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喜歡她
我喜歡她
梁母身上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色外套，黑色的長發被一根細皮筋胡亂捆在腦後，她仿佛完全聽不見梁周亦的聲音，眼裏只有死死拽着的聞曉櫻，那只瘦削青筋明顯的手因為天冷似乎還有些紅腫，她眼神渙散地抓着聞曉櫻的頭發将人往外扯。
聞曉櫻咬着牙吃痛地被迫随着她的腳步跌跌撞撞往外，她原本梳着的公主頭已經完全看不出造型，也失去了原本優雅的樣子。
眼看着梁母已經用身體撞開玻璃門，風鈴叮當作響，梁周亦快步追上去，她一開門便看見聞曉櫻被梁母掼在地上，幸而只是屁股着地，聞曉櫻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去整理她的發型，氣極反笑地怒視梁周亦: “梁周亦!這是你媽她是不是有病，有病倒是去治啊!”
聞曉櫻的聲音雖然飽含怒意卻壓得很低，畢竟這個咖啡店雖然相對偏僻，但到底也是辦公樓附近，正值下班的點還是有不少人路過，她是非常不願意将事情鬧大的，但有人卻與她持相反态度。
梁母被飛快跟出來的梁周亦拽住胳膊反剪到背後拉離聞曉櫻，她蹬着腿奮力掙紮，口中不忘大罵: “是不是她!梁周亦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是不是這個女人勾引你，你本來應該好的，怎麽會又幹出這種混賬事”
聞曉櫻有些詫異地看着兩人，白皙柔嫩的手心杵在地上擦出血痕，眼看梁母明顯精神不太穩定的樣子，她站起來以後下意識後退了小半步，但這個動作卻讓梁周亦手指一滑差點沒抓住女人，梁母搖晃着頭，頭發絲甩在梁周亦臉上讓她有些疼痛，她恨恨地盯着聞曉櫻，臉皮都随着她兇狠的眼神顫抖着，看起來恨不得要食其肉啖其血。
“媽，你又抽什麽風”梁周亦手掌因為用力，青紫色的脈絡在她手背上顯得格外明顯，她半是誘哄半是勸誡道， “別鬧了好嗎，我和她只是同事，你這樣子真的會影響我的工作我要是失業了，怎麽給你們打錢呢”
原本能威脅到梁母的話卻在此刻卻起到了反作用，高銘晨那句初禾和梁周亦關系根本好得很在梁母腦海中循環播放，她仿佛被梁周亦說服一般不再用力掙紮，見狀梁周亦下意識松了點力道，誰知就是這一瞬間她又撲向聞曉櫻猛地将她推倒在地，嘴角帶着點陰冷的笑，喃喃道: “我知道你和你這領導關系好，上次她還把我們送去警察局，我那時就該想到的，怪不得周亦最近都不肯聽我的了啊，原來是又生病了……”
她輕柔陰森的語調讓梁周亦心裏一震，她皺眉在原地俯視梁母，冷靜認真道: “媽，她不是初禾，不是你口中的那個領導，你認錯人了，這就是我一個普通同事。”
坐在地上的聞曉櫻此刻終于知道她大概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她迅速看了看四周，發現還沒有太多的人後伸手摘掉口罩露出那張秀美的臉，極有禮貌地開口: “阿姨，您誤會了，我跟您是第一次見面，想必您是認錯人了。”
梁母立刻偏着頭去看聞曉櫻，逐漸發現這個人好像與那天的女人确實長得不一樣，那個人更加淩厲冷豔，個子也高些，好像确實是她認錯人了……但聞曉櫻的臉逐漸完整的映入她的眼簾，她佝偻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理智頃刻間全部蒸發，她咬着牙帶着哭腔喊道: “是你!是你這個殺人兇手啊!”
随着哭喊聲結結實實的一巴掌打在聞曉櫻臉上，她腦袋嗡嗡作響，手腕沒撐住一下子又倒在地上，長發觸及紅腫的臉頰有些疼癢，聞曉櫻這麽多年就沒受過這種委屈。她的怒火鋪天蓋湧了上來，纖細的手指在地上握成拳，站起身用力推在梁母肩膀上，場面就此失控，兩個人扭打起來倒在地上。
已經有人漸漸被這處的動靜吸引過來，梁周亦還處于梁母認出聞曉櫻的震驚中，原來從那時候開始她母親就一直對她和聞曉櫻的事耿耿于懷。
她站在原地用力閉了閉眼，勉強壓下心中的躁郁情緒，蹲下身去扯開兩人，還被聞曉櫻的杏仁尖的美甲從下颌到脖子劃拉了幾道長長的血痕。
梁母用力蹬着腿在梁周亦米色的長褲上踹了幾個腳印，梁周亦的頭從後腦勺到太陽穴都在麻麻地泛疼，她用力扯住自家母親的胳膊從腋下穿過，将人往外拖，看向衣衫淩亂已經有些氣得失去理智的聞曉櫻冷聲道: “現在人越來越多了，你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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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周亦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傳入聞曉櫻耳中，她下意識伸手去捂自己的臉，才想起來口罩剛剛已經被自己摘掉了，她擋着臉慌張的從地上爬起來就跑。
才圍上來的人看沒有熱鬧逐漸散開了，梁母唇角挂着點不自然的笑，嘴裏還發出嗬聲，她眼睛紅腫，外套上的扣子在掙紮中掉了幾顆，那件粉色的毛衣從褲子裏拽出一大截，她神色呆滞地整理了下衣服，機械地将頭轉向梁周亦: “你怎麽能和這個殺人兇手在一起”
梁周亦站在一旁問: “在一起你說的是哪種在一起”
梁母冷冰冰地瞪着她: “你最近不肯去相親就是因為這個殺人兇手”
“別一口一個殺人兇手，這樣會讓我分不清你在說我還是說她。”梁周亦有些不想和她對視，走上前， “我不想繼續相親，只是因為我不喜歡男人而已。你知道的。”
梁母死死扣着梁周亦的手臂五指幾乎要嵌進去，她顫抖着蒼白的唇堅定道: “不可能的，周亦。你只是犯病了，媽帶你去看病好不好不會的呀，你為什麽又不喜歡男人了，你之前明明已經好了!”
