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黑請閉眼
天黑請閉眼
總經理辦公室裏,談沐盈忙的眼不離電腦,腳不沾地,時不時的還要扶扶下滑的眼鏡。
小韓坐在另一張辦公桌上處理工作,眼底滿是烏黑濃重的黑眼圈,審核、批閱、下派任務,跟十年老社畜一樣熟練,且疲憊。
溫知白倚靠在門框邊,曲起手指敲了敲,談沐盈頭也不擡,“請進。”
聽到動靜的小韓遲鈍的擡起了暈乎乎的腦袋,見到溫知白,困頓的快眯成兩條線的眼睛一下就睜大了,仿佛看到了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他手足無措的站起身,“溫秘書,您休假回來了啊。”
溫知白颔首。
“既然溫秘書回來了,談總,那我就先撤啦。”小韓谄媚的搓了搓手,給溫知白泡上了一杯熱茶,然後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努力遠離溫秘書的專屬座位。
幹不完,這工作真的幹不完,已經加了一星期的班了,再加要死了。
絕對不能有錢掙沒命花,遺産留給狗親戚。
談沐盈喝道,“小韓坐下,幹活呢你上哪去。”
迫于談沐盈的威吓,小韓‘嗖’的一下坐下了,舉起一份文件端正工作。
小韓昏昏欲睡,小韓眼冒金星,就算閉着眼,腦子裏也都是打印紙上的白底黑字在旋轉跳躍。
好痛苦,不是人,溫秘書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嗎?
他居然幹了三年啊三年,他也不是人。
眼看自己的職位被取代,辦公桌也拱手他人,溫知白老神在在,“我是自動離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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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這麽理解。”談沐盈雙手交叉抵在下巴,“我以為你不會來問我。”
談沐盈擰着眉頭,表情充滿疑惑,眼裏很是不解,“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會一走了之才是,你為什麽回來。”
“你很了解我?”溫知白輕嗤一聲。
譏諷的笑容很是熟悉,三年前的溫知白跟現在相同又不同,恍惚間談沐盈看到了曾經的溫知白。
初次見面時的他,一頭及肩的黑色中分卷發,有一部分西方血統的面容張揚鋒利,無框眼鏡旁綴着銀色的眼鏡鏈,右耳垂下耳骨流蘇,給人增加了幾分華麗。
敏銳的洞察力讓他巧妙的規避風險,優秀的投資業績讓他充滿自信,他總能發掘出最有潛力的投資項目,取得巨大的投資回報,溫知白是當時最出名的銀行家。
連續加班,終于扛不住的小韓已經累暈在了辦公桌上,談沐盈無奈的笑了笑,年輕真好,倒頭就睡。
談沐盈說:“沒有人能完全了解另一個人。”
“利用完我就丢,你可真是……”溫知白沒有再說下去。
“真是一個優秀的資本家~”談沐盈踩着地毯走到他的身邊,曲起腿将溫知白抵在了沙發和她之間,“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談沐盈伸出手,緩緩扶上他的臉頰,“利益至上,溫知白,這是你的規則。”
那時的他自信驕傲不可一世,充滿了上位者的傲慢,眼裏野心昭然,只有利益能打動他。
剛上臺的談沐盈沒有經驗,無法服衆,急需一筆優秀的戰績在談夢娛樂站穩腳跟。
而她手中的談夢娛樂就跟談老爺子一樣垂暮老矣,在守舊的董事會和談老爺子的意志下故步自封。
在談夢娛樂上,溫知白看不到任何投資的價值。
他不會投。
談沐盈想,她幹了什麽來着?
