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從拳擊館出來,秦翊衡先送秦小滿和章喬回去,又開車返回公司。
方姨張羅一桌好菜,秦小滿吃了兩大碗米飯,終于電力耗盡,一頭栽在床上呼呼大睡,連澡也沒洗。
章喬陪方姨說會兒話,又去花園看一眼。
風雨過後,花園裏那幾株海棠被移走,花匠翻土施肥,種上山茶和月季,都是應季花,姹紫嫣紅開得熱鬧。另一邊辟成菜地,綠油油的小蔥辣椒迎風招展。
而兩者之間的空地上則擺了一盆孤零零的仙人掌。
當聽到章喬說想種仙人掌時,秦家的老花匠還以為自己耳背聽岔了,向他再三确認。
章喬放緩速度重複:“沒錯的阿伯,我就是想種仙人掌。”
老花匠在秦家服務多年,什麽稀罕花卉都摸過,從沒見過有誰要種仙人掌,既然章喬有要求他便照辦,很快移栽了一盆仙人掌過來,連盆足有半米高。
章喬伸出手,小心地去觸碰那株仙人掌,密密麻麻的小刺紮得手心發癢,卻不疼。
“一定要多曬太陽,不能澆太多水,淹了根就不好活了。”老花匠囑咐,擡手指指天,“過兩天要是再下雨,就得搬去屋裏。”
章喬記下,他還關心一件事:“能開花嗎?”
“能啊,不過時間說不準,短的話幾個月,長的話幾年。”老花匠話鋒一轉,“但用心養就一定能開花。”
用心養就一定能開花,章喬記在心裏,點了點頭。
傍晚,天空聚起魚鱗狀的雲,俗語道“魚鱗天不雨也風颠”,等到晚間,果然下起了雨。
第一滴雨點打在窗戶上的時候,章喬正在房間看書。他擱下書,起身下樓,太急忘記開燈,好在樓梯上的夜燈足夠亮,讓他不至于完全摸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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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很急,等章喬走到門廊下時,淅瀝小雨已經轉成了瓢潑大雨,他惦記那盆仙人掌,顧不上找傘便沖進雨裏。
仙人掌底下是透氣的陶土盆,重量不輕,章喬抱着有些沉。月亮被烏雲遮擋,四周又沒燈,再加上雨天條件反射性的心髒抽痛,章喬剛走兩步就有些發暈,一時間竟迷失在雨中。
就在這時,一陣車聲從身後響起,章喬轉身看去。一輛轎車遠遠駛來,停在了別墅門前,車燈閃爍兩下後熄了火。
秦翊衡一眼看到站在雨中的章喬,車剛一停穩就下了車,打開後備箱拿出雨傘,朝章喬小跑過去。
短短幾分鐘,章喬的睡衣已經沾上一道道深色水跡,頭發也濕漉漉貼在額頭上。秦翊衡單手将雨傘撐在他頭頂,緊接着想也沒想地,飛快脫下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章喬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影朝自己走來,等到跟前才認出是秦翊衡,随即又感到雙肩一沉,是秦翊衡把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這麽大雨你出來幹什麽?”
“這花得搬進去。”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秦翊衡垂眸看那盆仙人掌,默認了“花”的叫法,說:“你先進去,我待會兒再回來搬。”
“現在就搬進去吧,淋了雨容易爛根。”章喬道。
還有個原因章喬沒說,如果秦翊衡待會兒回來搬,肯定沒辦法打傘,勢必要淋雨。
“你打傘,我把花抱進去。”章喬遲疑幾秒,聲音低了些,“你走慢一點。”
仿佛有根心弦被輕輕撥動,秦翊衡低頭朝章喬看去。他很難想象夜盲的人在這種情況下看東西是什麽感覺,但從他的角度,這麽近的距離,他連章喬睫毛上的雨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行。”秦翊衡聽到自己說,“我走慢一點。”
從花園到門廊不過短短二十幾米,中途要穿過草坪和一條卵石路,再登兩級臺階。
這段路秦翊衡從小走到大,閉眼走都沒問題,卻從沒像今天這樣走得小心翼翼。
章喬懷抱那盆仙人掌,秦翊衡走在他身側,擋住吹來的風雨,雨傘也傾斜,大部分遮在章喬頭頂。
中途,章喬腳下打滑差點摔倒,秦翊衡眼疾手快扶住他,又迅速收回手,低聲說一句“小心”。
聲音被雨聲模糊,不知道章喬有沒有聽見。
好不容易走到門廊下,章喬松了口氣,彎腰将那盆仙人掌貼牆放好,确保風吹不着雨打不着才放心。
他脫下西裝外套,抖落上頭的雨滴,遞給秦翊衡認真道:“謝謝。”
之前的不愉快似乎随着這兩個字煙消雲散了。
“不客氣。”秦翊衡接過時碰到了章喬微涼的指尖,忍不住問,“不是不喜歡下雨嗎?”
