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兩人回家這一路,連一個紅燈也沒遇上,由在加賀所在那幢寫字樓的地下一層停車場開回郭競寒住的那個小區兆康庭裏他那個獨立車庫,不過也只花了一刻鐘多一點。郭競寒沒完全開到時就按了遙控鈕,電動車庫門就緩緩自行往上卷起,等他開到了,車庫門完沒有還全卷上去,所以他在那個門前停住了車,等了幾秒。

這幾秒裏,古志賢的心突突地在跳,像他這樣在某些方面特別膽小的人,通常第六感都極其敏銳準确,就像自然界中的小動物,越是膽小,越是成天藏匿在角落暗處生活的,就越是在逃生這樁事情上異常敏銳,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就要找一條縫或是一個洞把身體擠進去躲着。就像他現在這樣,左右都覺得空氣中暗流湧動,而那個車庫裏明明就有燈也可以遙控開下來的,可就是沒見郭競寒開。車庫裏黑洞洞的,車子前頭的燈還被熄得只剩霧燈在微弱地照着。

古志賢見那個自動門就要完全卷上去了,他下意識地松了安全帶要開他那一側的車門,想等會兒站在車庫門口等郭競寒把車停好。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些什麽,其實能躲到哪裏去等會兒回到這人家裏他也還是一條任人料理的命,可他現在也只是想躲得一時是一時,怎麽都是不想與這人共處在一個漆黑的車庫裏,而且還是在一輛車的狹小空間裏。

可是那側門還沒被打開,就被人搭住了脖子,這個人的手心暖熱得很,已經被車裏冷氣吹涼了的脖子這會兒被這麽熱燙的帶着肌膚觸感的東西焐上,這種溫度的對比令古志賢整個身體都顫了一下,就定住不會動了。那人明知他剛剛是想要幹嘛,卻還要問一句: “你要幹嘛”古志賢回答: “沒,沒幹嘛。”那人說: “沒幹嘛就坐好。”

郭競寒把車開了進去,按了遙控鈕,要把車庫門又關上。車庫門就開始往下卷去,古志賢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就是對了,沒走成,就會被鎖在車庫裏,所以他還是一副不會動的樣子,就像是那種瀕危時刻裝死的小動物一樣,他一動不動的,脖子還被人捏着,間或還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他也只能是像現在這樣,一副假死的狀态,除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得出來他還活着之外,其餘的都是僵着的。

就在這時,自動門卷到了底,碰到了地面後自動鎖上了,發出“锵”的一聲,古志賢吞了一口口水。同時,就連車子前頭那兩盞霧燈也熄了,古志賢就把眼睛閉上了,不是等着別人來親他,而是閉上眼睛開始祈禱。真希望這種可怕的事情快些過去。

車庫也沒有窗戶,這時候真地是墨黑一片,只聽得到人的鼻息聲。古志賢的那副鴕鳥樣子早在熄燈前就落入郭競寒眼中了。郭競寒不管他那樣,只先管自己吸了一口氣,準備先好好“教導教導”這個古秘書有關于跟着他所要遵從的一些行為細責,比方說,和“陌生”男人約出去吃飯就是一個大忌。

于是,他那只搭在古秘書脖子上的手開始先順着脖子撫了兩下,剛準備開口,哪裏知道古秘書本來一直寂然不動的一個人這會兒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那兩下撫觸的刺激,像一只受了驚的貓,一下子半彈了起來,把背抵到了那一側車門上,背部緊緊貼着那個門,說: “你要幹嘛!”郭競寒都沒想到他是這一個反應,也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真是菜鳥一只,這種黑燈瞎火的時候,善解人意的或是知道讨巧的不是早該貼到他身上來,撒嬌讨寵一番了嗎哪裏會像他那樣,有身體不貼,反倒要死貼着那個門。郭競寒開口: “你能不能別叫得好像我要強^奸了你似的。”

古志賢一聽,說: “那,那你把燈打開。”郭競寒: “不開,我節約用電。”古志賢說: “你少來,哪回你離開房間時記得關燈的,還不都是我幫你關的。”