以利做局,她與他打了一個賭。
“我以為你是不同的。”溫知白側過頭,輕輕的靠在談沐盈的手心,閉上了雙眼。
似乞求憐憫的示弱,似放棄掙紮予給予求。
但談沐盈知道這是最不可能的境況,眼前的人不是露出脆弱的獵物,而是等待時機的獵手。
她垂眸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發旋,輕柔地宛如對情人耳語,“是什麽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溫知白說,她是最爛的賭徒。
她說,他也一樣。
三年前,由談沐盈建立的名為‘銀河造夢’的娛樂工作室,與Lance銀行對賭拿下第一筆投資。
最終以最小的投資一千萬,賺回了十二億的票房利潤,是Lance銀行最小卻最高利潤的投資項目。
談沐盈賭贏了,代價是溫知白要為她工作三年。
談沐盈空着的右手撚着溫知白打了耳洞的右耳,“是我開設的福利院?還是我拍的那一些公益片?或者說,是我放走的那些搖錢樹。”
這些年來,談沐盈做了許許多多溫知白無法理解的事。
比如,在各地開設福利院、女校等基層建設;
比如,購買走投無路的小說網站;
比如,投資支持農産品等實業,建立線上直銷渠道;
比如,拍攝底層人的掙紮與無力,芸芸衆生的苦痛不會被看見,這些無法通過審核的片子,是根本無法上映的東西;
其中最愚蠢的是,談沐盈放走了靠她拍攝的片子火起來的明星,她們為了利益轉頭去了對家,談沐盈就這樣收下低額的賠償金,放走了對方。
“我一直是這樣的人,溫知白,變的人是你。”談沐盈嘆了一口氣,“你說我冷血也好,利益至上也罷,感情在我這分文不值。”
這些項目一部分盈利,一部分虧的血本無歸,至今還在填補資金漏洞。
溫知白一直都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慈善沒有任何作用,緊随而來的豺狼會将她吞吃入腹。
結局也正如他所料,名為銀河造夢的工作室正如名字一般昙花一現,徹底隐沒了蹤跡。
談沐盈解下了一只耳墜穿過溫知白的耳洞,指尖撥動,金色的五芒星輕輕的在溫知白耳邊晃了晃。
談沐盈微笑,然後她不容拒絕的說道,“星星不能裝在瓶子裏,裝在瓶子裏的是無光的沙礫,你的假期結束了,溫知白。”
…… ……
坐在河邊全副武裝釣大魚的談父拿起合同看了眼,“親兄弟明算賬,父女也一樣,開價多少。”
有求于人獻殷勤,坐在小馬紮上替父打窩的談沐盈默默的豎起兩根手指頭。
“才兩千億,賤賣啊。”談父不屑一顧的切了一聲,“免談,沒這麽做生意的啊,又不是做慈善。”
談夢娛樂百分之一的股份按照當前市值折算成人民幣大約四百八十億,談父手中擁有百分之十。
談沐盈這是對半砍還不止啊。
“哪有那麽多錢,你把我拆零件賣了都沒有。”談沐盈手裏的流動資金沒多少,只能拆東牆補西牆,勉強維持着收支平衡茍活的樣子。
談父挑了挑眉,冷哼道,“兩百億你不如現在去搶銀行吧,身為愛你的老父親,我會記得保釋你,當然,保釋金會記在你的頭上。”
談沐盈曲了曲兩只兔耳朵,“二十。”
無論是億還是萬,談父都看不上眼,他随手撕了兩張支票,塞談沐盈懷裏打發小孩,“我給你二百,一邊玩去。”
“二十我暫時還沒開的新公司股份。”談沐盈擦了擦手,翻開合同點了點條款中的股份,“一換二,血賺,進門就是大股東,第一位天使投資人,機會不容錯過哦。”
之所以是沒開的新公司,是因為當年在電影大火後,被談林業這老不死知道了她開的這小破工作室,他稱談沐盈這是不務正業。
于是這老不死聯合雲端醉卧和遼遠娛樂全面封殺,人家也不想坐看談沐盈坐在桌前瓜分蛋糕,愉快入局。
沒有冤大頭,阿不,金主投資,招到的人無論工作內容和開價,都被談夢娛樂高于市場價撬走,就連電影帶火的明星也被這娛樂圈三巨頭給瓜分了。
談沐盈無力支撐公司的後續運營費用,最終銀河造夢并入談夢娛樂,她帶着買來的古早版權出任總經理一職。
談林業的話來說就是,用這點代價來讓你清醒,不虧。
當時的談沐盈只想罵娘,現在她倒是挺高興,後來沒多久出了政策,法制咖男女主不允許上線,古早版權拍了也沒處播,虧的這筆錢砸死老頭手上了,不關她的事。
"空頭支票暫且不提。"談父噗嗤笑出聲來,“就你那小作坊,重開也是小破廠,誰稀罕。”
