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更）

第40章 （二更）

秦亦南沒有防備, 臉上被抓出兩道印子，捂着臉跌坐回沙發上。

“你幹什麽！”

“我的臉！”

“你這個潑婦！”

兩口子不顧形象地撕打在一起，場面混亂, 秦明唐最先反應過來，對保镖喝道：“還愣着幹什麽，趕緊把人拉開啊！”

保镖慌忙上前把大表嫂拉開, 大表嫂特意做的發型亂了，衣服也扯得亂七八糟, 秦亦南秘書在一旁抱臂冷笑, 大表嫂又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朝秘書撲過去，好不容易才被保镖拉住。

秦明唐感到自己要心梗了，但他到底經歷過大場面，先安慰明顯被氣到的韓紫岚, 随後鐵青着臉把秦亦南夫婦和秘書叫到了旁邊的一間會客室。

“啊？這就沒了？”

人走了，鬧劇結束，活動室安靜下來, 宋煜看得津津有味, 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真是世風日下, 門風敗壞。”

“幸好這是家宴, 要是還有外人在場, 讓我這個舅舅的臉往哪兒擱？”

“太社死了太社死了。”

“哎，你們說我要是把剛才那段拍下來，回頭勒索秦亦南, 能要多少錢？”

秦翊衡無聲地瞥他一眼, 宋煜立刻閉嘴, 轉頭又看到了秦焱。

剛才場面混亂, 沒人顧得上秦焱，他還站在角落，難以相信看到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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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又嘴欠，對秦焱說：“你爸給你找了個小媽，還要給你生小弟弟，你什麽感受？”

秦小滿吓得躲到了秦翊衡和章喬之間，聞言扯章喬袖子問：“小媽，什麽小媽？”

秦焱再頑劣也是個孩子，秦翊衡喝止道：“宋煜。”

秦焱攥緊拳頭，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幾個大人，在秦小滿身上停留幾秒，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活動室。

不知道秦明唐是如何處理的，等從會客室出來，秦亦南秘書揮了揮手中類似支票的一張紙，對秦亦南飛了個吻，之後在保镖的“護送”下離開。

秦亦南臉色陰沉到極點，徑直走了，大表嫂哭哭啼啼，韓紫岚只得好聲安慰。

秦明唐對忠叔耳語，從口型看應該是讓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秦昭禮。

忠叔笑了笑，有些為難：“明唐總，瞞不住的，就算我不說，秦董也會通過其他途徑知道。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讓人把活動室收拾一下，免得秦董明天起來看到心煩。”

這話明裏暗裏都是嘲諷，秦明唐感到呼吸不暢，心裏怒罵秦亦南，又轉頭沖大表嫂吼道：“不是都解決了嗎？還哭，哭喪啊你！”

大表嫂立即不敢再哭，滿肚子委屈沒處發洩，用力扯過等在旁邊的秦焱：“跑哪兒去了你！”

一頓家宴狼狽收場，秦明唐也拂袖走了，韓紫岚落後幾步，恰好秦翊衡帶着秦小滿從活動室出來，她便放慢了腳步。

“翊衡，你舅舅這個人……”韓紫岚攏着披肩，嘆了口氣，“有些話不必往心裏去。”

這樣的情形下韓紫岚還反過來安慰秦翊衡，秦翊衡心裏一暖，應了聲是。

韓紫岚瞥見他的袖扣，認出是她送的生日禮物，疲憊的臉上露出點笑意：“這麽多年了還戴着呢？”

她想起什麽，又道：“你生日快到了吧，舅媽再送你一對新的。”

章喬心裏一動，朝秦翊衡看了過去。

秦翊衡勾起嘴角，語氣多少有點疏離：“勞您一直記挂。”

韓紫岚知道秦明唐剛才的舉動多少對秦翊衡有些影響，又嘆了口氣，轉頭見到章喬，抱歉道：“小章老師，不好意思叫你看笑話了。”

章喬覺得韓紫岚算是秦家難得通情達理的人，笑着道：“不會，我只記得提拉米蘇很好吃。”

韓紫岚也笑了，又在秦小滿頭上摸了摸，才在秦明唐的催促下上車離開。

宋煜也要去開車，秦翊衡說：“你們開車吧，我走下去。”

