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他們坐上的艦艇是由陛下直接指派的艦艇。艦艇很大,和井諾曾經坐過蘭特洛斯所在的古地球考察團所在的軍艦相比,顯然要舒服不少。
艦艇上的每間房間都很寬敞,裏面還有不少的娛樂設施,就連餐廳,除了營養液外,還有不少僅供貴族大臣,罕見的古地球禽類。
“井學弟,一會兒要和我們一起去三樓上星網聯機打游戲嗎”和井諾一同前往帝星接受國王嘉獎的一個學姐敲響了井諾房間的門。
艦艇上的幾個學生,在平日裏幾乎沒有什麽交集,大多互相都不認識。現在大家都坐在同一個艦艇上,從庫克星到帝星要三天的時間。時間是最好的催化劑,井諾坐上艦艇沒多久,就和這幾個學姐學長熟了不少。
井諾搖了搖頭: “不用。我可能起得太早了,整個人昏昏沉沉,有些不太舒服。一會兒喝瓶營養液,洗漱完就去睡覺。”
“這樣啊……”學姐點點頭, “那你注意身體,我們就不叫你了。”
學姐走後,井諾躺倒在了床上。
床墊很柔軟,和當初他在蘭特洛斯家中睡到的床墊幾乎一模一樣。
井諾翻了個身,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柔軟的床了。
掐指一算,他和蘭特洛斯分開也有三個月了。這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井諾說是不想蘭特洛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時間将他對蘭特洛斯的怨氣與不滿漸漸沖淡,蘭特洛斯也學着對他放手,而他也在這段時間裏,有了自由,也看了看脫離蘭特洛斯掌控的世界。世界很大,也很美,但同時在美好表象之下,危機四伏。
井諾攤開右手,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危險而美麗的世界,對他幾乎構不成太大威脅了。井諾這三個月來遇到的每一件事,他都能解決。除了最後一次,蘭特洛斯沖到了他的面前。
井諾的目光暗下。明天上午,艦艇抵達帝星。
這三天的時間裏,蘭特洛斯和他坐着同樣一艘艦艇。井諾心裏清楚,如果蘭特洛斯真的想要找他,就一定會來找他。
但是他和蘭特洛斯卻沒有見過一次面,是因為蘭特洛斯不想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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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說了一次又一次“喜歡”,井諾不相信蘭特洛斯口中的喜歡,這麽廉價。
“叩叩叩”,三聲敲門聲響起。
井諾下意識地朝着門外看去,這個時間,平時找他的學姐學長們,正在三樓打游戲,老師們也還在開會。
那麽是誰敲響了門
井諾心裏微微有些緊張,是蘭特洛斯嗎他終于忍不住,肯來找他了
井諾跳下床,他深吸一口氣,穩住了腳步,打開了門。
打開門的剎那,井諾沒有看到蘭特洛斯,只看到了一個陌生面孔。
一閃而過的瞬間,門外的人朝他開了槍,有什麽東西注入了他的體內,井諾的腿一下子就軟了。
“別擔心,只是讓你暫且昏睡一會兒。”那人這樣道。
井諾抵不住沉沉睡意,眼皮合上,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蘭特洛斯到現在,都沒有找他。
最後一個念頭,在井諾的心中一閃而過。
——
蘭特洛斯這一覺,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他夢見了自己小時候,有母親管家的陪伴,在灑滿陽光的花叢裏玩耍。
“媽媽,這是你最喜歡的葛蒂花!”
