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生
第32章 重生
第二天是初一, 一大早任婷婷開車帶着女兒去給姨姥姥拜年。
海城市內有些規定區域可以放鞭炮,天沒亮桑陌就被噼裏啪啦的鞭炮吵醒。她打着哈欠半躺在後排,昨天好多群裏紅包發到後半夜, 她一個個點開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刷着刷着,刷到歐陽逸的朋友圈。
【拜年任務2/11 QAQ】
你的煩惱我的煩惱大家都一樣, 桑陌給他點了個贊。
歐陽逸估計也在車上玩手機,在評論裏和她吐槽。家裏剛上高中的侄子都有女朋友了,他這個已經成年的表叔還形單影只。
桑陌哈哈哈地嘲笑他一通。
姨姥姥的幾個親生兒女拖家帶口都回來團圓, 桑陌像個孩子王領着一群半大孩子打游戲放鞭炮玩紙牌在地裏架火烤土豆,差點累癱。
直到月亮爬上來, 她裹着珊瑚絨睡衣站在院子裏透透風。
“我還在奶奶家,過幾天才回去啦。”
“嗯, 我也想你。”
桑陌:“?”
這聲音分明是大表舅小女兒的聲音。
小姑娘才多大就有對象啦?
“好啊, 一會兒我回房間開視頻。不會, 奶奶家房間很多, 我和表姐住一間,她已經上大學了,很開明的不會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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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讨厭, 我說打視頻是一起寫作業啦。你怎麽滿腦子都是不正經的東西?”
小姑娘宜喜宜嗔的聲音溫柔可愛,句句都像撒嬌。
桑陌不想偷聽, 奈何小姑娘堵在她前頭拐彎處, 另一邊是牆,她想出也出不去。
怕家裏人發現, 早戀小情侶的電話沒打太久。只是在說再見的時候又拉扯幾分鐘。
“你怎麽還沒挂啊?”
“你快點挂,我要進去了。不然我媽該找我了。”
“我也很想你。”
“你先挂。”
“好嘛, 那我挂了。”
桑陌被冷風吹得面無表情,很想轉過去說一句, 不要争了,姐幫你挂。
小姑娘進屋後,桑陌縮肩跺腳在外面又等了好一會兒才進去。跑到廚房喝了一大杯溫熱的紅棗茶才暖和過來。
過節其實比上班上學還累,鄉下天黑後沒什麽娛樂活動,大人們累得人困馬乏,攆着大家早點休息。
桑陌對大表舅的小女兒說:“我和同學一會兒組隊開黑,可能比較晚,先不回房間。”
小姑娘聞言,眼睛亮亮地應下,轉身小跑上樓。
年輕真好哇!
桑陌沒帶筆記本電腦,只能玩手游,她在朋友圈裏招呼了一聲後,抓起幾個砂糖橘開吃。
她其實想喝奶茶。
自從放假後她就再也沒有喝過這個甜甜的垃圾食品。
現在豬瘾犯了。
她嘆着氣發了一條朋友圈。
【想喝奶茶。最好盛在漂亮的有鮮花圖案的透明玻璃杯中,五分糖,雙倍黑糖珍珠,再加些燕麥粒】
桑陌的一邊臉頰被砂糖橘撐起,她盯着這條消息三秒鐘,果斷删了。
矯情巴拉的。
大概是被小表妹甜甜膩膩的早戀刺激到了。
幸好删得快沒被任何人看到。
這時,歐陽逸打來電話問她玩不玩吃雞。
“玩玩玩。”
桑陌登上游戲,被歐陽逸拉進隊伍,除了另一個發小,她看到一個陌生的ID,但是頭像又莫名眼熟。
“草莓熊是誰,新認識的妹子?你不要為了帶妹上分,霍霍我本來就不充裕的分數。”
“我倒是想帶妹上分,哪兒有呀。草莓熊是我姐夫家的轉折親,可可愛愛的男孩子。”
四人排隊進入游戲後,所有人開了語音。草莓熊一開口,桑陌驚喜。
“段晨?”
“桑陌?”
歐陽逸一臉懵:“你倆認識?”
桑陌:“嗯,我在酒吧崴傷腳那天是段晨送我去的醫院。”
另一個發小:“乖乖,你倆真有緣分。”
歐陽逸:“都是熟人就更好了,阿晨你玩得怎麽樣,咱們跳哪兒?”
段晨:“我玩得一般,你标點我跟着跳。”
歐陽逸:“好嘞,要玩就玩刺激的,放心哥罩着你。”
說完,歐陽逸在機場标了點。
兩分鐘後,歐陽逸、另一個發小先後撲街。兩人在語音頻道裏互相埋怨。
“如果不是你和我落地落到一起,老子至于到死都只有一把手槍嗎?”
