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付燕燕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她從教學樓天臺跳下去的那一刻就沒想過要活着,她太痛苦了,只想解脫。

原以為會死的幹幹淨淨,卻怎麽都沒想到死後的她會不由自主的跟在金秀珠身邊,那個女人果然不愛她,只哭了兩聲就被她的情人哄好了。

不過付燕燕也不覺得生氣,畢竟,她對金秀珠早已失望透頂,所以她就麻木的看着金秀珠如何一步步被情人背叛抛棄,身負巨債,最後走上一條不歸路。

而江爸爸也沒有娶金秀珠口中的那個阿姨,自從和金秀珠離婚後,他就帶着賀岩獨自生活,可惜好人不長命,死在一場意外中。

至于賀岩這個名義上的哥哥,付燕燕其實一開始是恨他的。

上輩子金秀珠陡然從農村來到部隊過上了好日子,心裏自卑又膽怯,她知道自己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有現在的一切,所以在江爸爸面前根本擡不起頭來,她讨好江爸爸,對江爸爸的養子賀岩也格外的包容和偏心,不管是吃的喝的,只要賀岩喜歡的,自己都要讓着,只要和賀岩發生矛盾,都是自己的錯,仿佛只有這樣才顯得公平,才顯得她是個好繼母。

那時候,賀岩就站在一邊笑,仿佛嘲笑她這個親生的比不上他在金秀珠心中的份量。

甚至,她知道有時候他是故意想看自己笑話。

那些恥辱和失望一直深深刻在她腦海裏,所以後來金秀珠和江爸爸分開,她甚至感到了解脫。

只是好運并沒有降臨在她身上,金秀珠帶着她南下做起了小買賣,過了一段平靜的生活,等生意有了起色後金秀珠就把她放到寄宿學校不管了,自己則重新找了個男人,把所有的錢都花在那個男人身上,而她在學校只能吃着最差的飯菜,甚至因為拖欠學雜費那些,讓她被老師和同學排擠,導致得了抑郁症。

所以在賀岩偷偷來南邊看自己,在他知道自己被人欺負,給她撐腰打架時,那個時候的付燕燕內心并不領情,她寧願被人欺負也不要他幫,甚至還故意說:“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嗎?”

那時的賀岩就站在她對面,明明比她高一個頭,那一刻卻低如塵埃一樣,他紅着眼眶看她,什麽話都沒說就走了,但從那以後,沒有人敢明目張膽欺負她了,最多也就是不跟她說話。

可是賀岩并不知道,有些傷害并不只是來自身體。

她還記得,高考前夕她做了一天的心裏準備,最後回家小心翼翼跟金秀珠說學校要二十塊錢的報名費和吃住費用,她想了很多應對方法,甚至想過如果金秀珠不同意,她就告訴她,自己以後都會還給她,但是她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完就劈頭蓋臉得到一頓辱罵,罵她是個掃把星,克死了親生父親,克的她離婚,現在就因為她老是回家又影響了她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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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意思。

後來她就看到賀岩跛着腳進出醫院,身上狼狽又布滿灰塵,沒有實現從小當兵的夢想。

金秀珠則躺在醫院病床上靠營養液維持生命體征,是賀岩一直在打工養着她。

最後,金秀珠同病房的一個老太太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玉佩,半夜起來去偷,玉佩摔碎在地上,那一刻付燕燕突然想起來,這個玉佩是她當初聽到金秀珠說最近睡不好,特意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錢買的,那錢還是金秀珠和江爸爸離婚時,江爸爸偷偷給她的。

玉佩碎的那一刻,她好像聽到金秀珠顫抖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不過她眼前出現一片刺眼白光,就什麽意識都沒有了。

再次醒來就是那天離開的早上,她又看到了金秀珠,不過現在的金秀珠和她認識的那個好像有些不一樣。

她記憶中的金秀珠偏執、要強、虛榮,希望證明自己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不一樣的,對江爸爸是這樣,對大院裏的鄰居是這樣,對後來的情人也是這樣,但可笑的是,她越是瘋狂想抓住什麽,就越什麽都得不到。

