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從大宅回來, 吃完早飯，秦翊衡就宣布要搬走。
飯桌氣氛沉默，方姨面無表情, 看看秦翊衡，又看看章喬。秦小滿嘴裏還塞一半奶黃包，一臉懵懂, 視線也跟着方姨轉來轉去。
章喬的心一提。
自從知道方姨發現了他和秦翊衡的關系，章喬多少有些不自在, 擔心方姨會不會覺得他帶壞秦翊衡, 養得好好的秦大白菜被他這外來的野路子給拱了。
“砰”一聲, 方姨猛地拍桌，筷子和碗齊齊一震。
“搬！”方姨擲地有聲，“只要你和小喬不嫌棄我老太婆是拖累，你們去哪兒我去哪兒！”
秦翊衡松口氣：“您怎麽會是拖累。”
章喬也趕緊說：“要是沒有您, 我們得喝西北風。”
秦小滿從椅子跳下來，叉着腰喊：“搬！”
鹦鹉在籠子裏蹿上跳下，跟他遙相呼應：“搬——搬——”
章喬同秦翊衡相視一笑。
達成共識, 衆人各自收拾行囊。
章喬最輕松, 東西最少, 一個行李包搞定, 收拾完就去三樓。
書房的門半掩, 秦翊衡正将幾本書裝進紙箱。
“就帶這些嗎？”章喬推門走進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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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屋子書，都想帶走不可能，秦翊衡只挑幾本喜歡的：“其他的都不感興趣。”
章喬倚着書桌邊沿, 問：“那當初買來做什麽？”
“充門面。”秦翊衡說。
此刻的秦翊衡褪去所有僞裝, 将最真實的一面展露。章喬忍俊不禁：“我發現你越來越可愛了。”
回憶剛才在飯桌, 章喬心有餘悸：“我真怕方姨會生氣。”
秦翊衡又把一本書裝進紙箱, 不解問：“為什麽？”
“怕她氣你這棵好白菜被我給拱了啊。”
秦翊衡忽然停下，看着章喬，眼神認真：“如果沒有你把我從泥潭裏拔出來，我遲早得爛在裏面。”
章喬目光微動，情難自禁，拉着秦翊衡的衣領湊過去，也不親，就貼着他的唇瓣磨蹭。
“吃完早飯是不是偷偷吃糖了？”章喬笑着問，“怎麽這麽會說話？”
秦翊衡呼吸不穩，收拾不下去，摟住章喬的腰正要加深這個吻，忽然瞥見門邊探進一個腦袋，臉色頓時一變。
章喬還想秦翊衡怎麽不親了，更起勁兒地往他懷裏貼，後知後覺發現秦翊衡臉色不對，也朝門外看去。
這一看，驚得他蹭一下彈開，抄起桌上一本書假裝研讀。
秦小滿站在門邊，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不知道在想什麽。
秦翊衡清清嗓子：“怎麽了小滿？”
秦小滿這才從半敞的門裏擠進來，一左一右抱兩個玩偶熊，問：“舅，我能把熊熊帶着嗎？”
秦翊衡：“可以。”
“呆瓜呢？”
那只鹦鹉素來愛和章喬唱反調。秦翊衡看向章喬，眼神詢問他意見。
章喬放下拿倒了的書，頂着兩邊紅透的耳尖，裝模作樣咳嗽一聲，發話：“可以。”
“耶！”秦小滿高興了，又問，“那小棗呢？”
秦翊衡跟章喬對視一眼，同時沉默。
秦翊衡走過去，矮身在秦小滿面前蹲下，耐心解釋：“新家是樓房，不夠大，小棗住不下也不能住，而且也沒有那麽大的草場給它奔跑，所以不行。”
秦小滿眼圈說紅就紅，咬着嘴唇竭力忍着眼淚：“那我能在走之前去看看小棗嗎？我想再給它喂蘋果和胡蘿蔔。”