“誰讓你撿了老子的子彈,害人害己。技術這麽菜,還要剛機場?”
“你說誰菜?我的分段是一分一分自己打上來的,不像某些人找代打。”
“都閉嘴。跳傘一分鐘觀看半小時,電子競技菜是原罪。”桑陌說道。
語音裏安靜了好幾秒,“噗嗤”段晨笑出聲。
桑陌說的話裏沒有一個髒字,但是嘲諷拉滿。游戲裏沒有兄弟情,熟人局想要子彈、配件全靠手速,有時還要靠騙。
段晨覺得和桑陌玩游戲很舒服,明明是第一次組隊,兩人像是配合了幾十把一樣默契。不是說技術有多牛逼,至少不會脫節拖累隊友或者暴露位置。他拼速度正面剛的時候,桑陌會在後面架槍。桑陌沖到前面,他也會在後面打狙。
三十分鐘後,段晨和桑陌技不如人,雙雙倒在決賽圈外。
歐陽逸從電影裏切回來,搓搓手:“來來來,剛才手不夠熱。”
第二局四人沒再跳機場,在外圍茍了一波,各個物資豐富。但是運氣不好,連着兩個毒圈都刷到大對角線,四人接連撲街。
結束後發小要和女朋友打視頻提前下線。
歐陽逸在朋友圈裏喊人,桑陌上廁所回來看ID發現喊來的是沈嘉木。
沈嘉木、段晨。
em……
歐陽逸是會攢局子的。
沈嘉木進隊後沒怎麽說話,小喇叭偶爾閃爍時說的也是“嗯”、“好”這樣的單音節。
随着沈嘉木的加入,語音裏幾乎只有歐陽逸的聲音。
不說話也有不說話的好處,可以專心地聽腳步聲。
這把他們打得挺順。
桑陌解決掉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打藥。讀秒時對面樓裏三號隊友單槍匹馬一個人幹脆地滅了一個整編隊。
“漂亮。”
“nice。”
歐陽逸和段晨雙雙出聲,趕過去舔包。
沈嘉木鎮定地站在窗口打藥,桑陌突然有種兩人在對視的錯覺。
進第二個毒圈時,除了他們,還有兩個滿編隊。遭遇是不可避免的,聽到一棟小樓裏發生了激烈的槍聲,四人像聞到血腥味的野獸般奔過去。
歐陽逸信心滿滿:“是那兩個滿編隊。nice,咱們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兩邊打得白熱化,槍聲此起彼伏,擊殺公告一條摞一條。
沈嘉木沉聲道:“樓裏藏着的那人沒有消.音.器。”
歐陽逸聲音高了幾分貝:“他肯定要出來舔包,得嘞,哥哥去了。”
他手裏有大狙,而滿編隊剩下的最後一人彈藥不足,三級頭也打掉了,簡直是到嘴的肥肉。
他開鏡架槍,等敵人終于露了頭,準心随着敵人走,連點三槍。
對方瞬間就涼了,兩支滿編隊全滅。
歐陽逸收起槍屁颠颠地去舔包。
“小心。”
“小心。”
沈嘉木和桑陌的提醒沒落地,歐陽逸被不知哪裏射過來的冷槍一梭子打倒。
“艹!別過來,有孤狼。”
歐陽逸倒的地方沒有掩體,想拉都拉不成。
與此同時,語音裏傳來段晨的提醒:“我這邊樓裏有人。”
緊接着,系統彈出段晨被擊倒的提示。
歐陽逸罵了句三字經:“這他媽開挂了吧?”
桑陌:“是你技不如人,我剛才聽到了腳步聲。”
歐陽逸:“那又怎麽樣,我弱我有理。非挂即神,能被大神打死不冤。”
段晨:“你倆跑吧,這人很厲害,他舔了我的包,現在裝備不差。”
沈嘉木摸過去,卡在一處掩體後,靜靜瞄着敵人的位置。
歐陽逸:“還是走吧,馬上縮圈了,一會兒就吃毒了。”
“你找車。”沈嘉木說。
桑陌下意識去執行沈嘉木的命令。她搞不懂,有沈嘉木拖着對方,她固然能跑掉但技術有限最後肯定吃不了雞啊。
沈嘉木吃了瓶止痛藥,開鏡架槍。
“砰”。
“砰”。
兩人幾乎同時開槍,血量瞬間沒了大半管。
接下來,沈嘉木做了個誰都沒想到的動作,他竟然主動向右露了半個身位,然後迅速撤回靠左打藥。
幾秒後,一顆雷炸在右側。
歐陽逸和段晨異口同聲:“漂亮。”
靠着這顆雷的時間沈嘉木打滿了血,而敵人已經跳進沈嘉木的陷阱——沈嘉木扛着毒,在敵人打血的那一秒從掩體出來打了對方一個背身!