“啊?”章喬愣了愣,轉了兩個彎才明白秦翊衡真正想問的問題,往牆邊的仙人掌一擡下巴,“沒辦法,誰讓它太嬌貴。”
秦翊衡沒說話。
兩人誰都沒有進去,在門廊下并肩站着,幕天席地的雨織成一張細密的網。
風聲,雨聲,樹影在眼前晃動。
秦翊衡忽然問:“今天那人是你朋友?”
章喬想了一會兒才明白秦翊衡說的應該是老邱,點點頭:“是朋友,關系不錯。”
“那個拳擊館老板也是?”
拳擊館老板?瞿凱?
章喬一頓:“算是吧。”
“你朋友還挺多。”
秦翊衡語氣與平時無異,但章喬卻聽出微妙的不同,不由轉頭看去,恰好秦翊衡也看向他。
夜色模糊了秦翊衡英俊的五官,章喬只注意到那雙分外明亮的眼睛。他微微一怔,就聽秦翊衡又緩緩開口:“所以你還找了別人幫你找人。”
這話題的跳躍讓章喬有些跟不上,他懷疑雨天不僅讓他心髒悶痛,還讓他反應遲鈍。
“我之前的确托過老邱,他幫我找了但沒有結果,我就放棄了,沒想到他會找其他人幫忙。”
說着說着,章喬忽然明白過來,秦翊衡該不會因為他拜托老邱而感到不爽吧。
“不用麻煩他。”秦翊衡篤定道,“人我一定幫你找到。”
“這麽自信啊?”章喬揚了揚唇,輕聲一笑,“那可就拜托你了啊。”
既然提到拳擊館,章喬想到另一件事,有些好奇地問:“你會打拳?”
秦翊衡輕輕嗯了一聲。
“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的。”
秦翊衡微微昂了昂下巴。
章喬繼續問:“專門練過嗎?”
“不算專門練過。”秦翊衡頓了幾秒,“算是種發洩方式。”
這會兒功夫雨又小了些,雨絲輕柔地拍打在臉上,帶着初秋夜晚微微的涼意。
秦翊衡不知何時背起手,仰面看向遠方。
都說外甥似舅,章喬發現秦小滿有時也會做同樣的動作,背着手,眼神很亮地朝他看。
章喬心中一動,往秦翊衡走近一小步,問:“還有其他發洩方式嗎,運動之類?”
秦翊衡似乎沉浸在思緒裏,沒有立刻回答。他發洩的方式其實很單調,原先還會打打球類運動,但幾年前他跟秦亦南打了場網球,對方回家就從樓梯上摔下來扭傷腳,關于他的傳言也因此愈演愈烈。
從那之後,他就不碰網球了。
“沒了。”秦翊衡道,“沒其他的了。”
章喬偏頭,無聲地打量秦翊衡。無論長相、穿着還是身材,從第一面起,秦翊衡就相當吸引他,也依舊吸引着他。
但不知不覺間,似乎又有什麽在悄然發生變化。
章喬眯了眯眼,忽然起了興致似的問:“你知道仙人掌會開花嗎?”
秦翊衡愣了愣,坦言道:“不知道。”
“我也是從書上看到才知道的。”章喬說,“老伯說,只要用心養就能開花。”
秦翊衡不置一言,默默轉頭看一眼牆根那盆仙人掌,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懷疑。
“不信啊?”章喬道,“真的能開花,開出來的花朵還很漂亮。”
“就算開花又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開了也會落。”
章喬一哽,忽然就明白了。
“所以你說沒有喜歡的花,是因為就算花開了也會落?”
秦翊衡沒有否認,默認了章喬的猜測。
“你這人……”章喬感到不可思議,又覺得這樣的反應無比貼合秦翊衡的個性。
擰巴又敏感。
“花開花落是自然規律,就像生死離合,都是無法逆轉的規律。”
秦翊衡眉心微微動了動,腳尖一轉似乎就要往屋裏走。經過前幾次,章喬已經摸清了,這是秦翊衡準備單方面結束對話的信號。
他怎麽能讓秦翊衡如願?
章喬一把拉住秦翊衡的臂彎。
“你信嗎?”章喬掌下用力,牢牢扣住秦翊衡,而後在秦翊衡詫異的目光中說,“我養的這盆仙人掌,一定會開花。”
作者有話說:
重要配角仙人掌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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