秦翊衡答應了。
秦小滿跑下樓，腳步在樓梯間回響。書房靜了片刻，章喬才問：“新家？”
秦翊衡想走并非一天兩天，念頭在腦海中醞釀，他也采取行動，這幾天去看了名下幾處房産，最終選定一處落腳。
那是個四居室的平層，臨江，環境優美安保嚴密，家具家電也齊備。
章喬看着他，眼神漸深。原以為秦翊衡是一時沖動，沒想到……
“所以你早就準備好了？”
秦翊衡向來謀定而後動：“嗯。”
“對了，還有件事。”秦翊衡說，“那套房子是我跟宋煜一起買的，他買了對門。”
“啊？”章喬吃驚，“宋煜住對門？”
宋煜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那房子一直空着，秦翊衡只是點出這個可能。
章喬點點頭。
四個房間四個人，倒是夠住，章喬問：“那你不是沒書房了？”
“我可以在客廳或者餐廳辦公。”秦翊衡一頓，又苦笑，“再說我已經離開公司，暫時也不需要辦公。”
“那正好休息。”章喬湊過去，把秦翊衡落下的嘴角往上拉，“來，笑一個。”
秦翊衡一笑，氣氛在對視間升溫，兩人都情難自禁，交換一個吻，怕秦小滿又搞忽然襲擊，沒敢親太久。
秦翊衡繼續收拾，裝滿書的紙箱擱在地板，又拿起一個空的，忽然停下看了章喬一眼。
“你都收拾好了？”
“對啊。”章喬說，“我就一個行李袋，拎上就能走。”
秦翊衡抿了下唇，神情略顯不自然，走到書架從上頭拿下幾個汽車模型，又拉開書桌底部一個抽屜。
章喬湊過去看，頓時吃了一驚。
他知道秦翊衡喜歡汽車，也收集模型，以為就書架上那幾個，沒想到這麽多，滿滿一抽屜都是，足有三四十輛。
“這些都是你收集的？”章喬問。
秦翊衡耳尖泛起熱，淡淡嗯一聲，小心翼翼地把模型從抽屜裏拿出來，一一擺進紙箱。
汽車模型是各大品牌經典車型的複刻版，秦翊衡買回來後又按自己喜好進行改裝。
章喬饒有興致地拿起一輛，看了看，問：“這是什麽車？”
秦翊衡說出一個車型：“20年代的古董車，已經停産了。”
章喬又拿起一臺跑車模型，造型前衛炫酷，應該不是古董車：“那這個呢？”
“這個是新出的，車門可以這樣打開。”秦翊衡給章喬演示，“不過是限量款，總共就十幾臺，有一臺被宋煜買了。”
章喬心道難怪眼熟，原來就是上次宋煜特意運回來的那一輛。他記得，秦翊衡很喜歡那輛跑車。
“這麽喜歡嗎？”章喬問。
“也不算，偶爾會拿出來看看。”話雖如此，秦翊衡擦拭模型上落的灰塵，動作非常小心，無疑說明他的珍視。
章喬不由想象那場景，秦翊衡工作累了，就像現在這樣坐在地板上，拉開抽屜，如男孩巡視他的王國般，一輛輛把汽車模型拿出來，逐一看過後再擺回去。
光想就覺得可愛，章喬一笑，見秦翊衡還拿着那輛跑車模型擺弄，好奇問：“既然喜歡，怎麽不買？”
憑秦翊衡的財力，沒道理宋煜買得起他買不起。
秦翊衡忽然沉默，看着章喬，足足一分鐘後才說：“其實我沒那麽多錢。”
這話在倫敦超市買東西時，秦翊衡就說過。章喬不由一愣。
紙箱擱在一旁，秦翊衡面對面牽起章喬的手，認真道：“這些年我在公司，每個月領薪水，年底還有股票分紅，私下裏也做投資，買了基金和房産，我姐姐也留了一些，都是給小滿的。”
然而真正值錢的是恒禮的股票，所有這些加起來，比起恒禮的股票都是杯水車薪。
章喬心道秦翊衡嘴裏的沒錢跟他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所以呢？”