幾聲槍響,界面右上角彈出一行提示,沈嘉木殺死了獨狼。
歐陽逸在語音裏大叫:“牛逼牛逼!”
段晨:“秀兒!”
沈嘉木這波确實牛逼。動态視力、聽力、反應速度、判斷力、抗壓裏等等綜合能力都非常優秀。桑陌想起來高一時,還有職業戰隊找過沈嘉木,被拒絕後,對方才知道人家是真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他們給的簽約費還不抵小少爺的零花錢。
桑陌駕駛摩托車從山頭飛出,剎車時漂亮地甩了個車尾巴。沈嘉木坐上去。
游戲界面右上角的存活人數不斷刷新,11、8、6、5、4……
決賽圈2v2。
四人已經在這一小塊兒地方磨了半天,誰也沒占到便宜。
沈嘉木:“你還有多少子彈?”
打到現在,地主家也沒那麽多的餘糧。沈嘉木只剩一發可以匹配AWM的馬格南子彈。
桑陌開口:“你狙倒一個,我卡他們拉人的時間去貼臉硬剛。我如果被打倒了,不用你扶……”
沈嘉木:“知道了。”
歐陽逸:“知道什麽,別打啞謎啊?小桑子,你不會是要賣自己吧?”
桑陌确實這麽想的。
沈嘉木一槍爆頭後,她就沖了過去,幾槍打斷拉人,還把敵人逼出掩體。電光火石間,她中了好幾槍,身上的三級甲三級頭被打爛,只剩一絲血皮。
左側耳機裏傳來極輕的拉栓聲,一顆雷準确落地,将桑陌和兩名敵人一同炸死。
場上唯一站着的只有沈嘉木。
歐陽逸和段晨聲音激動:“爽,牛逼,吃雞了!”
桑陌摘掉耳機,并不意外。
沈嘉木就是這樣。
第一永遠是他的目标。
無論用什麽手段。
曾經在他們十周年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她主動提出不要包不要車不要秘書從拍賣會上拍來的珠寶,只要他陪自己一天。
他們穿着休閑裝逛公園逛商場看電影。
那場電影的名字已經記不清了,劇情也忘得差不多,只記得男主的娘很慘。
本是金枝玉葉的王女,忤逆父母的意願,私奔下嫁給了年輕盜匪。年輕盜匪确有出世之才,短短幾年聲名顯赫。兩人聚少離多,王女侍奉公婆,主持中饋,生兒育女。
朝廷的藩王之亂綿延多年,最後只剩下個傀儡皇帝。手握重兵養病蓄銳雄踞一方的男主爹,看中朝廷內亂已到積重難返民怨沸騰的關節,突然昭告天下順天願順民意推翻當時的朝廷。
在最重要的一場戰役中,朝廷抓住了男主娘,以其性命要挾男主爹即刻退兵。
退兵,意味着失去艱難攻打下來的最重要的城池,意味着男主爹十多年的籌謀可能毀于一旦。
十三歲的男主在大帳外跪了一天一夜,乞求父親退兵,只要救下母親,他誓将失去的城池奪回。
在男主爹搖擺不定時,傳來男主娘自盡的消息。
她至死不願成為心愛之人的累贅,不願讓心愛之人身陷愧疚自責中。
她也明白,自己的枕邊人,不會因為她而停下前行的腳步。
桑陌在電影院哭得稀裏嘩啦,後面講了什麽都沒有細看。
她只是心疼男主娘。
走出電影院,在車上桑陌突然問:“如果你是男主爹,你會怎麽選?”
完全理解不了她心情的沈嘉木擰開礦泉水,“喝點水,嘴唇都幹了。”
“問你呢,你怎麽選?”
沈嘉木皺眉:“只是個電影,不要當真。”
桑陌纏着一定要他回答。沈嘉木只是冷情冷性,不是瞎子傻子。自己老婆在結婚紀念日差點用眼淚淹了電影院,他安撫地給桑陌拍背,“我不會犯讓敵人用你來要挾我的錯誤。”
桑陌不再追問。
四十歲的中年女人,物質富足,生活穩定,老公沒有感情道德上的瑕疵。如果她和別人說自己的生活是一潭死水,可能人家會笑她矯情,不知足。
以沈嘉木那時的社會地位,不出軌這一條已經讓很多人脫口贊一句絕世好男人。
沒有人想到桑陌不是他沈嘉木擺在家裏的家具,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要白首共生的愛人。
在不對等的愛情關系裏,在日複一日的期盼裏,沒有得到多少安全感的桑陌越來越倦怠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