郭競寒拒絕與他再廢話下去,兜着他的腰把他整個人都勾了過來。古志賢自從坐在了這人腿上,整個人就沒好過,總想挪開。而他左挪右挪的同時,郭競寒一直沒說話,過了很久,也不見他消停下來,郭競寒沒有辦法,只能說: “你庇股能別再動了嗎再動下去,我真地會強^暴你。”古志賢聽了,定住不動,說: “不是,兩個男人這個坐法好惡心。”郭競寒問: “那你倒是告訴我,哪個坐法是不惡心的。”

古志賢覺得坐別人大腿上面很奇怪,可是也不好再為這個執拗下去了,否則感覺拖延下去就好像永遠都出不了這個窄小墨黑的空間似的,于是他就定住不動了,說: “還要說什麽,你倒是快說啊。”郭競寒沒在意他這種假裝不善,其實是半含嗔意的語氣,估計這只鴕鳥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說起話來帶上了這樣一種味道。郭競寒問他: “‘還要’那我已經跟你說了些什麽”古志賢想了想: “不就是叫我跟女朋友分手嗎”郭競寒問: “你有女朋友嗎”古志賢停了很久沒說話,最後才開口: “沒有。”郭競寒也料到是這樣,就問: “那那天那個女的跟你什麽關系,粘在你胸口幹什麽”

古志賢聽他這樣問,但是這涉及到偉仔的隐私,他也不好就這麽解釋出來,所以他說: “就……反正就是沒有關系,她那天正好頭疼。”郭競寒聽到這個編出來的話,差點要暈過去,說: “問你什麽就跟我說實話,編個謊話都編不像,萬一那女人要騙你怎麽辦”古志賢說: “哪裏有女人要騙我”說完之後發現郭競寒都懶得回話了,就知道惹他不耐煩了,只好說: “那個就是偉仔,關文強的弟弟,有時候有點異裝癖,上回來這裏玩,正好遇上你和文強,他怕被他哥發現才那樣的。”郭競寒聽到他說實話了,才回應他: “哦。”不過古志賢馬上揪着他關照: “你別跟別人說,他最怕他哥知道。”郭競寒說: “你覺得我平時有多少時間去說別人閑話”古志賢一聽,搖搖頭,說: “沒有。”

再接下來,兩個人之間又有一陣沉默,古志賢忽然醒覺過來,提醒到: “交代完吧,那我們上去吧。”這樣的吓人地方還是越快逃離越好。郭競寒不理他這種躲避,說: “什麽交代完哪裏就完了還有那個邵正然是怎麽回事他對你有意思吧。”古志賢覺得把邵正然扯進來他也挺冤的,就趕忙說: “沒有意思。”郭競寒狠掐了他腰一把: “皮癢了吧你。”古志賢被他逼問得沒辦法,說: “真沒有。再說了,你又是我的誰,憑什麽這麽管我”郭競寒頓了兩秒沒說話,然後就開口: “我發現你就是皮癢。”

再跟着,座位的靠背被完全放平了,與後排座位連在一起。古志賢心想:完了。他趁着人還沒被完全放倒,叫出聲: “我餓!”郭競寒把他往下摁的動作也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下摁: “我知道你餓。”古志賢想了幾秒,看他還把自己往下摁去,只好說: “我是肚子餓。都六點半過了,還沒吃晚飯。我跟你說那個邵正然,但是你不可以找他麻煩。”郭競寒想:他哪裏會怕我找他麻煩,我看他膽大得很,在我面前就跟你拉拉扯扯,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吧。