但現在這個金秀珠,她會笑,會給自己溫柔的擦嘴,像自己曾經無數次期盼的媽媽一樣對待她。

明明已經什麽都放下了,可是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絲不該有的希望。

付燕燕看着小時候的賀岩,心情十分複雜。

後來的他應該很後悔吧,照顧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的金秀珠,生怕她死去丢下他一個人,那個時候的他在想什麽?是不是在想曾經要是對自己對金秀珠好一點,他們一家就可能不太一樣了。

——

天黑的時候,江明川帶了兩碗飯菜回來,他本來想着今天家裏都沒收拾,明天再去隔壁接賀岩,沒想到回家一看人已經回來了,愣了一下,想起飯菜可能不夠。

賀岩也看到了他手中的飯菜,懂事的小聲開口道:“爸爸,我不餓,我中午在吳奶奶家吃了很多。”

聽到這話,付燕燕心頭一緊,她知道,接下來金秀珠會開口。

果然,就聽到金秀珠理直氣壯道:“你再去打一份,我還想吃中午那個甜甜的肉。”

付燕燕呆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可置信的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金秀珠沒察覺到哪裏不對,而是認真對江明川道:“付建國他媽不給我倆吃好的,我和孩子都餓壞了,你可不能這樣對我們。”

“……”

江明川還能說什麽,只好轉身出去重新買。

旁邊賀岩張了張嘴,準備說些什麽,但終究是沒敢說,因為這是嬸嬸提的,他怕自己說了嬸嬸會不喜歡他。

紅燒肉沒有了,江明川買了蘿蔔燒肉回來,兩碗菜放到桌子上,金秀珠看沒有公筷,主動拿起飯菜分,一個人分一小碗,每個人碗裏都堆得滿滿的。

金秀珠分肉的時候,江明川好心開口道:“我的那份給兩個孩子,他們還在長身體,多吃點。”

金秀珠無語,就他是好人,不過嘴上說的卻是,“都有,你買的憑什麽不吃?”

江明川就不說話了,不過心裏暖暖的。

兩個孩子默默低着頭,見江明川和金秀珠都吃了,他們才乖乖拿起筷子。

全程一句話都沒有,金秀珠習慣食不言寝不語,江明川則是話少。但莫名的,賀岩卻從中感受到一絲安心,比起在吳家熱熱鬧鬧的吃着飯,他更喜歡這樣。

金秀珠不愛吃皮,覺得不幹淨,吃完碗裏剩下了幾塊皮夾着肥肉,江明川看到了沒說什麽,直接夾過來吃了。

金秀珠見狀,臉紅了紅,還是第一次有人吃她剩的東西。

心底有些異樣,但并不反感。

吃完飯,金秀珠很有眼力見的收拾碗筷。

江明川也沒有閑着不動,而是坐在竈臺底下燒起了熱水,随後又将廚房收拾了一下。

——

晚上,一家四口簡單洗漱完就睡下了。

家裏有兩個房間,但只收拾了一個出來,先前江明川和賀岩在家睡的時候,是睡在一起的。

好在這張床之前江明川加寬過,一家四口躺在上面也不算太擠。

江明川和金秀珠隔着兩個孩子面對面側躺着,對上視線,兩人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畢竟算起來,他們才認識幾天。

倒是兩個孩子睡得都很好,很快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江明川随即也閉上眼睛。

只有金秀珠有些睡不着,眼前的一切對她來說有點像做夢。

明明前兩天她還是階下囚,現在就突然有了新夫君和兩個孩子。

不過很快她想睡都睡不着了,男人震耳欲聾的鼾聲從不遠處傳過來,吵得她心煩意亂。

躺在她旁邊的付燕燕被吵醒了,動了動身體。

金秀珠察覺到了,惱恨的瞪了一眼對面男人,擡手捂住孩子的耳朵,嘴裏生氣說了一句,“跟牛叫似的。”

付燕燕頓時整個人僵住,她沒聽清金秀珠說什麽,只感受着耳朵上傳來的溫度,好半天才确定這是真的。

心口莫名酸酸的。

第二天早上,江明川早早就拎着水桶去隔壁吳家打水,他們家沒有水井,只能從隔壁接。

來回跑了六七趟,将水缸灌滿後,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發現裏面母女倆都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倒是兒子很懂事的在廚房裏開始燒水做飯。

江明川回到廚房,接過兒子手中的鍋鏟炒起了菜。

賀岩自覺跑到竈洞底下坐着看火。

父子倆一時間都沒說話,都感覺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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