大雪過後，晚上氣溫降低，雖然岚城位置偏南，但溫度也只有10度左右。宋煜問：“你不冷啊？”

秦翊衡擡頭看去，月亮被雲彩半遮半掩，灑下朦胧清輝。

他道：“不冷。”

章喬凝視秦翊衡的側臉，英俊的面目在月光下顯得陰影錯落五官深刻，于是也道：“我吃得有點多，也想走走消消食。”

秦小滿一聽，也要走回去。宋煜舉手投降：“行行行，走走走！”

從大宅到秦翊衡那一棟的別墅，如果步行的話，距離最近的是兩片樹林間的一條小路。

秦翊衡帶頭，從大宅出來後轉了個彎，秦小滿以前也走過這條路，熟得很，跑前跑後很快活。

宋煜穿的薄西裝，有點冷，搓着雙手抱怨：“不是我多嘴啊秦翊衡，你這一家子真是奇葩，你那舅舅我那姐夫就不說了，你外公才是真變态，吃個飯還得穿這麽正式，規矩真多，幸好他後面走了，要不然我真的得哽住。”

秦翊衡眉心一蹙，沒理會。他們逐漸遠離大宅，四周光線也暗下來，秦翊衡餘光關注章喬，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宋煜撇撇嘴，覺得沒意思，快走幾步去追秦小滿了。

進入樹林後，光線陡然轉暗，章喬腳步一停。秦翊衡也跟着停下：“能看得清嗎？”

“看不清了。”章喬視野一團模糊，“要不你拉我吧。”

別墅樓梯，公司天臺，如今又到大宅外的這條小路，兩人已經配合出了默契。秦翊衡一靠近，章喬就抓住了他的衣擺。

起初幾步有些慢，步伐同頻後就快起來。風從幽靜的樹林間吹來，偶爾還有踩到枯葉的吱吱聲，章喬好奇問：“為什麽這裏不裝燈？”

跟忠叔同樣的問題，秦翊衡上次沒有回答，這一次卻答了：“有月亮。”

章喬擡頭看去，月亮逐漸從雲間顯露，灑下漫天銀光，他依舊看不清，但對秦翊衡來說應該足夠了。

“況且這段路我經常走，閉着眼都沒問題。”秦翊衡又補充道。

章喬擡頭的時候腳下一慢，沒跟上秦翊衡的節奏，差點趔趄絆倒。秦翊衡蹙了下眉，停下腳步。

這段是下坡路，不算陡，但一前一後沒有并排來得方便。秦翊衡側身，衣擺從章喬手心滑了出來。

“怎麽了？”章喬問。

秦翊衡伸出胳膊：“牽袖子吧，并排走方便點。”

章喬愣了愣，笑容在臉上綻開：“好啊。”

他牽起秦翊衡的袖子，同秦翊衡并肩。前頭傳來宋煜對秦小滿的調戲和秦小滿抗拒的聲音，兩人都笑了下，重新邁動腳步。

靠得近，衣服難免蹭在一起，章喬的聲音輕快如風，接着秦翊衡剛才的話問：“走過很多遍了？”

“嗯，很多遍了。”秦翊衡稍頓，月光在地上投下他的影子，他心口忽然發沉，聲音也低下去，“數不清多少遍了。”

最開始是秦明玥一邊一個地牽着他和秦谷雨，秦明玥去世後，就是秦谷雨牽着年幼的他。

秦昭禮規矩多，逢年過節全家要一起吃飯，餐廳的長桌上，一邊坐着秦明唐一家，另一邊就只有秦翊衡和秦谷雨。

秦明玥去世時秦翊衡只有五歲，看着對面秦明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總忍不住想哭。秦谷雨就傾身過來用力握住他的手，告誡他不能在喜慶的日子流露出悲傷的情緒。