談沐盈不置可否,又開了一個條件,“外加溫知白的釣魚贊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大魚,是溫知白給你釣上來的。”
“啧……”談父有億點點心動,可惡,對老空軍的釣魚佬最致命的誘惑。
“三二一,不要就算了。”談沐盈深谙讨價還價之道,轉身作勢要走。
談父唰唰在合同上簽字,“別把你爺氣死了。”
談沐盈滿意的卷起合同彈了彈,“不會,我會記得給他留個底褲。”
晚上得到溫知白離職消息的談父解開褲腰帶,抽出七匹狼,“談沐盈!好你個詐騙犯,說好的溫知白人呢?你就這樣空手套白狼,騙走你老子的股份,忒不要臉。”
打的就是時間差,要不然哪能成事。
談沐盈一邊抱頭鼠竄,一邊不贊同道,“哪能說是空手套白狼,我可是實打實拿20股份置換的。”
“要不是看在溫知白的份上,你那破股份倒貼老子都不稀罕。”談父咬牙切齒。
“那還我。”談沐盈伸手。
談父擡手就是一皮帶,“沒有,你若是能把你那小秘書撈回來,為父倒是能給女婿一點見面禮。”
談沐盈:“……”
談沐盈優雅的旋轉跳躍,最後關上房門,“行,我會記得百年後把股份給你燒過去的。”
“诶小談啊,你就不能把這條魚撈回你的池塘嗎?”談父不甘心錘門道。
談沐盈無所謂的說,“為什麽要費勁撈,游走了就游走了呗。”
“可問題是你的池塘裏也沒有別的魚啊。”談父道,“你都快奔三了,我和你媽都急着抱孫子,等你結婚了,我和你媽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老談,我很好奇,到底是誰給你們下達的任務。”談沐盈狗狗祟祟的打開了一點門縫,“難道是系統?我能見見嗎?我的外挂咋開你身上了。”
大半夜,談沐盈躺在頂層花園的搖椅上,抱着腦袋看滿天星鬥。
把人趕走很容易,後勁有點大,還沒多久就開始惦記了,溫紙白應該已經上飛機了吧。
談沐盈舉着手機打了個視頻電話,理直氣壯的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我睡不着。”
手機對面的鏡頭一陣亂七八糟的場景晃過,最後定格在了黑屏,帶着含糊的女聲說道,“你睡不着,就來騷擾我,談沐盈,你是不是有什麽大病?這麽嚴重的病情,治療刻不容緩,我友情資助五毛錢。”
“你一個程序員,大晚上不上班兒?”談沐盈若有所思,“我記得是誰說的?靈感總在深夜爆發,是一條叫池燕的狗嗎?順便我剛還看見你發了朋友圈。”
“我沒發,是你的錯覺。”池燕手指飛快的删掉了朋友圈,程序員的手速,超快,值得信賴。
早有準備截圖好了閨蜜的黑歷史,打算時時溫習,刻刻拎出來淩遲,談沐盈棒讀道,“哦,我懂了,男人不能激,一激動超快。”
談沐盈故作不解,“哇嗚,請問這是誰發的呀?我想這一定要給大家康康,比如姓遼的小男孩。”
“是你想多了欸,什麽小男孩,都二十二了,法定婚齡都到了。”池燕說。
“哦吼~瞧我聽到了什麽,你法定婚齡都查了?這麽急着嫁呢?”談沐盈搖頭晃腦的感嘆,“果然,女人一到年齡就恨嫁。”
“你就是拿我當消遣。”池燕低頭親了一口睡在旁邊的遼某。
遼某迷迷糊糊的回應,鼻音哼哼,“嗯……姐姐……”
這辣耳朵,談沐盈都聽不下去了,“喲~這是幹什麽呢幹什麽呢青天白日,白日宣淫。”
能成為朋友,正因為池燕有跟談沐盈同樣性質的犯賤讨打,她嘚瑟道。“溫香暖玉在懷,不像你,大半夜孤家寡人無人問津,空虛寂寞冷。”
“可不是,除了錢,一無所有,嗚嗚嗚,好可憐的我。”談沐盈面無表情的嘤嘤嘤。
“很難想象,你們居然就這樣和平分手了。”池燕一直以為他們會鬧得很難看,以兩人的性格來看,根本無法輕易收場才是。
談沐盈撇了撇嘴,“根本就沒談好嗎?”
池燕哼哼一聲不置可否。
“玩個睡前小游戲。”談沐盈興致勃勃的說,“天黑請閉眼。”
池燕同樣臭味相投,“閉上了閉上了。”
一小時後,晝伏夜出睡不着的池燕在另一頭怒吼,“人呢人呢。”
再一個小時沒反應,池燕果斷挂斷電話,換一種騷擾途徑,在消息框裏瘋狂戳戳,“好你個談沐盈,你特麽不會睡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