葛蒂花罕見稀有,價格昂貴,而且它還有着“永生永世”的花語,是星際新人婚禮上,必備的花束之一。
他幸運地在花叢裏摘下葛蒂花,轉身掃着金發女人的身影時,天空突然暗下,站在一旁微笑着的管家,突然露出悲傷的神情。
“管家,媽媽呢”
“夫人……已經去世了。”
“轟隆隆”,蘭特洛斯能夠聽見,天空響起了陣陣雷鳴,那雷鳴震耳欲聾,蘭特洛斯捂住了雙耳。
“管家,你是不是在騙人”突然長大成人他,冷冷地道, “她明明還在這兒……”
“夫人已經卧床不起很久了。”
蘭特洛斯這才記起,他似乎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見到女人了。
開得正好的葛蒂花落到了地上,沾了泥,濕潤了花瓣,被人踐踏,直到埋在土中消失不見。
從此,蘭特洛斯再也沒有讓人在花園裏種下葛蒂花,似乎他只要沒見到這種花,一切落在他身上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這個夢境很長,同時也是跳躍的,讓人昏昏沉沉。
緊接着,他發現自己正在書房裏,忙着處理公務。這時的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蘭特洛斯站起身,走到了門口。
在他敞開的書房門口,蹲坐着一只灰白色的小毛團,小毛團嘴裏叼着一朵開得正好的花,正是葛蒂花。
“這是糯糯送給你的。”管家道。
蘭特洛斯蹲下身。
他看着那朵嬌豔的花,愣了愣,這才發覺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葛蒂花了。
時間是最好的止痛劑,将他心中的傷疤也漸漸治愈了。
蘭特洛斯欣然接受花的同時,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只小毛團身上。
小毛團看上去還沒他兩個拳頭大,但是渾身毛茸茸的,睜着濕漉漉的冰藍色眼睛,對着他吐着紛嫩的舌頭。
可能是鬼迷心竅,蘭特洛斯對着小毛團的發頂伸出了手。
柔軟的灰白色毛發眨眼變成了黑色發頂,卻與灰白色的毛一樣柔軟。
與小毛團有着同樣冰藍色眼睛的男孩正盯着他看,男孩雙頰攀上了粉色。
随後,他的耳根,脖頸也漸漸染成了粉色,蘭特洛斯呼吸加重,正當他想将男孩摟入懷中時,男孩兒卻将他重重地一把推開。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蘭特洛斯睜開眼,流了一身的汗,他張開嘴,微微喘着粗氣。
蘭特洛斯再次閉上眼。
還好,剛剛他做的只是一場摻雜着部份現實,光怪陸離的一場夢而已。
蘭特洛斯漸漸冷靜下來,他再一次睜開眼,察覺出幾分不對勁。
蘭特洛斯記得清楚,他剛上了艦艇之後,喝了一瓶營養液,随後犯困,他便在沙發上睡去。
但是現在,他并沒有坐在沙發上,而是躺在了床上。
他擡頭,天花板上紋樣莊嚴中透着幾分華麗,蘭特洛斯的家或是艦艇都沒有這種紋樣,但這樣的紋樣又是他所熟悉的。
蘭特洛斯坐起身,這個夢做得太長了些,讓他的頭隐隐作痛。
他身上的衣服還是完好如初,沒人動過。
那麽這裏是哪兒
很快,房間的門被人打開,一個侍從走進來,恭敬地道: “殿下,您醒了。請問需要用點什麽嗎”
蘭特洛斯見到侍從,雙眼眯起。
他雖不認識侍從,但是他能憑借侍從身上的穿着,推出自己在哪兒。
他睡在了王宮,他的父王所在的地方。
“不用。”蘭特洛斯道, “我現在就要回府。”他起身準備下床。
侍從道: “陛下說,等您醒來緩過神後,請前往陛下的書房,他有要事找您。”
蘭特洛斯站起身時,他的雙腳微微有些發軟。
這樣的藥效,未免太強了些。
電光火石之間,蘭特洛斯覺得自己好像抓住到了什麽。
“殿下,請不要為難我們。”侍從側了側身,在他身後,還站着三個守衛王宮的士兵, “陛下很着急。”
蘭特洛斯知道,光是這三個士兵和侍從,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如果他貿然沖出去,王宮外還有其他侍從和士兵,定會将他攔下。
蘭特洛斯道: “我有些餓了,吃過再去。”
侍從早就有所準備: “是,馬上為您上菜。”
沒一會兒功夫,房間內的一張圓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菜肴。
蘭特洛斯心念一動,用着智腦偷偷發了一條訊息,一旁的侍從擡了擡眼,看了他一眼。
蘭特洛斯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了飯,他昏沉的腦袋,也漸漸變得清醒。
他不知他的那位父王究竟在與他玩什麽戲碼,不過蘭特洛斯想,他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了。
蘭特洛斯用完飯後,跟着侍從們來到了一扇門前。
“陛下,人到了。”
“嗯。”一聲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蘭特洛斯走進了書房。
這間書房他進過無數次,而他的父王每一次都坐在書房的最中央,時而端坐着,時而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書桌擺着飄着袅袅霧氣的茶壺。男人雖年邁,但仍舊精神抖擻。
而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
男人雖處于書房的最中央,但他已經坐不直身了,他癱軟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只是兩人三個月未見,男人的頭發白了大半,雙目徹底渾濁,老态畢現,他伸出的手顫抖着,連茶杯都拿不穩了。
“坐。”男人僅吐出一個字,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蘭特洛斯每一次對外出兵,回來時,都會看到男人身上出現的一些變化。
這次男人生了大病,情況不妙,蘭特洛斯自然有所耳聞。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男人這一病,似乎将他最後的精神氣兒都掏空了,死神的鎖鏈已經拷在了他的身上,随時都會将他拖走。
見到這番情景,蘭特洛斯心中僅是百感交集。
他恨男人嗎他恨,當初母親臨死前,都沒見到他一面,這是男人做出的事。
但他又敬愛過男人,至少在小時候,蘭特洛斯還曾将男人當作慈父看待。
蘭特洛斯坐在了他經常坐的位置上。
他擡頭,對上男人渾濁的視線。
“父王這次找我,有什麽事”
兩代人同處一室,一個年老無力,一個正值壯年。
同樣是時間,将一對父子轉變成了一對普通的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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