看她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梁周亦心中覺得悲涼又好笑，視線落在母親那張帶着細紋有些滄桑的臉上，胸口有些泛堵。
“媽，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從來就不喜歡男人的，如果按照你的邏輯來，那我的病從沒好過的。”梁周亦無奈道。
梁母垂着眸自顧自搖頭，看起來像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她被梁周亦攙扶着還在自言自語: “是因為小時候你親爹那個混蛋，還是因為我……我的女兒怎麽會這樣呢，這難道不是心理變态嗎……會沒得醫嗎”
梁周亦重重嘆了口氣，看她這副神經質的樣子想到了方才那個和她扭打在一起的小白花聞曉櫻，不合時宜地想，這倆人看起來才更像是親母女吧
“你要帶我去哪，你不和我一起走”梁母被梁周亦強行推上出租車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麽一般扒着車窗探出頭強硬道， “不行，我要去你那裏。”
梁周亦忍不住啧一聲: “媽，你老老實實回家。我那出租屋哪塞得下我們兩個人”
“我要去你租的地方。”梁周亦這樣說讓她越發懷疑。梁母那雙杏眼死死盯着她，仿佛梁周亦一拒絕她當場就能懷疑她藏了人，
“随你便。”梁周亦拉開車門坐進去，忽然就覺得很想抽根煙，車內窒息的氛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熟悉而又逼仄。
她蜷着手指回憶起聞曉櫻走時的表情，心說這下梁子可是結死了，也不知道初禾會怎麽做
初禾……她又将這名字默念了兩遍仿佛想從中汲取些力量，梁母癫狂的樣子讓她還心有餘悸，梁周亦實在沒法想象初禾見到她這樣的母親又會怎麽看她，以初禾的暴脾氣難道會和她母親打起來
想到這梁周亦似乎很想笑一笑，但嘴角仿佛有千斤重，怎麽也擡不起來。是啊，她梁周亦自己都一地雞毛無法解決，她有什麽資格去接近人家，又怎麽能還拖着初禾下水呢
一路無言回到住處，梁周亦按密碼想打開公寓門時看着她母親覺得很荒謬，從不好奇她女兒過得如何，第一次來她的住處找她也是因為這樣莫名其妙的原因。
“開門。”梁母板着臉看向停頓住的梁周亦。
梁周亦忽然覺得很難以忍受，原來她能接受初禾踏進她的私人領域一直都是因為她喜歡初禾，她仍然還是無法接受別人。
梁周亦眼眶微微紅了一瞬，她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瓣側過臉神色認真地問: “媽，你今天一定要進去嗎”
“開門!”梁母神情冷漠，不為所動地盯着這扇門， “你從小到大都很有主見，也從來聽不進我的話，你非要學攝影要和……亂七八糟的人胡搞，我也一直都管不住你。可是……我的縱容換來了什麽我當初就是死也該逼着你，該管着你的，這樣你爸爸或許就不會死。周亦，現在也不晚，媽媽幫你改過來。”
梁周亦抽了口冷氣，将眼眶裏那點淚意逼回去，她伸手按上密碼鎖， “咔噠”一聲，門開了。
她眼睜睜看着她母親從她的衣櫃翻到床鋪，将房間弄得一團亂，從衛生間到廚房還有大大小小的抽屜全都沒有放過。
“梁周亦我問你，你和那個女領導到底是什麽關系”良久以後，梁母白着臉氣喘籲籲地坐在沙發上擡起臉質問她。
“你說初禾嗎”梁周亦看着一地狼藉甚至還揚了揚唇角，聲音有些空， “我喜歡她。”
梁周亦成功地看她母親的臉在一瞬間扭曲了，她死死瞪着梁周亦，像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尖叫着跑過來搖晃着梁周亦的肩膀，眼淚爬滿了整張臉，恨意與怒意在眼裏交錯。
“媽，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梁周亦平靜地看着她發瘋， “你不可能通過折磨我讓他回來，當年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會再通過你要的方式來消耗我的愧疚，該給的我仍然會給你，至于我自己，已經決定向前看了。你說我沒良心也好，白眼狼也罷，我都認了。這五年我都聽你的去做了，那麽你對我的恨意有所削減嗎”
答案他們倆都清楚，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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