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2 章

霍凜被拉上救護車,已經輕度昏厥,皮膚溫度驚人。他的過敏是家族遺傳,相同病史全球不足萬例,皮膚接觸過敏源後,體表發熱,不斷泛起紅疹,如果治療不及時,呼吸道感染引起內髒過敏,蔓延迅速,機體很快就會出現過敏性休克。更棘手的是,由于遺傳因素,市場流通的抗過敏藥物治療效果幾乎為零。

救護車并不是溫知撥打的那輛,來的是霍家旗下的私立醫院,周洋接到溫知的電話,吓得手機差點扔了,匆匆跟正在約會的女朋友解釋兩句,來不及去取車,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急沖沖的開始緊急通知。

霍家家主病危,事實無論真假,單單這個消息穿出去,外界也會引起一陣動蕩。

嘈雜的呼喊,紅色的燈光,海嘯山崩似的的沖進溫知的感官,慌亂推搡間,有人大力推開他,猝不及防,他跌倒在地,霍凜的衣角從手裏滑落,溫知快速爬起來,伸手去碰救護車的車門,急救人員只收到霍凜病危的消息,并不了解溫知和霍凜的關系,他們不等溫知反應,快速關上了車門,救護車閃着紅燈疾馳離開。

嗡的一下,溫知眼前陣陣發黑,伸着手臂,連把空氣也沒有抓到,他呆呆的,似乎變成了一個失明耳背的病人,困在一片望不到頭的黑暗裏,四下無人萬籁無聲,腦子裏只剩下霍凜微弱的喘息聲和不斷增加的紅疹。

夜幕籠罩着世界,涼意一層層加重,晚風習習,卷着一片枯葉,在路燈下轉了兩圈,最後打在溫知身上。溫知身體猛的一動,似是噩夢驚醒,瞳孔慢慢聚焦,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從五指蔓延全身,萬千蟻蟲在把他的五髒六腑啃了個遍,吸食他的骨髓卻不肯給一個痛快。

溫知疼得靠在路燈杆上,手指抓着心髒大口喘氣,他想不到自己為什麽疼,為什麽站在這裏,腦袋一想心髒便疼的厲害,十指像是處在一個冰火兩重天的境地,止不住的痙攣。

他擡起僵硬的手掌放到眼前,掌心空無一物,微微動了動,一時分不清是涼還是熱。

又一陣冷風襲來,吹開烏雲,銀白月光灑了一地,幾絲照進溫知的眼睛裏,他下意識閉眼,再睜開,眼神頓時恍然。

哦,是熱。

溫知想起來了。

上面殘留着霍凜的體溫,燙的火熱灼燒。

濟和醫院是京市最大私立醫院,醫護人員,醫療水平,科研技術,機械設備等各方面都位于全球前列,頂尖的醫療服務和保密系統,也是不少各界大人物的第一優選。

在醫院的偏東的一棟樓裏,職業套裝的保镖把守着各個出入口,附近幾個小花園零零散散的人在散步,甚至樓頂也有人站着,如果仔細觀察,這些人和把守的保镖一樣,落步無聲,眼神警惕且犀利,以及鼓起的後腰。

十二樓的電梯打開,霍非剛下一臺手術,收到消息換下手術服急匆匆跑來,看到周洋質問道:“周洋!我小叔好端端怎麽突然過敏?還拖延這麽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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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少,”周洋立刻轉過身,“具體我也不清楚,霍總他晚飯吃着吃着就發現不對……”

周洋知道霍家對溫知的偏見,沒提溫知,霍非立刻想到了,直接說:“是在溫知家嗎?”

好吧,霍家人都會讀心,周洋無奈,答到:“是……”

霍家直系都知道霍凜有個跟了六年男孩子,甚至祭祖都帶着他,能讓霍凜甘願放松警惕,甚至直接踏進危險區內,全天下除了溫知不會有第二個人。霍非記得,他小叔上次過敏大概是五六年前,也是因為溫知。

霍非常年在國外上學,回國後經常住在醫院,和老宅聯系得少,雖然消息封閉,也知道霍凜前段時間發的那一通火。他不再談論,越過周洋擡頭看一眼紅色的“手術中”,又問:“張院怎麽說?”

周洋:“張院長說,過敏時間太長,有些……危險。”

霍非是學醫的,簡短的一句話便清楚事情的嚴重程度,他靠着牆,靜靜的等待。

很快,十二樓又來了一些人,大部分是霍家人和霍氏高層,各自沒有過多寒暄,少數人簡單問了兩句情況,其餘的人都在沉默的等待。即使這種情況下,他們依舊井然有序,神色鎮定,但是衣袖下緊握的拳頭和繃緊的肌肉暴露了緊張。

他們緊張,周洋更緊張,如果霍凜真出了什麽事情,經濟連同政治出現的巨大破裂和斷層,後續造成的嚴重後果,他們不敢想象。

指針一格一格的朝前走動,咔啪咔啪,過了一個又一個數字十二,突然,啪的一聲,紅燈滅了,手術綠燈驟然亮起,醫生推開門,摘下口罩,對着門外衆人露出一個笑容。

所有人松了一口氣。

霍非貼着牆面吐出一口氣,側過頭問:“張院,我們什麽時候能去看小叔?”