“所以我不會亂花錢買車，以前不會以後更不會。”秦翊衡握緊章喬的手，神情鄭重，“因為我要養家。”
章喬心頭泛起感動，輕輕擁住秦翊衡，想了想說：“這些年我也攢了點積蓄，和你當然不能比，但既然要養家，我總要出一份力。”
秦翊衡本想說不用，有他就夠了，但章喬并不是依附別人的性格，于是道：“好，我們一起養家。”
章喬輕聲笑了一下，松開秦翊衡，又擺出嚴肅臉：“既然決定了一起，以後有事不許再瞞我，好也罷壞也罷，我們一起分擔，生活的酸甜苦辣也一起品嘗。”
秦翊衡動容，輕聲應道：“好。”
紙箱不夠大，汽車模型還剩一半沒裝，秦翊衡在紙箱中間又鋪一張硬紙板，隔出上下兩層。
章喬挨着他坐在地板上，肩碰着肩。秦翊衡一個個将模型擺好，遇到特別的，還會停下來講給章喬聽。
章喬見秦翊衡實在喜歡，忍不住提議：“要不然我們開個修車行吧，這不是你原先的理想嗎？而且我也想看你修車是什麽樣子。”
秦翊衡一愣，明顯沒考慮過：“我還以為你會想開蛋糕店。”
“我對蛋糕一般，當初去蛋糕店打工是因為……”
說着，章喬笑容淡了下去。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他神情嚴肅，“這幾天我去學校，聽說她好像要回國了。”
秦翊衡很快反應過來，章木之竟然要回國，驚訝之餘不禁擔心章喬：“你有什麽打算？”
“我能有什麽打算。”章喬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再想，何況校園那麽大，不一定遇見。就算遇見……”
他沒有繼續，盯着地板上的紋路，片刻才道：“總之我好好上課就行。”
午飯後趁天氣好，章喬帶秦小滿去跟小棗告別，秦翊衡則去向韓紫岚辭行。
“舅媽對我不錯，我要走，于情于理都要去說一聲。”
章喬點頭，一旁的秦小滿在聽到“舅媽”二字時，眼神刷地一亮，立馬朝章喬看去。
兩人兵分兩路，章喬帶秦小滿去馬場。開春了，馬場的草地油綠茂盛，微風吹出波浪，一眼望去心曠神怡。
只是不巧又遇上秦焱。
秦小滿墜馬後，再來馬場，十次裏有八次能遇上秦焱，他都見怪不怪了，只是遇到必定對掐。秦焱也奇怪，秦小滿說什麽他都不回嘴，只陰沉着臉看他。
今天又碰見，秦小滿沒心情跟秦焱吵架，瞪他一眼，拉着章喬走到小棗的馬廄前。
秦小滿先牽小棗溜一圈，又卷起袖子給小棗梳毛，喂了蘋果胡蘿蔔，最後還給小棗推來一車新的幹草。
秦小滿累得滿頭汗，撫摸小棗的脖子，細聲細氣地說：“小棗，我要走了，你乖乖的，不要想我。”
小棗打個響鼻，親昵地蹭秦小滿的臉。
這話被秦焱聽到，立馬看了過來。
秦小滿又瞪秦焱一眼，還是提不起吵架的興趣，轉頭對教練說：“叔，你要對小棗好。”
教練不知道秦家的龃龉，以為秦小滿只是要出遠門：“放心吧，等你回來，小棗還和現在一個樣。”
秦小滿沒說話，拉着章喬離開馬場，一路都沒怎麽說話。
章喬垂眼看他，難免生出愧疚。
“小滿，你舍不得小棗嗎？”
“嗯。”秦小滿踢路邊一顆小石子，那石子一直滾一直滾，秦小滿蔫蔫的，“舍不得。”
“小滿。”路過一處花園，章喬忽然停下，曲膝半蹲在秦小滿面前，認真道，“以後你都見不到小棗，住不了那麽大的房子，沒有那麽大的花園，也不會有老師單獨給你上課了。”
“真的？”秦小滿眼睛燈泡似的唰地亮了，“不用上課？”
章喬失笑，敢情他說那麽多，秦小滿只聽到最後一句。
他掐一把秦小滿的臉蛋，問：“你不難過嗎？”
秦小滿沒有立刻回答，歪着腦袋想了想，比着小拇指指甲蓋說：“一丢丢難過。”
