了一天的神經放松下來,沈嘉木也阖上眼。
桑陌是被司機叫醒的。
她半阖着眼,慢吞吞打個哈欠,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坐起來。桑陌後知後覺自己整個人睡倒在後座,占了大半的位置,腦袋緊緊貼着沈嘉木的腿,就差沒枕上去了。
明明睡着前她是靠着車窗的,她睡相這麽差的嗎?沈嘉木也忍了?
她朝旁邊觑了一眼。
沈嘉木還是她睡着前那個姿勢,手随意搭在腿上,看起來沒變過似的。
桑陌又道了聲謝,開門下車。
嘭、嘭。
關門聲響,沈嘉木跟着下車,将手裏印着XX藥店的塑料袋遞過來,“冰袋。”
桑陌擺手:“不用,我家裏有。”
“我給你的任何東西,都不可以拒絕。”
桑陌:“……”
咳。
有一瞬間,她想歪了。
不能怪她,這句話太像十年前流行的小說了。霸道總裁把女主壓在床上,惡聲惡氣地說出同樣的話。
沈嘉木走近:“當着我的面和別的男性有說有笑,寶貝兒,是我給你的自由過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