秦明玥去世的頭一年，除夕，是個陰天。家宴結束後，秦谷雨就帶秦翊衡走這條路回他們自己的房子。

這條路原先是有燈的，但不知怎麽壞了，因為偏僻再加上過年工人放假，所以一時沒被發現。

風吹得兩旁樹影晃動，身前身後一片漆黑。秦翊衡還記得年幼的自己害怕地握住秦谷雨的手。秦谷雨雖然安慰他，但從她顫抖的聲音裏可以聽出，秦谷雨自己也很害怕。

走到最黑的一段路，一晚上都隐身的月亮忽然出現在姐弟兩人的頭頂，一下子驅散了黑暗。

秦谷雨那時不過10歲，忍了一晚上的情緒忽然爆發，抱着秦翊衡說月光是媽媽，媽媽在天上保佑他們。

從那以後，秦翊衡只要去大宅都會走這條路。

秦翊衡久久沉默，再低頭時，猛然發現地上不再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月光把他和章喬的影子投在了一起。

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就往章喬看去，恰好和章喬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章喬注視着他，面龐泛着如玉光澤，眼神專注且明亮，剎那間令秦翊衡心跳怦然。

他倉皇地錯開視線，努力驅散這種異樣的感覺，想起方才在活動室裏沒說的話，于是道：“今天外公提到你……我并不知道，但我還是要說聲對不起。”

秦昭禮善于掌控，秦家人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多年下來秦翊衡已經習慣，但章喬并不應該承受這些。

章喬回想在餐桌上那一幕，說：“跟你沒關系，沒必要道歉。”

前段時間拜托大學聯系章木之的事還沒有進展，秦翊衡剛才就在斟酌，秦昭禮既然認識章木之，說不定能聯系上對方，秦昭禮說話也比他有分量，如果要安排章喬見面，章木之不會不答應。

他把這個提議同章喬說了，章喬卻道：“我是拜托你，當然是你負責到底，你現在想反悔？”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章喬微微一笑，踩着秦翊衡腳步在小樹林裏轉了個彎，走上一條稍微開闊點的大路。

他半認真半玩笑地說：“我這人很專一，既然認定了就不會中途換人。”

說着他往秦翊衡看了一眼，看不清秦翊衡的表情，只覺得對方應該是笑了一下。

章喬又問：“你大表哥這種事經常有嗎？”

秦亦南沾花惹草不是新鮮事，被人鬧上門卻是頭一回，難怪大表嫂當場失控。秦翊衡不在乎秦亦南，只擔心韓紫岚的情緒受影響。

秦翊衡的家事，章喬本不想置喙，但他想了想還是說：“表面的融洽并不代表真正的幸福。”

秦翊衡卻不知想起什麽，沉默片刻後說：“再吵鬧也總歸是一家人在一起的。”

章喬心頭震動，想起在活動室裏，秦明唐和秦亦南夫妻跳舞時，秦翊衡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羨慕。

秦翊衡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但章喬看得真切。

“哎。”章喬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秦翊衡，“你能教我跳舞嗎？”

話題太跳躍，秦翊衡遲疑幾秒，問：“你想學跳舞？”

“是啊，忽然感興趣。”

“你手腳有些不協調。”秦翊衡客觀評價，“跳舞不适合你。”

“你這人——”章喬提高音量，“怎麽還人身攻擊啊？”

“我只是避免你浪費時間。”秦翊衡一本正經。

“浪不浪費我說了算。”章喬忽然停下，抓起秦翊衡的衣袖，面對面看着他，“教還是不教？”

二選一，不算難。秦翊衡遇到過更艱抉擇的選項，然而他卻沉默，許久才沉聲回應：“我不行。”

“這樣啊，不行算了。”章喬眯起眼，語氣聽起來依舊笑盈盈的，似乎并沒有生氣，秦翊衡卻感到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正在松開。

秦翊衡心跳加快，讓了步：“我給你找老師。”

“不用。”章喬幹脆道，手指繼續一點點松開。

就在這時，前頭傳來秦小滿的呼喊“舅！救我！”，緊接着是宋煜不厚道的大笑。

宋煜笑完又回頭吆喝：“你們倆幹嘛呢，磨磨唧唧。”

就在章喬手指完全松開的那一瞬間，秦翊衡本能似的抓住了他的手。

“你走太慢了。”

夜色遮掩了秦翊衡泛紅的耳廓，他從章喬的手背滑到手腕，掌下用力，牢牢扣住。

“這樣，快一點。”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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