跟着古志賢就把邵正然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了後,手輕扯住郭競寒的領子,認真說: “我要吃飯,放我出去。”這語氣很奇怪,說是在求人又不像是在求人,說沒有在求人又帶了一點哀求的調頭在裏面,被求的那個很難拒絕這種腔調,總之聽在郭競寒的耳朵裏這個古秘書是在求他,而他發覺被這人哀求着的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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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說: “我也想放你出去吃飯,不過你就沒發現我有什麽變化嗎”兩個大男人,一個一八六,一個一七八公分半,就這樣面靠面側身卧着像兩塊板一樣緊貼着擠在只有一個座位寬的這樣一條窄狹地方,古志賢又怎麽會不清楚他有什麽變化,不過他說: “我發現了,不過我沒打算安慰你。”郭競寒: “X,這個地方真太棒了,你要不要考慮第一次就在這裏,感覺很刺激。”古志賢一聽差點氣死,誰會想要這樣郭競寒感到他生氣了,趕緊說: “好好,我錯了,第一次不在這,在家裏。”古志賢都不想睬他,不想跟他讨論這種話題,就說: “第一次早沒了,誰還跟你在家裏。”郭競寒說: “少騙人了。”因為他想到他當時翻看到的那幾張小光碟裏夾着的那張紙條,但見古志賢沒有回話,想着難到他其實确實早不知道和誰滾過床單了,只是沒告訴那個給他光碟的人,所以那人才會留那樣一張紙條一想到了這一點,郭競寒也謹肅起來,屏息問道: “和誰”就兩個字的問句,卻好像字字铿然有聲似的,吓死古志賢了。

這很不公平啊,明明這人就濫交得要死,而且沒記錯的話兩個星期前還和別人在他床上那樣,現在還有沒有和別人保持那樣的關系他都不知道,卻還要在這裏逼問他的過去。古志賢松開本來輕輕扯着他領口的手,忽然覺得心裏很難過,一想到這個人和別人度過了不少肢體交纏的絕對親密無間的夜晚,那自己現在和他這樣又算是什麽呢可能根本什麽就不是。

一車子裏釋放的都是這個人身上極度男人的味道,伏流彌散的都是他的雄性荷爾蒙,而再回看自己的那點屬于一個男人應有的味道在他身邊就這樣被逼迫到了最低微的地方,縮在了黑黜黜的角落裏怎麽也冒不出頭來。就像在這個問題上面一樣,他可以濫交,而自己就算是說自己第一次沒了都還要被他這樣厲聲诘問。這不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才會有的事嗎而且這年頭,男人和女人之間也沒多少人在意這種了。

想來想去古志賢就想問憑什麽,可是他其實心裏也隐約知道“憑什麽”,因為這個人有錢啊,而他沒有,是沒有辦法公平起來的。那這樣的話,真要和這個人相處下去嗎總覺得會很不安心。可是說真的,這滿車的空間裏可以嗅到的那股這人身上的味道,又讓他有點沉溺,他承認他喜歡這股味道,一種總是帶着些霸道的味道,就是他這種喜歡男人的人會喜歡上的味道。他想想,或許這些年也真是活得有些累了,一有一個帶着溫度的懷抱,就真地很引誘他紮身進去,哪怕這個懷抱裏暗伏危機,因為這個懷抱的主人就是一個濫交的人,這人也只是想用一時的溫情換取幾個夜晚的陪伴,等膩了就會将他扔開,搡得遠遠的。即使心中極度明了這樣一種狀況,可是這個懷抱還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因為那個人就是一個有魅力的人,這個事實掩蓋不了。可是一紮身進去,得到溫暖的時光也只是短促的,除非在紮身進去之前就已經把心磨練得很堅硬了,本來就不抱着任何長久的打算,那麽在出來的時候也不會被傷到。可是古志賢做不到這樣,他要是被磨練過,能做到,就也不會将自己的戀情一路延挨到眼下都二十八了也還一丁點着落也沒有。

腦中有些東西在交戰,亂七八糟的,因為好像也并不是只有兩種主要念頭在互相間掐架,而是有許多紛沓的細碎念頭在他腦中攪和,弄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想着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麽。