“明天中午,”張圖宏說,“霍先生呼吸道感染比較嚴重,藥劑緩和久一點。”

霍非點點頭:“麻煩張院了,您快休息。”

秋天晝夜溫差大,早晨和晚上穿着外套還透風,中午單穿件衛衣就冒汗,霍非脫了外套,站起來挂在衣架上,轉過身回到病房前,霍凜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

饒是再怎麽少年老成,提了一夜的心終于落地,霍非看到這一幕也不由激動喊道:“小叔,您醒了!”

張圖宏再次給霍凜檢查身體,結束後,他下結論說已經無大礙,離開前又叮囑兩句,這次情況太危險,保守起見讓他最好多住幾天院。

霍凜躺在病床上,視線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沒看到想見的人,他叫人:“周洋。”

聽到自己名字,周洋趕忙出現在病床前:“霍總。”

霍凜問:“小知呢?”

雖然極力掩飾,周洋聲音裏仍能聽出一絲慌亂:“溫少、溫少……”

周洋臉上粉飾出的那點太平霍凜一看就透,他皺了皺眉,想摸手機,擡手看到了病號服,想起自己的手機還在老小區的家裏,說:“你給他打電話。”

周洋反倒說:“霍總,要不然您先休息,等下溫少就來了。”

“說吧,”霍凜語氣輕緩,威懾力不減半分:“人怎麽了?”

周洋剛放下的心歘的一下又起來了,他哪知道人怎麽了,昨晚他沒在救護車上看到溫知,就給他打了電話,手機快要撥關機了也沒人接,霍凜的病情穩定後,他去了溫知的家,家裏大門沒關,桌子椅子東倒西歪,像如果不是卧室裏他撥打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他都要以為這裏遭遇了一場搶劫。他又連夜去了霍家別墅還有裴亦川家,甚至溫知幾個普通朋友和同事也問了,他把能想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連溫知的影子也沒找到。

他進了趟醫院,活生生的人莫名其妙不見了,還未痊愈的霍凜聽到後大為光火,當即要翻身下床,半點也不像剛剛從鬼門關出來的樣子,一激動差點又進一趟手術室。周洋狗血淋頭的下了十二樓,出門時讓守着門口的保镖也去找。

保镖看了一眼照片,眼熟,再看一眼,他見過。

十分鐘後,周洋在醫院門口的花壇邊找到了溫知。

溫知凍了一夜,雙腿又木又麻,他穿着睡衣,光着腳,衣服上還有大片污漬,邋遢的扔在乞丐堆裏毫不違和。

昨天晚上,他神智恢複,瘋了一樣去追救護車,跑過一條又一條街,跑的拖鞋不見了,跑的腳底溢滿鮮血,跑的喉間滿是鐵鏽味,他不敢停,他怕一停下來就再也見不到他的霍叔叔。他像個精神病患者,在馬路上一直跑一直跑,耳邊是風,鼻腔裏也是風,腦袋是空的,身體是空的,他眼睛裏看不到任何東西,只知道追趕那輛早已不見蹤跡的救護車。

他終于跑進了醫院,顧不到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找到了霍凜所在的那棟樓,他要進去看看他的霍叔叔,可門口的保镖是臨時從霍氏總部調來的,認人臉,認證明,認公章,就是不認識溫知。

保镖與溫知發生沖突,他們把溫知當作記者扔出了醫院門口,并且嚴厲警告他。溫知臉上身上挂了彩,他靠着花壇緩緩蹲下來,雙臂環着膝蓋,下巴枕在胳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東側的那棟樓。

其實他知道,此時最好的做法是回去,找到手機,聯系周洋或者他認識的霍家人,但他不想離開這,一刻也不想。

這裏離霍凜近,他覺得安心。

他就這樣看着樓裏燈光想了一夜,想他第一次遇到霍凜,第一次叫霍叔叔,第一次與霍凜做//愛,第一次與霍凜約會,第一次給霍凜過生日……好多好多個他與霍凜的第一次。

他想呀想,心裏甜蜜的不行,他的霍叔叔真好,去哪他都要陪着他。

*

有了周洋,溫知順利到了十二樓,他一身流浪漢裝扮和高級病房還有站着的一衆精英格格不入,霍凜撩開他額前的頭發,盯着傷痕累累的一張臉,眼神幽暗,“怎麽傷的?”

溫知像是沒聽到,不言不語,靜靜的看了霍凜一會兒,然後小心的卷開他的衣袖,上面大片吓人的紅斑已經消失了,只剩下顆粒的紅點。

溫知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直到看紅了眼睛,他仰起頭,想對霍凜笑一下,肌肉卻不聽使喚,他用力想要揚起嘴角,最終只揚出了眼淚。

“不紅了。”他壓着哭腔,又強調一遍:“叔叔,不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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