不等章喬說話，他又道：“不過也不全是難過。”
章喬靜靜等着他下面的話。
秦小滿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秦焱，我不喜歡，搬走以後就不用看到他了。還有那裏——”
他一指大宅方向，皺起鼻子說：“我最不喜歡。”
章喬問：“那你喜歡什麽？”
秦小滿認真道：“我喜歡你呀，還有舅，還有奶。”
他學着方姨的話：“只要你們不嫌棄我是拖累，你們去哪兒我去哪兒。”
難言的感動充斥心房，章喬一笑，露出了酒窩。秦小滿目不轉睛盯着他，伸手去戳那酒窩，嘿嘿地笑，忽然問：“能喊了嗎？”
“喊什麽？”章喬莫名其妙。
秦小滿沒答，四下看看，湊近章喬悄悄說：“我看到你跟我舅親親了。”
章喬大驚：“啊？”
秦小滿還撅嘴啵了一下：“就這樣。”
章喬的臉騰地紅了，媲美身後花園那一片鮮紅欲滴的郁金香。
“你們還拉手，我都看到了。”秦小滿背着手得意洋洋，末了又追問，“所以我能喊了嗎？”
對着秦小滿亮晶晶的眼神，章喬想解釋，又覺得欲蓋彌彰，索性道：“喊吧喊吧。”
“哦！”秦小滿歡呼，響亮地喊，“舅媽！”
章喬被感染，也忍不住笑起來，在秦小滿腦袋上揉一把，起身牽了他的手，迎着落日回到別墅。
方姨也收拾得差不多，帶上四季衣服，還要把幾個用得趁手的鍋也給帶着。
章喬問：“秦翊衡呢？”
方姨道：“剛回來，在樓上。”
把秦小滿暫時交給方姨，章喬踩上樓梯，在書房找到秦翊衡。
章喬靠在門邊，欣賞秦翊衡的背影，等秦翊衡發現他，才把剛才的事講給他聽：“現在好了，方姨知道，小滿也知道了，我們這保密工作做得夠差的。”
秦翊衡笑了笑，拿起一卷膠帶，封上最後一個紙箱。
夕陽的光斜照進來，紙箱散落在地板，秦翊衡站在橘色的光裏，身後一道斜長的影子。
章喬走過去，站在他身後，問：“真的決定了？這一走，你就再不是豪門少爺了。”
“我本來也不是。”秦翊衡回身握住章喬的手，輕聲卻堅定，“何況比起豪門少爺，我更想做冬至。比起錢財地位，我更想要小滿的舅媽。”
“我哄他玩兒才讓他叫的。”章喬失笑，錘秦翊衡的胸口，“你瞎起什麽哄。”
隔天清早，晨光熹微，秦翊衡将包裹裝車。方姨抱着鍋，秦小滿抱着呆瓜，先上了車。章喬也把仙人掌放在副駕座位底下，撐着車門看向秦翊衡。
秦翊衡轉身，最後一次回望。
灰白天空下，那棟巍峨的大宅聳立在密林環繞的高處，從此與他再無關系了。
“上車吧。”秦翊衡收回視線，對章喬說，“咱們去新家。”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嗷！
感謝在2024-01-30 19:39:58~2024-01-31 17:09: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KY 16瓶；看(⊙o⊙) 10瓶；甜橙子 7瓶；UNDERTAKER 6瓶；66141858 5瓶；photoshy 4瓶；星星不墜落、(●°u°●)、koala·7 2瓶；曉山青、小樓籽、流熙ly、想吃火鍋、漸晚漸濃、野指針、玖玥、不尊重女人的男人丨出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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