這時,他清楚地感受到那人的東西正抵着自己的腹部。他忽然又很羨慕這個人或是和這個人一樣的這類人,他覺得他們活得很輕松,人都會有身體的欲望,欲望充盈了身休和神思時,那就找人排解掉啊,誰也不欠誰的,多快活,身心都會變得沒有負累。就像這人一樣,他一定找過很多他看得順眼的做過吧,那自己要成為其中一個嗎有了實在的關系之後呢一個月兩個月之後還是做他的秘書,并且豁達地看着他和下一個發展下去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為什麽有人就是能做到這種心理的調适,做到這麽不在意古志賢在這一刻發現,他忽然很想學會這種做法,說不定還會被旁人贊一句“聰明”, “情商高”。

想到半個月前這人帶人去他床上胡搞,把床弄髒那一次,害得他晚上沒床睡,只能睡沙發。對哦,也只不過是兩個星期前的事,古志賢無法克制地在腦中冒出一些他之前從來就不會去想的畫面,他猛然像是清醒了,這種清醒中還帶了些許心痛的味道在裏面。

古志賢沉溺在一種很消極的情緒裏,要面對的問題是很現實的,那也無怪乎他消極。說來說去,就是他發現自己好像根本玩不起。枉他剛剛有那麽片刻還想就此沉浸進去。

這個車庫裏面連一絲光亮都沒有。通常有窗的屋子裏,熄了燈後也只是有那麽一瞬什麽都看不到,過了一會兒後,眼睛會轉成夜視的狀态,還是能借着外頭的微弱月光看清屋內的東西的。可是這個車庫裏真是墨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只能聽,嗅,感。

古志賢沉默了都有三,五分鐘了,一句話也沒有,郭競寒身體已經很熱漲難奈了,可是還是意識到他情緒不大對,伸手摸了摸他眼角,發現都已經濕滋滋的了。怎麽會這樣他起身準備去找遙控鈕,想要開這個車庫的燈。古志賢好像知道他要幹嘛,摁住他,說: “別開。”郭競寒還以為是自己之前逼問他以前的事,不知哪裏觸到了他的傷心點,就又側卧下來,空間很擠,他一手撐在了古志賢肩頭後面的那塊車內壁上,支住了身體,之後又挪了挪,身體住下一點,手又搭上了古志賢的肩頭,掌心順着向後揉了揉他那一側的背,說: “都怪我,逼問你那個幹嘛。算了,以前的事不要想了。”

過了好一會兒,見古志賢還是不回答,他就說: “好了好了,肚子餓了,我們回家,叫外賣。什麽都別想了。”古志賢又頓了一會兒,說: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郭競寒本來都要起身了,側卧時下側的手肘都支起來了,一聽他這麽說,也停住了。瞬息,車內空氣就結了冰,而他一開口,聲音也像結冰: “古志賢,你給我記住,以後除了不能跟陌生男人随便出去吃飯,第二點,別讓我再聽到你輕易就把類似分手的話挂在嘴邊。”

古志賢也火了,可能是因為這樣的暗室,這麽長時間,到這一刻一直被壓抑的,他竟然怒意也升了起來,他想搡開這個人,說: “你去死,你明明就有很多床伴,為什麽不放過我!我不要等到你來甩我的時候。求求你,我那個時候真地會受不的。算我求你。”

郭競寒聽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就按捺住他,将他整個人堵在了內壁上: “我什麽時候有很多床伴了”古志賢沖他說: “你是記性有多差明明兩周前你就帶人在我床上……你怎麽就這麽色呢,把你那根什麽拿開,老抵着我肚子,就這樣你也要等下出車庫上樓去,當心這一區裏那些不好惹的官太太見自己小孩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集體要打電話報警。”郭競寒回想了一下,兩周前是什麽時候就想起了跑到他床上“發情”的那次。想想也真是無奈,身體又貼着他往下挪挪,完全将他當成一只鍋貼,勢必将他牢牢地貼在他背後那個車內壁上,位置合适了之後,說: “那次是我,只有我一個人,我滿腦袋都在意^淫你,就跑到你床上去發洩了。後來你問到,我又沒好意思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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